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苦恋•姐妹情真意切
作品名称:福音路13号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2-03-05 14:23:01 字数:4946
自从史剑慧失踪之后,姜宛卿的心里乱成了一堆麻。尤其天黑以后,就好像有一盆炭火在烧她的心,使她坐卧不安。她的心,完全系在了史剑慧的身上。找不到孩子,她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多钟,裴小岚来了。她一看见姜宛卿那副憔悴的样子,心里不免感到很难过。她虽然是一位未婚女子,但她深知母爱胜过一切感情。记得每当她出门未归,或是患了一点儿小病,母亲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如今,史剑慧遭到坏人的绑架,生死未卜,姜宛卿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宛卿姐,”裴小岚拉住姜宛卿的手,坐在床边说,“今天下午,我见到了皇甫,他把剑慧的事全告诉我了,并且让我晚上来陪陪你。”
姜宛卿听罢,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同皇甫煜赌气分手的情景,便觉得实在有些过分。人家不肯说明绑架史剑慧的真相,自然是有原因的。自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会给人家留下怎样的印象啊?再说,皇甫煜接到电话后,并没有耽搁时间,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市医院,还要人家怎样做呢?眼下,又怕她心里难过,特意让裴小岚来陪伴她,而没有怪罪她的失礼。这一番情意,怎能不使她感动呢?
“小岚,真感谢你和皇甫对我的关心。”姜宛卿说着低下了头,“可是,在市医院,我却赌气离开了他。我真后悔,不该生他的气。”
裴小岚不解地问道:“他做了让你不满意的事?”
“人家没有错。”姜宛卿说道,“据皇甫讲,罪犯绑架剑慧是为了引什么人上钩。我想知道那人是谁,可皇甫却不肯告诉我。小岚,与剑慧有直接关系的人,除了我还能有谁呢?莫非有人要暗算我,皇甫担心我害怕,所以才不肯直说?其实,皇甫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并不害怕,只要能救出剑慧,就是要我的命也行。”
裴小岚不由得笑了,说:“宛卿姐,看你想到哪儿去啦!你没有得罪谁,人家要你的命干什么?”
姜宛卿说:“眼下楼里抓走的两个人,准定恨我,是我向公安局提供了很多情况。”
裴小岚摇了摇头,说:“据我所知,抓走的那两个家伙,与绑架剑慧的罪犯没有任何瓜葛,是你多虑啦!”
姜宛卿闻听,目不转睛地望着裴小岚,不禁问道:“这么说,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裴小岚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再若隐瞒,生怕引起姜宛卿的误会,便索性说道:“宛卿姐,我本不该把实话告诉你。可要是不说,你日后一定会恨我。绑架剑慧的那个家伙,可能就是不久前越狱潜逃的罪犯黑豹。皇甫两次将他逮捕入狱,所以他恨极了皇甫。他这次越狱出来,便千方百计地想要暗杀皇甫。他绑架剑慧的目的,就是为了引皇甫上钩。”
姜宛卿大吃一惊,说:“他既然要报复皇甫,为什么要绑架剑慧呢?”
裴小岚看定了姜宛卿,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内情?”
姜宛卿茫然地说道:“我怎么会清楚呢?”
裴小岚鼓了鼓勇气,说道:“宛卿姐,我也顾不得那许多啦,就把真情告诉你吧!史剑慧不是史宏强的亲生女儿,皇甫才是她的父亲。”
“啊!”姜宛卿惊呆了。
裴小岚继续说道:“当年,肖琳在牛棚里生下了剑慧,险遭造反派的毒手,是史宏强偷偷将剑慧救了出来,冒充了自己的女儿。说不定‘剑慧’二字,就是肖琳临终前给孩子起的名字。这些事情,都是公安局的王蕾告诉给我的。她还对我说,皇甫为了怕你伤心,不肯认领剑慧。”
此时此刻,姜宛卿不知是喜还是悲。剑慧找到了亲生父亲,而且是她的少年好友皇甫煜,她当然应该高兴。可是,剑慧与她生活多年,彼此相依为命,她一旦失去了剑慧,就等于抽掉了精神支柱,她能忍受得了孤独和寂寞吗?姜宛卿还记得,那次在河面荡舟,皇甫煜曾经问过她,剑慧是不是史宏强的亲生女儿。她也还记得,史宏强的妻子在临死的时候,好像对她说过剑慧不姓史。那时她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事隔多年,严酷的现实竟无情地揭开了历史的真相。天哪,难道真如皇甫煜所说的那样,与他的相逢,会给自己带来苦恼和不幸吗?难道命运之神,就真的从来没安过好心肠吗?
“宛卿姐,”裴小岚叹了一口气,说,“现在你该明白皇甫为什么不愿将真相告诉你了吧?”
姜宛卿黯然伤神地说道:“小岚,剑慧既然是皇甫的亲生女儿,我怎么能不让他认领呢?唉,人世间的事情,有时候真叫人磨不透啊!”
裴小岚深表同情地说:“假如没有文化大革命,也闹不出这些悲欢离合的事情。只可怜现在的皇甫,悲愤交集,平添了多少烦恼。假如你在下午见到他那副样子,你一定会流下眼泪。说起来,谁能不伤心?就是在他遇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悲痛万分。”
说到这里,裴小岚情不自禁地淌下了眼泪。她对于皇甫煜的爱,胜过于自己的生命。她宁愿死上一千次,也不愿看到皇甫煜陷入痛苦之中。
“小岚,”姜宛卿眼里含着泪花说,“我错怪他啦!”
这发自肺腑的语言,包含了姜宛卿多少悔恨的心情啊!皇甫煜光明磊落,心明如镜。他将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却把欢乐献给了别人。如此坦荡的胸怀,有如日月行空,博大而深远。那本来潜藏在姜宛卿心底深处的爱,骤然间如江河之水,一发而不可遏制。
“小岚,二十多年前,我就深深地爱上了皇甫。”姜宛卿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说,“那时候,他也钟情于我。可是,命运拆散了我们,使我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当年,是我负情于他,所以主宰万物的造化之神,才把他的女儿送到我的手里。这是对我的嘲弄,也是对我的无情惩罚。我虽然不信奉神灵,但却真心祈望神灵的存在。我宁愿神灵把我打入炼狱,也祈求祂保佑剑慧平安无事地回到皇甫的身旁。”
裴小岚怔住了,她呆呆地瞅着姜宛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敢相信,坐在她对面的姜宛卿,顷刻之间竟变成了自己的情敌。想起皇甫煜对于自己的爱,始终是若即若离。难道真有神灵在左右她的命运,硬要把皇甫煜从自己的身边残酷地夺走吗?可是,细细思量起来,姜宛卿收养了皇甫煜的女儿,不知熬了多少辛苦,倾注了多少感情。假如他们两人结成姻缘,既可了结当年的夙愿,又可消除彼此会因失去剑慧而产生的思念,这不是顺情顺理的好事吗?天哪,倘若如此,自己将怎么办呢?想到这里,裴小周顿时感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眼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
姜宛卿见裴小岚怔在那里,蓦然间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自已仿佛被电击着一般,冷不丁地呆住了。猛可里,她省悟过来。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说的该是多么无情啊!天地万物,各有归属。自己纵然有千般情思,也不能夺人所爱呀!况且,自己与皇甫煜的恋情,早已是过去的事情了。就好似落花流水,去而不返。此时此刻,她看到裴小岚那种精神恍惚的样子,十分懊悔自己不该说出那一番话。
“小岚,是我不对了。”姜宛卿亲切地握住了裴小岚的手,深抱歉意地说道,“我刚才说的话,实在无心要伤害你。我和皇甫的那一段往事,早已过去多年,如今再提起它,还有什么意思呢?唉,只因我一心惦念剑慧,说话竟这样不知深浅。小岚,你若是不怪罪我,就冲我笑一笑吧!”
裴小岚抬起美丽的眼睛,不声不响地望着姜宛卿。想到自己的失态,不免感到很难为情。此时,她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慌忙含羞地低下了头。姜宛卿见裴小岚的面颊,蓦地飞起两朵红晕,便微微地笑了。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裴小岚理了理乌黑的头发。一想起自己刚才的失言,也由不得脸色绯红。
“宛卿姐,”裴小岚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你误会啦!你刚才说的一席话,深深地感动了我,所以我才失神以至于流下了眼泪。我虽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家,却也懂得人情事理。有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与皇甫郎才女貌,又有剑慧暗牵情丝,本应缔结良缘。我……”
“快别这样说!”姜宛卿打断了裴小岚的话,情急地说道,“我已发誓永不再嫁人。对于我来说,只要在绘画艺术上有所发展,取得事业上的成功,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人生使命。假如你能与皇甫结为百年之好,那才是我们大家的心愿!”
裴小岚听后,越发脸色通红,忍不住吃吃地笑道:“你快别取笑人啦:宛卿姐,你曾经说我是一个爽快人,这话一点儿也不假。我们刚才还是那样的伤心,生怕失去了皇甫,这会儿却你推我让,好像是在君子国做一笔生意。其实,我们哭也好,笑也好,都是为了皇甫,可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想一想吧,倘若被皇甫知道了此情此景,他是说你痴呢?还是笑我傻呢?依我看呀,你也别争,我也别夺,你也别推,我也别让。皇甫只能在你我之间,选择一人做终身伴侣,咱们总不能一揽子都嫁给他。你我都清楚,皇甫不是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所以,凭他的理智,无论选中你还是相中我,咱们谁也别哭,谁也别笑,谁也别喜,谁也别恼。中选者,打定主意跟他好好过日子。落选者,也打起精神重新开始生活。如此这般,你看好不好?”
姜宛卿憋不住地笑了起来,说道,“你的话,说得就像放机关炮,我可犟不过你。不过,假如皇甫选中了我,那还要看我愿意不愿意呢!”
裴小岚问道:“你不爱他?”
“这……”姜宛卿语塞了。
裴小岚直率地说:“既然爱他,为什么又不愿意嫁给他?”
“小岚,”姜宛卿真心真意地说道,“我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不善于料理家务,所以也就不适合建立家庭。皇甫若是跟我在一起生活,会拖累他的。”
裴小岚故意说道:“照你这样讲,我也要退避三舍啦!”
“为什么?”
“我何曾学会侍奉丈夫?”
“唉,”姜宛卿无可奈何地笑了,说,“我真说不过你」”
裴小岚认真地说道:“不是你说不过我,而是你不肯说真心话。”
姜宛卿摇了摇头,心里不是滋味地说:“太冤屈人啦!”
“不,我一点儿也不冤屈你。”裴小岚说道,“你明明爱皇甫,却不肯承认。为什么?为了我?不,我不需要这种怜悯式的恩赐。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非常爱他,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他并不爱我,这也是千真万确的。我曾经向他表白了我的诚心,期望他能接受我的爱,然而他却婉言拒绝了。说句真心话,假如没有你,我依然会真诚地追求他,直到他愿意同我在一起生活。可是,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我认为,你更适合做他的妻子,这是理智告诉我的。宛卿姐,我已经下了决心,尽力成全你们,这才是为大家做了一件美事。”
姜宛卿连忙说道:“小岚,你千万不要这样做。我们还是谈些别的事情吧!”
“回避矛盾?”
“那就该把话说清楚才是。”
“好吧,”姜宛卿沉吟地说道,“就按你原来说的办,让皇甫去选择吧。”
裴小岚凝望着姜宛卿,一本正经地说道:“喏,把小拇指伸出手,我们拉勾。”
姜宛卿情不自禁地笑了,说:“那是小孩子家做的游戏呀!”
裴小岚也笑了笑,说:“咱们这是返朴归真嘛!”
姜宛卿无奈,只好顺从地伸出了手。然而,当她的小拇指刚一碰到裴小岚的手时,竟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好心的姑娘,忍不住流下了热泪。裴小岚的心里,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儿,久久地俯在姜宛卿的肩头,默默地擦着眼泪。
“小岚,”姜宛卿温柔地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裴小岚点了点头,便同姜宛卿匆匆地洗漱了一下,然后上床了。
当电灯熄灭之后,清冷的月光立时洒进了安静的房间,照亮了两人的脸庞。她们看来好像是睡着了,然而各人却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裴小岚虽然深深地爱着皇甫煜,但是她明白,爱情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尽管她对姜宛卿说,由皇甫煜去抉择,可是她却拿定了主意,待剑慧脱险之后,自己就远远地避开皇甫煜和姜宛卿。然而,尽管她的决心已下,但那千般情、万般爱,却如何能够轻易地抛开?想起皇甫珊当初去家里找她时的情景,由不得鼻子发酸。那时节,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多么美好的憧憬啊!如今,却要劳燕分飞,各自西东,那心中的凄楚,又能告诉谁呢?她慢慢地把身子翻了过去,生怕让姜宛卿看见她在悄悄地流泪。唉,假如不是睡在姜宛卿的身边,她真想大哭一场。
此刻,姜宛卿的心里又岂能平静呢?在生活的道路上,她受到过精神创伤,直到现在也未能得到愈合。她怎么能让一位好心肠的姑娘,去遭受失恋的痛苦呢?不,决不能!她尽管答应裴小岚听凭皇甫煜的选择,但是她却暗暗下定决心出走,到深山野岭中去追寻艺术的真谛。过去,她曾不止一次地产生遨游祖国大好河山的念头,但是由于担心剑慧无人照顾,而打消了此念。如今,该是她背上画夹四海云游的时候啦!一想到她要永远地离开剑慧,心里就十分难过。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如果不让剑慧回到生父的身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有狠心出走,皇甫煜才会认领剑慧。啊,让他们父女团聚吧!想到这里,姜宛卿的心竟有些平静了。她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只盼望皇甫煜早些救出剑慧。
夜空中的秋月,明亮而清冷。轻纱般的晚云,时时从月前飘过。此时,月下的世界,朦朦胧胧,悄然无声。只有当一阵清风吹过,树叶才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为离别了枝干而叹息。啊,平静的夜,就让人们都做个美好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