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上）

　　8—1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店堂 日 内
　　银儿独自一人在收拾店堂，看看到了开店门的钟点，父亲还没有出现，便将手里的东西一摔，奔后宅去了。
　　
　　8—2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堂屋 日 内
　　银儿推开房门，一眼瞧见古德胜正坐在桌旁喝闷酒，便冲过去一把夺下酒瓶子，大声叫喊着：爹！你要喝死啊！
　　古德胜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脯，禁不住哽咽着：不喝酒，你叫我怎么活？
　　银儿气急败坏地：我就想不明白，九娘到底哪一点好，叫你这样割舍不掉？
　　古德胜抹抹眼泪，叹息着：唉，说你也不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银儿狠狠地一跺脚：你把酒戒了，我去把九娘接回来！
　　古德胜惊喜地：真的？
　　银儿：骗你有意思吗？
　　古德胜：好！好！只要你能把九娘接回来，我就戒酒！
　　银儿：不过，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去不去接在我，可回不回来全在她。她要是死牛脖子硬犟筋，我也不能把她绑了回来，您说是不是？所以说，接来了，您也别太高兴；接不来，您也不许恼我。行不行？
　　古德胜用怀疑的眼神瞧着银儿：你不是在跟我耍心眼吧？
　　银儿信誓旦旦地：爹，您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当初她要是跟您撒个娇、认个错，表面上给您个面子，她在外面偷情的事也就过去了。可她偏偏不顺着您，不给您台阶下，您这才硬挺着把她休了。这会儿琢磨琢磨，又后悔了是不是？可我要去接她，万一她跟那个相好的混到了一块，咱想拆都拆不开啊！
　　古德胜：真要是那么着了，我也死了心啦！
　　银儿：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这就去！
　　
　　8—3 黛山岛虎岙村东九娘小屋 日 内
　　九娘坐在床边正给小路生缝制衣服，忽见母亲高高兴兴地引着银儿走进了房间，不楚蹙起了眉峰。
　　云姑：九娘，你看谁来了？
　　九娘这才站起来看了银儿一眼：随便坐吧！
　　银儿坐在了椅子上，硬着头皮赔笑脸：姨娘，我爹打发我来看看你！
　　九娘冷淡地：彼此已经各不相干了，有什么好看的？
　　云姑嗔怪地：人家大老远地渡海来看望你，别不知好歹！（又笑脸转向银儿）她就是这么个脾气，不会哄人。
　　银儿笑了笑：姨娘的脾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我的性子也不好，跟姨娘一样也不会哄人。虽说我们也吵过闹过，可自从姨娘离开了西横巷，还怪想的！姨娘，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九娘冷冷地：你是在讲笑话吧？
　　银儿：我真的是来接你的！姨娘，说句你不高兴听的话。西横巷那个鬼地方，偷鸡摸狗的事几乎天天都在发生，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了。其实，当时只要你跟我爹说句软话，哪怕是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他也不会赶你走。
　　九娘：你回去告诉古德胜，好马不吃回头草，叫他死了心吧！
　　银儿：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男人嘛，最怕戴绿帽子，那毕竟是伤害了做男人的尊严。只要有悔改之心，我爹就既往不咎。
　　九娘顿时变了脸色：你说话留点分寸！既然我跟人家偷情，叫你父亲戴了绿帽子，还来求我做什么？
　　银儿忽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你以为我愿意来求你吗？自从你离开了德胜杂货铺，我爹天天喝得烂醉，骂爹骂娘骂女儿，摔盆摔碗摔板凳，那日子简直就没法过啦！
　　云姑：九娘，古德胜既然打发女儿来接你，也是他念旧情，心中有你。我看，你就回去吧！
　　九娘：不！我既然走出来了，就不会再走回头路。
　　云姑有些责备地：唉，你这是何苦呢？阿军已经是旅长的女婿了，你还指望他回来娶你？九娘，你就认命吧！女人不能没有归宿。古德胜既然盼着你回去，你就跟他破镜重圆吧！
　　九娘赌气地：娘，我宁肯去当尼姑，也决不回德胜杂货铺！
　　银儿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8—4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堂屋 日 内
　　银儿沮丧地迈进门槛，颇显疲惫地把身子倚在门框上。
　　古德胜三步并做两步奔过来：怎么样？
　　银儿：她铁了心，你也死了心吧！
　　说着，银儿一转身走了。
　　古德胜带着哭腔地：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说着，古德胜踉踉跄跄地奔到了桌子跟前，一把绰起了酒瓶子，对着嘴“咕咚咕咚”地喝着。
　　银儿一脚迈了进来，大声喊叫着：你就不能再娶一个？
　　古德胜一屁股跌坐在椅子：再去哪儿找？九娘是个好女人啊！
　　
　　8—5 黛山岛虎岙村口 日 外
　　一辆骡马车载着黛山岛高亭镇吴府管家冯来水，驶进了村口。
　　
　　8—6 黛山岛虎岙村张二婶家 日 内
　　张二婶热情地将冯来水迎进了屋子里：冯管家，你怎么蹿到虎岙村来啦？
　　冯来水坐下来，接过了张二婶递过来的茶水呷了一口：张二婶，我来虎岙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儿！
　　张二婶：你老家不是有老婆吗？
　　冯来水：不是我，是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吴天宝，祖上曾创下黛山岛最大的轮船公司，这你是知道的，不用我再多说了。虽然眼下只有一艘小货轮撑着门面，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张二婶：他看上哪家的闺女啦？
　　冯来水：这么跟你说吧，我家老爷可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娶老婆只有一个条件——漂亮就行。听说虎岙村的黛山一枝花，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两易其嫁，如今却是名花无主。我家老爷有心巴结巴结，还请张二婶帮着撮合撮合。
　　张二婶：你说的就是那个美得像天仙一样的九娘呀！
　　冯来水连连点头：就是她！就是她！
　　张二婶：你家老爷好眼力！想娶黛山一枝花不难，养住了可不容易。
　　冯来水吹嘘地：凭吴府的家底儿，她就是金枝玉叶，还怕供不起她？
　　张二婶：我说的不是这个。自古以来，红颜薄命。九娘就因为长得太漂亮了，所以才嫁了又嫁，离了又离。你家吴老爷有多大的造化，能把九娘长久养在府上？
　　冯来水：俗话说，主子的嘴，奴才的腿。我只管把九娘抬进吴府，至于她呆得住呆不住，那就不是我冯管家的事了。
　　张二婶：聘金带了吗？
　　冯来水：你开个价吧！
　　张二婶伸出两根手指：大洋二百块！
　　冯来水由不得笑了：由你！
　　
　　8—7 黛山岛虎岙村林宅堂屋 日 内
　　张二婶眉飞色舞地：黛山高亭镇的吴府，那是远近闻名的船舶世家。到了吴天宝吴老爷的手里，更是发扬光大，日入斗金。九娘要是跟了这样的人家，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句恭维话，吴老爷相中的，就是咱们黛山一枝花的漂亮脸蛋儿！（说着，将一百大洋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一百块大洋，你们收下吧！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啦！
　　九娘淡淡地一笑：说得这么热闹，我当是多大的来头儿。西横巷一个小小的杂货铺，还出了一百五十块大洋。他一个船舶世家，可算是抠门抠到家啦！
　　张二婶嘻嘻地笑了：那你出个价吧！
　　九娘：最少四百大洋。
　　张二婶冷不丁收住了笑：四百块？
　　九娘：嫌多就免谈！
　　张二婶：这么着吧，我再去跟吴府商量商量。
　　九娘：还有一条。我虽不是初嫁，想必吴府也不是初娶，但迎亲的礼数却不能马虎。没有一班像样的鼓乐，没有披红挂绿的八抬大轿，我是不会迈出陋室蜗居的。他吴府答应了，你就带足了聘金过来打个招呼；吴府若想讨价还价，张二婶也就不用再费神了。天下有的是美女，吴老爷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张二婶站了起来：就依你！
　　说着，张二婶扭扭搭瘩地走了。
　　云姑：九娘，人家吴府能答应吗？
　　九娘：答应不答应的，本来就无所谓。阿军做了旅长的乘龙快婿，村里人又容不得我，这心早都死了。如今嫁出去的，不过是个臭皮囊。若能八抬大轿把我抬走，也叫村里那些嚼舌头根的看看。我林九娘就是三易其嫁，照样风风光光。这口气赌不出来，干脆不嫁！
　　
　　8—8 黛山岛虎岙村张二婶家 日 内
　　冯来水把眉毛一扬：答应她！
　　张二婶：冯管家，你统共就给了二百大洋！
　　冯来水狡黠地一笑：我家老爷发过狠话，非要娶个漂亮女人当老婆不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寻到黛山一枝花，岂能轻易就放弃了？至于你的好处，我另给嘛！
　　张二婶也“嘿嘿”地笑了：那敢情好！不过，我听九娘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跟谁赌气。
　　冯来水：杞人忧天！杞人忧天！她爱跟谁赌气就跟谁赌气，碍着咱们什么事儿了？俗话说，好事急办，免得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去操办九娘那头，鼓乐和八抬大轿在东沙镇雇。我马上就给吴府发通知，叫他们准备迎接新人！
　　张二婶高兴地：好！
　　
　　8—9 黛山岛虎岙村林宅堂屋 日 内
　　九娘身着大红大绿坐在小床上，母亲在用一根线给她开脸。
　　画外由远而近地传来迎亲的唢呐声。
　　云姑拿起盖头：迎亲的来了，蒙上头吧！
　　说着，云姑就要将红盖头蒙在女儿的脑袋上。
　　九娘一把夺下红盖头扔到了一边：又不是第一次嫁人，还怕人看？
　　云姑有些着急地：这可是上花轿的规矩啊！
　　九娘满不在乎地：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就要大模大样地走出去，看哪一个敢笑话我！
　　冯来水OS：花——轿——到！
　　小翠腆着大肚子扭了进来：九娘姐，花轿到啦！
　　九娘把红裙子一提，也不用人搀扶，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8—10 黛山岛虎岙村林宅院落 日 外
　　九娘一走出小屋，院外立时响起了噼噼叭叭的鞭炮声，喜庆的唢呐吹得更欢了。
　　
　　8—11 黛山岛虎岙村林宅院落门口 日 外
　　小院的门口，围满了瞧热闹的乡亲们。曾经讥笑九娘的那个五大三粗的村妇，也混在人群之中，眼里喷射着羡慕而妒忌的目光。
　　瘦小的男人禁不住直咂嘴：好风光！好风光！
　　五大三粗的村妇，气哼哼地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你个臭男人！
　　瘦小的男人耳朵被老婆揪得生疼，忍不住呲牙咧嘴地直哎哟。瞧热闹的人群禁不住一阵哄堂大笑。但那笑声，很快就被欢畅的唢呐声和鞭炮声压住了。
　　九娘的嘴角现出了一丝冷笑，趁着张二婶撩开轿帘，抬腿钻进了轿里。
　　
　　8—12 黛山岛虎岙村大道 日 外
　　欢腾的唢呐在前边引路，骄夫舞着花轿，一路走来。跟在花轿后面的阿宝，挑着那两个嫁妆箱，也在欢欣雀跃地舞着。迎亲队伍的两旁，响着欢天喜地的爆竹声。
　　九娘OS：我就这样被吴家大院抬走了。算命先生说，我一生要嫁九个男人，算上童养媳，这是第四个男人了。可是对于一个海岛女人来说，如一而终，那简直就是一种奢望。打渔的汉子，赶上大海起风暴，说没就没了。撇下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只得带孩子改嫁。这不是命不好，而是不该做海岛女人。
　　
　　8—13 黛山岛虎岙村林宅院落门口 日 外
　　云姑站在小院门口，望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由不得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
　　
　　8—14 黛山岛高亭镇吴家大院 日 外
　　八抬花轿吹吹打打地抬进了冷冷清清的吴家大院，在大厅前停了下来。此时，竟然连个迎亲的人都没有。
　　冯来水上前打开轿帘：太太，请下轿吧！
　　九娘钻出了轿子，四下里看了看：冯管家，你们吴府是办喜事呢，还是办丧事呀？
　　冯来水也感到挺奇怪：我已经通知他们了呀？
　　说着，冯来水便径直踏上台阶，奔进了大厅。
　　九娘兀自站在轿子前，左右顾盼。
　　
　　8—15 黛山岛高亭镇吴家大院客厅 日 内
　　冯来水走进客厅，见一名女佣人正在用抹布擦洗桌椅，便大声喝问：老爷呢？
　　那个女佣抬起头，原来竟是月仙。
　　月仙：老爷刚过足大烟瘾，躺在花厅打呼噜哩！
　　冯来水闻听，转身就匆匆地走出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