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凶案•终于水落石出

　　林超坐在小客厅里，心情沉重地吸着烟卷，不时地看看挂在墙上的电子钟。这两天来，他感觉到自己在对待皇甫煜的问题上，存在一些偏差。尤其是昨天下午市委书记同他谈了很长时间的话，尖锐地指出了耿文杰利用他的错误，企图搞垮皇甫煜的恶劣行为。尽管他对于某些事情还是想不通，但是他已经对耿文杰有了新的认识。今天上午，他给黄泰打了一个电话，打算约个时间，同黄泰就皇甫煜的问题好好交换一下意见。黄泰很爽快地答应了，并约定下午五点钟左右，来他家里面谈。林超感到有些奇怪，因为黄泰曾经向他提出过不要在家里谈公事的意见，为什么今天却要求到他的家里来谈呢？他隐约地感觉到，这里面恐怕有什么名堂。这时候，林超听见外面传来小轿车的低音喇叭声，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小客厅。
　　院子里，吴妈正坐在藤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那只又肥又大的白猫，蜷缩着身子躺在她的脚下。此时，她眯着眼睛，瞅着走进院子的黄泰，便干咳了两声。
　　“黄局长，”吴妈慢声慢语地打着招呼，“串门来啦！”
　　黄泰笑着说：“吴妈，这么晚了，还在晒太阳啊？”
　　吴妈欠身站了起来，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和，空气新鲜，坐在院里比待在屋里舒服多啦！”
　　这工夫，林超已经走了出来。他也感受到了天气的美好，但是由于心情沉重，脸上仍然笼罩着一层阴郁的色彩。他走下台阶，几步就来到了黄泰的面前。
　　“老黄啊，”超紧紧地握住了黄泰的手，说，“你来的好快呀，足足提前了三十分钟。”
　　黄泰用友好的口吻说：“下午忙完了几件事，我就赶紧往你这里奔，分秒必争嘛！”
　　“哈哈……”林超笑了起来，说，“还是当年的老脾气，干起工作雷厉风行。老黄，我有很多事情要同你谈，快进屋吧。”
　　黄泰答应着，同林超一起走进了小客厅。吴妈也懒洋洋地站起来，跟进了房间，很殷勤地为黄泰斟茶倒水。
　　“吴妈，”林超说道，“我来照顾客人，你歇息去吧。”
　　吴妈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却谦和地笑了笑，把茶壶放好后，便慢腾腾地向屋外走去。
　　“吴妈，”黄泰看了林超一眼，说，“你若是闲着没事，不妨就陪我们坐一会儿。”
　　吴妈忙回身说道：“既然黄局长邀请，我只好从命啦！”
　　林超坐在一旁，虽然不明白黄泰的用意，却也没有反对。这些天，他早已发现吴妈对皇甫煜的问题很感兴趣。尤其后悔在一开始的时候，不该当着吴妈的面谈案情。此刻，黄泰明知公安工作保密性很强，却一反常态故意让吴妈陪坐，难道他要在吴妈的身上做什么文章吗？于是，林超不动声色地看着吴妈在近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便顺手给她斟了一杯茶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老林，”黄泰漫不经心呷了一口茶水，说，“私印假钞案，已经全部结案了。两名犯罪分子在押，口供与事实相符。他们的作案现场，就在福音路13号大院。公安局已将案件移交给了检察院，不久就可以向法院提起公诉。我认为，特别行动小组可以撤销了。”
　　林超如释重负地说：“我同意你的意见。假钞案件如此迅速地破获，很令人高兴，我代表市委向你们表示感谢。同时，我还要向市委常委建议，嘉奖有功人员。”
　　黄泰说道：“如果需要嘉奖的话，第一个有功之臣就是皇甫煜。他虽然在被追捕之中，但是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整个案件，都是在他的领导下进行的。”
　　林超吃惊地看着黄泰，不解地问道：“我被你弄得有些糊涂了。皇甫煜既然遭到追捕，怎么又能领导刑侦处的工作呢？”
　　“老林，”黄泰郑重地说道，“由于皇甫煜蒙受了不白之冤，耿文杰必欲置他于死地。可惜在这关键的时刻，你站在了耿文杰的一边。我万般无奈，只好对皇甫煜下达了一项密令，让他.在押送的路上潜逃，用特殊的方式继续侦破眼下发生的奇特案件，并命令武志魁随时同他联系。这项密令，虽然瞒过了你，但是我已经向市委书记和省公安厅做了请示，并得到了他们的批准。”
　　林超闻听，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发热。他面有愧色地望着黄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妈坐在那里，两眼死死地盯住黄泰，脸色十分难看。
　　“老林，”黄泰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事先没有向你请示，我想会得到你的谅解的。在对待皇甫煜的问题上，我们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很长一段路，现在该是回头的时候啦！如今，杀害杨萍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事实证明我们确实冤枉了皇甫煜。”
　　林超一怔，连忙问道：“凶手是谁？”
　　黄泰平静地说：“杀害杨萍的凶手，是一个绰号叫小神仙的人。”
　　吴妈心头一惊，不禁脱口问道：“你们抓住他啦？”
　　黄泰没有立即回答，却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他好像无意似的瞥了一眼吴妈，见吴妈眼里闪出慌乱的目光，便慢慢地放下了茶杯，目不转睛地看定她。
　　“吴妈，”黄泰淡淡地笑了笑，说，“你好像很关心这件事情，我没有说错吧？”
　　吴妈把脸一板，避开了黄泰的视线，不肯回答。黄泰看得明白，也不急于追问，却悠闲地用手指敲着茶几面，打量着对面墙上的一幅油画。
　　“老黄，”林超不明就里，瞪着一双迷惑的眼睛，看看吴妈，又看看黄泰，说，“就算吴妈关心这件事情，但也不足为怪。不过，你似乎话外有音，另有所指。”
　　黄泰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是啊，我的确另有所指。对于小神仙其人，吴妈不但十分熟悉，而且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我这样说，吴妈不会反感吧？”
　　林超眉头一皱，说：“老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不是在开玩笑。”吴妈冷冷地说道，“那个小神仙，就是来找过我几次的亲侄子。可我实在闹不明白，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成了杀人犯呢？”
　　黄泰不冷不热地说：“如果他与杨萍没有宿仇的话，那大概就是受人唆使吧！”
　　“谁？”
　　“自然是给他好处的人。”
　　吴妈站了起来，板着面孔说道：“黄局长，如果你感到我在这里，你们谈话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告退。”
　　黄泰笑了笑，说：“这又何必呢？”
　　昊妈瞟了黄泰一眼，说：“既然信任我，就该让我知道是谁唆使我的侄子干了犯法的事情。”
　　黄泰把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十分轻松地看着吴妈说道；“假如能够得到小神仙的口供，我当然愿意为你效劳。”
　　“啊，”吴妈眉毛突然一扬，失口叫道，“他死啦？”
　　黄泰仍然用轻松的目光望着吴妈，说：“吴妈，你的眼睛好像在对我说，小神仙倘若死了，将会使你感到很欣慰。”
　　吴妈毫不隐讳地说：“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当然非常高兴。从国家的利益来说，为人民除了一害。而就我个人的角度来讲，他是我的侄子，既然犯了杀人罪，抓住以后肯定要判死刑，我做姑妈的能忍心看他被绑到刑场上去？”
　　“我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你的真正愿望，未必能够得到实现。”黄泰说道，“尽管昨天晚上，有人在小神仙的酒里下了毒药，但是毒酒并没有起到杀人灭口的作用。”
　　吴妈站不住了，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苍白，禁不住喃喃地说道：“啊，小神仙没有死，他还活着……”说完，她便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小客厅。
　　黄泰没有理会吴妈，转过脸来看着愕然的林超说道：“老林，鉴于皇甫煜不是杀害杨萍的凶手，我要求立即撤消追捕他的通缉令，并公开向他赔礼道歉，恢复其职务。”
　　林超久久地呆坐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黄泰的话。他深深感到，由于自己的过失，险些制造一起冤案，身为市委副书记，应该负有直接的责任。他深恨自己轻信了耿文杰提供的所谓“证据”，倘若当时不抱成见而做到明察秋毫，自己就应该考虑到，阴谋者想搞到一个皇甫煜吸过的烟头，并不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他甚至怨恨吴妈不该为了林薇娜的缘故，而帮着耿文杰敲边鼓。他越想心里越感内疚，不禁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踱着步子。
　　“老黄，”林超突然收住脚步说，“皇甫煜的问题，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明天上午我就向市委做检查。你回去以后，立即向全局同志说明事情的其相。由于皇甫煜是在执行上级命令，因此不存在恢复职务的问题。至于由歌文杰宣布的‘隔离反省’和‘通缉令’，错误在我，我将公开向皇甫煜同志道歉。”
　　“谢谢你，老林！”黄泰对于林超的转变，十分高兴，情不自禁地笑着说，“不过，皇甫煜再三对我说，尽管你在他的问题上有些失误，但是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因为在案件发生之后，他一直没有掌握主动权，所以才使罪犯如此器张。他认为，这是他的失职。目前，他正在抓紧调查小神仙杀害杨萍的真相，从而搞清杨萍陷害他的内幕。”
　　林超说道：“皇甫煜是一位享有盛誉的刑侦处长，在身处逆境的时候，仍然能够出色的完成任务，因此我相信，他一定会取得成功的。我准备接受你过去提出的建议，让皇甫煜接替公安局长的职务。”
　　黄泰由衷地笑了，说：“如此说来，我可以放心地养老去啦！”
　　林超也不由得笑着说道：“市委书记曾经表示过支持你的意见，只是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常委们还没有来得及讨论。不过，让你放心地离休，总会如愿以偿的。”
　　“老林，”黄泰说道，“有一件事情，想必你还不知道。经过调查，证实了姜宛卿收养的女儿史剑慧，竟是皇甫煜的亲生女儿。”
　　林超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说：“这是一个令人高兴的好消息！见到皇甫煜同志，请替我向他祝贺！”
　　黄泰点头说道：“放心吧，你的美意，我一定代为转达。”说着，他站了起来，“老林，眼下我还没有离休，实在忙的很，就不再叨扰啦！”
　　“好吧，”林超爽快地说道，“等皇甫煜把索情全部搞清之后，我再请你们一块来家里做客。到时候，我一定给他们年轻人准备几瓶好酒，叫他们喝个痛快！”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出了小客厅。当林超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不禁有一种失落感。他慢慢地坐了下来，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在火热的斗争中，自己究竞失去了一些什么可贵的东西呢？
　　这时候，林芝娜悄悄地走进来，看见林超在闭目养神，便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似的，不声不响地坐在了林超的身边。林超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便猛地睁开眼睛，见林芝娜正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安地瞅着他。
　　“芝娜，”林超奇怪地问道，“看你一脸的不高兴，谁惹你啦？”
　　林芝娜扭捏了一会儿，忽然那双亮晶晶的眼里闪出了泪花，接着就“噗哒噗哒”地滚出了泪珠。
　　林超惊异地坐直了身子，爱惜地握住林芝娜的双手，忙问道：“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叔叔，”林芝娜擦了擦眼泪，说，“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本来早想对你说，却一直没有勇气。”
　　林超和颜悦色地说：“做错了事情，只要改正了就是好孩子，叔叔不会责备你的。”
　　林芝娜抬起眼睛，说：“那天皇甫煜来家里找你，我对他很不礼貌，说话的态度非常傲慢。”
　　林超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下次皇甫煜再来，你向他认个错，换上一副好态度不就是啦！”
　　“不，问题没有那么简单。”林芝娜摇头说道，“我因为他说我长的不漂亮，很生气，就……就……”
　　林超拍了拍林芝娜的头，笑道：“这就是皇甫煜的不是了，你本来长得很漂亮嘛！”
　　“所以，我就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林芝娜涨红了脸，说，“那天下午，我给皇甫煜打了一个电话，说我知道他女儿的下落，让他到雁鸣公园和我见面。到了约定的时间，我躲在公园门口的附近，果然看见皇甫煜匆匆地走进了公园。当时我很开心，都说皇甫煜破案如神，结果却被我给骗了。”
　　林超紧紧地攥住了林芝娜的手，不安地问道：“这个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林芝娜说：“我哪里知道皇甫煜有没有女儿？这个馊主意，是吴妈教给我的，当时耿文杰也在场。不过，耿文杰那时正在欣赏墙上的那幅油画，好像没有注意听我和吴妈的谈话。后来吴妈对我说，这个恶作剧闹的不是时候，因为那时候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皇甫煜误了去勘查现场的时间。如果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人家就会怀疑凶杀案与我有关，而且还会连累你。所以，我一直不敢说这件事。”
　　林超听完林芝娜的讲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芝娜，这个玩笑开的太大了，你差一点儿毁了一名出色的公安人员。唉，你呀！”
　　“叔叔，”林芝娜抓住了林超的胳臂，情急地说，“你狠狠地骂我吧！”
　　林超摇了摇头，说：“你现在马上去找黄泰伯伯，把这件事详细地讲给他听，不要耽误时间。”
　　林芝娜顺从地站起来，转身向房间门口跑去。林超有些不放心，也跟出了客厅，并派了一位保卫人员用他的汽车送林芝娜去找黄泰。此刻，林超才完全明白为什么黄泰要当着吴妈的面，同他谈皇甫煜的问题。
　　这时候，大门外驶来一辆小轿车，在门口停下了。只见耿文杰从车里钻出来，整了整衣容，大步向林超走过来。
　　“林副书记，”耿文杰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又来打扰您啦！”
　　此时，林超说不上有多么反感，便老大不客气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时间接待你。有事情，明天到机关去谈吧！”说完，他就回身向院里走去了。
　　耿文杰万没想到林超会对他如此冷淡，不禁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只听“咣当”一声，大铁门关上了，耿文杰才猛然清醒过来。此时，他气得脸色发青，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发响。他返身又钻进小轿车，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顷刻间，小轿车像发了疯似的，沿着幽静的马路驶去，眨眼工夫就钻进了黑暗的夜色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