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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兴奋

作品名称:日暮莫川      作者:杨鹭      发布时间:2022-03-06 18:38:44      字数:3610

  这日清晨,莫共一直躲在自己房屋里,荒木歌川上班时间过去,莫共也未下去。
  汽车飞驰在路上,牧野和宏正想委婉的询问,荒木歌川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牧野和宏。
  怪不得大佐阁下的心绪变化会这么大,原来是这样,这个中国女人到底要做什么……牧野和宏认真思考,沉默一会儿,牧野和宏忽然惊讶道:“难道她是图谋不轨?莫小姐毕竟是中国人……会不会是抗日分子?”
  此言一出,牧野和宏回头郑重望着荒木歌川,荒木歌川对上他的视线,只觉脊背凉飕飕的。
  荒木歌川忽然不知道自己的手要往哪里摆,但他故作镇定:“不会,她是一名中国女子,不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敢刺杀我国的军人。”
  牧野和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恳切请求:“大佐阁下,要不要加强安保工作?卑职十分担忧您的安全。”
  “不用,我要是连一个中国的女子都对付不了,也别做什么大佐了。”
  牧野和宏继续说道:“可卑职不放心,大佐阁下的安危胜于一切!”
  “如果大佐府真的加强安保工作,而她真的是中国组织派出来的间谍,那这样一来,她一定会有所警觉。”
  
  晚上回来,荒木歌川在大佐府内外来回走动。晚饭过后,从七点走到十点,他还是没看到莫共,询问夏目初音,得到的回答是莫小姐今日一整天都未出房门。
  荒木歌川躺下,昨夜的事情总是萦绕在他脑海里,将莫共带回府邸已经三个月,而自己与她的对话却寥寥无几。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走近,如何打破这样的沉默。毕竟自己是入侵者,无论怎样礼待客气,都改变不了自己是侵略者的事实,他担心会吓到她,于是只能每天躲在背后默默注视她在干什么。
  而昨晚,他也不知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竟然会有那样的勇气,将她按住,还要……荒木歌川越想越心悸,好像有人现在正注视着自己,自己心底的秘密都被曝光……
  
  而她,当时真的只是饿了找错房间吗?无论是什么原因,荒木歌川只知道自己当时心中最强烈的念头、唯一的念头就是抱住她,贴近她,再亲吻她……
  夜已深,荒木歌川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起牧野和宏说的话:“难道她是图谋不轨?”两年前的她的模样又出现,荒木歌川更加难以入眠。
  
  昨天一整天,莫共都没有出门。傍晚时分,所有侍女准备晚餐之时,莫共偷偷溜下去,客厅一楼的茶几上摆着一份报纸,她看了一下时间,是今日的新报纸。每一天,等那名鬼子军官上班离开之后,莫共必去客厅,去看当天的报纸。
  莫共快速浏览,第一面没有发现什么重要信息。报纸反过来,《和平是全中国的最终归势》,莫共读着标题这几个字,心里痛骂着“狗汉奸”,再往下看落笔——莫鹤秋。
  忽然间,莫共感觉自己的胸口被闷着喘不过气来。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父亲写的,莫共这才发现自己拿反了报纸,这一版才是正面。莫共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毋庸置疑,是父亲的作文风格,“为了达到全面的‘和’,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而全面的‘和’,并非没有实现之可能,需各界团结一致,全新努力……”
  再往上看,今日报纸的正版首位报道——新政府各要员随汪先生视察“青少团训练班”,由国民政府元老莫鹤秋先生组织制定《新国民运动青年训练纲要》和《中国青年模范团组织原则》等文件。前一段时间,莫共已经听说了这些时事,汪精卫政府为了竭力向青少年灌输“东亚联盟”等亲日卖国的思想,在南京以及周边沦陷区各学校强制推行亲日卖国的奴化教育。组织训练青少年,以此作为其推行新国民运动的重点,所以在南京举办了这个“青少团训练班”。听说还要在所有沦陷区普遍设立青年团与童子军,进行对汪的个人崇拜和亲日卖国的奴化教育。
  报纸上醒目的一张照片,汪精卫被簇拥在中间,莫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父亲。值此,莫共非常确定,没有任何其他可能,巍峨山峰崩塌撞的大地震颤的不可更改,父亲确实是汉奸。
  莫共不敢在客厅里多逗留,便迅速上楼回房。
  回到房间,莫共的心绪还是久久平静不下来。当年父亲是多么威武凛冽,浩然正气,虽然莫共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已经投敌。可是……可是这两年来,她听说了太多事,当初很多积极抗日且拥有深厚信念的人都因为日本鬼子的残忍屠戮而叛变了。不知不觉中,他们的信念和人格被瓦解腐蚀,一点一点被麻痹的社会吞噬,莫共担心父亲也是这样……
  
  
  门口的卫兵拦住莫共,莫共瞪着眼气势汹汹吼道:“我是财政部次长的女儿!立刻滚开!”两名伪军见这阵仗,面面相觑,莫共拿出一张与父亲的合影,这两名侍卫立刻让道。
  莫共不管不顾冲进来,新政府市政厅办公室。二楼,靠里一间办公室,门上牌匾“新政府财政部次长”格外醒目。
  南京被毁之前,自家府邸正厅门匾上那几个字出现在眼前,民国十四年(1925年),莫共八岁之时,莫府修缮,父亲亲自上去题词:浩然正气!
  每次进出,莫共看到父亲题的词,都觉得巍峨万丈,虎虎生威,自豪之感迅速从心底涌起,她也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
  
  父亲如今的办公室,雕墙峻宇,奢华尊贵。
  新政府的国旗立在办公桌右边,鬼子的红太阳旗立在左边。阳光照射进来,甚是刺眼。正中间墙壁上,孙中山画像挂在那里,莫共驻足半晌,望着那画像凝思。父亲年轻时便加入同盟会,而现在,竟然挂着这幅画像在这里办公。
  莫共十六岁去北平游览给父亲带回来的一盏灯,现在摆在办公桌上,莫共记得这盏灯当时是摆在家中府邸父亲的书房里。两边高架木凳上各自摆着一株兰花,也是自己当年送给父亲的,莫共现在很后悔。
  办公桌后面树立一排封卷宗的档案柜,灰白色柜帘紧紧遮挡在柜子里面。莫共很好奇,里面有什么,一定是将他们之间肮脏的勾当和交易都封锁在里面。
  与父亲之前的办公室完全不同,之前的办公室颇具古典气息,里面的陈设都是古董,而现在的陈设非常具有现代腐朽气息。
  看到闯进来的莫共,莫鹤秋有些诧异,但十分欣喜。
  “共儿,过来坐。”莫鹤秋站起来,亲切地说:“你怎么来了?”
  一年多未见,自己被鬼子困在敌营里这么久,莫共没想到父亲竟是如此平淡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莫共坐下来,将父亲的办公室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轻缓说道:“我看到,办公室中流淌着一股现代腐朽之气,正吞噬着这屋舍之中人的良心。”
  莫鹤秋的笑容顿时消减了,面露担忧之色:“你怎么回南京了,不是在重庆吗?”
  “我回来看一看故乡,没想到在这残破的地方,竟遇到了您。”莫共依旧平静,却是阴阳怪气的语态,紧锁父亲的面容。
  “近日来,过得还好吗?”莫鹤秋问道。
  “您看呢?”
  “能见到你,真是高兴。”莫鹤秋再次微笑着说。
  “爹,您是当真高兴吗?”莫共奇怪的反问。
  莫鹤秋忽而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莫共进来之时被卫兵拦在大门口,明少福已经看到,返回办公室告诉莫鹤秋,莫鹤秋示意明少福躲在屏风后面,因为他们已经猜到莫共要质问什么。
  看过报纸之后,莫共好不容易挨到今天,来到父亲办公室,她离开那个日本鬼子军官府邸之时,果真没有人再拦她。
  
  莫共的心更加寒凉,没想到父亲对自己的询问就这么几句,而且说话的语气与往日完全不一样,任何时候自己的安危和状态都是父亲最担忧的,两年前南京城破之时,父亲想尽一切方法送自己离开……而今日……
  看着沉默的父亲,莫共冷笑一声,说道:“爹,有一个问题,我想问您。”
  莫鹤秋:“你说。”
  “‘新政府财政部次长’,这么高尚的一个官职,您是怎么得到的?”
  莫鹤秋又沉默下来。
  “哼,‘新政府财政部次长’真高尚的一个官职,爹,您是什么时候对官场这么感兴趣了,既然如此留恋,当初为何要退出国民党?您如果不退出的话,只怕不仅仅是次长这样一个职位吧?”莫共句句讽刺,莫鹤秋默默听着。
  “刚回到南京之时,我便听说我们家的财产全部被日本人抄了,店铺也被日本人霸占了,爷爷辛辛苦苦经营几十年,您辛辛苦苦经营几十年,莫家百年产业顷刻间化为乌有,才换得您如今的‘新政府财政部次长’吧?”
  
  莫鹤秋抬起头,又看到当年日本人入侵南京之前,他和明叔在书房里谈论局势,莫共站在他们后面,突然慷慨激昂的说道“可是孙中山先生的陵墓还在南京”那句话之时的神色,莫鹤秋有些羞愧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莫共继续道:“您去城南水西门看过吗?那里躺着的人,都无家可归奄奄一息,他们每日里可以做的事,便是等待死亡……南京城街头每天都有人饿死病死,您知道我们家的那些钱能拯救多少人吗?”
  莫共看到自己的父亲还是一成不变的脸色。
  “好,这些在您眼中都无所谓,那您还记得榕儿吗?您忘了榕儿是怎么死的了吗?你怎么能对得起明叔!榕儿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如同您的亲生女儿,名字都是你起的,哼,‘世榕’,寓意明莫两家永世交好,榕儿虽然是女孩儿,您希望她‘四季常青,枝榕叶茂,雄伟挺拔,生机盎然’……这些你都忘了吗?”莫共强烈隐忍的平静之色全部消失,忽而高声责问,撕裂长声。自小心中最尊敬的“您”也全部更换。
  莫鹤秋深眸含霜,欲言又罢。
  两年了,只要榕儿临死之时绝望的神情浮现在眼前,莫共的眼泪立刻决堤,她瞬时涕泗横流,哭诉道:“你忘记了榕儿,难道也能忘记爷爷和婶妈吗?”
  明少福站在屏风后面,沉沉闭上眼睛,莫共暴躁激烈的痛斥声,一刀一刀剐着他的心。
  “这是莫家欠明家的,从祖辈开始便欠下的,你能忘记吗?你敢忘吗?”莫共的眼泪忽而全部收起,红彻天际的双眼凶狠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像一把锋利的钢刀一样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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