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人心叵测遭毒手·生死边缘生智慧

　　话说牟凌风入得城来，一路行进，东张西望，又见那市井上房屋齐整，铺面轩昂，一般有卖盐卖米、酒肆茶房，鼓角楼台通货殖，旗亭候馆挂帘栊。他终究还是少年心性，贪恋热闹，东逛逛西逛逛，不觉已是午后时分。当他来到南门边时，城门早已关闭，出不得城去了。
　　牟凌风却也无所谓，索性就逛到了天黑，就在城内找了一处屋角，随意吃了一些自带的野果干粮，然后抱着包袱，蜷缩着身体倒头便睡，打算睡到天亮后再出城赶路。
　　牟凌风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意识中突然感觉到包袱掉出了怀中，又似是被人扯了出来似的。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双手一扯，把包袱扯了回来，喊道：“有贼。”
　　“别喊别喊，我不是贼，不是贼。”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牟凌风睡意全消，细看时，却见一个人提着一个灯笼靠了过来，灯光下看得清楚，却是一个中年文士打扮，面目慈祥，却也不像是坏人。
　　那人开口问道：“小哥！你是哪里来的人？为何深夜在此留宿？”
　　牟凌风看着那人道：“我从北边来，初到贵地，只因白天贪恋城里的繁华景象，所以出不了城，就打算在此宿得一晚，明天再动身出城去，寻路归乡。”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你一个小孩子，露宿街头总是不太好。这样吧，我家离此不远，出了城很快就到，你先随我回去，住上一晚，明天再行离去，可好？”
　　牟凌风叩头道：“谢先生抬爱，就不必劳烦先生了，小人也不好打扰先生晚修，我就在此留得一宿，明天便可自行离去。”
　　那先生道：“你这孩子，叫啥名字？咋就这么多的讲究？这里晚上可不安全，而且天寒地冻的，等不到天亮，一准把你给冻死了。”
　　牟凌风道：“回先生话，我叫石头。”
　　先生道：“我姓贾，名叫清修，自也不是坏人，你且跟我回家去吧。”伸手过来拉他。
　　牟凌风无奈，只得斜背了包袱，跟着贾清修便走。
　　牟凌风跟着贾清修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卫兵似乎和贾清修很是熟悉，互助打过招呼后，就开了一道门让他们通过。
　　出了城后，贾清修提着灯笼在前，牟凌风跟在后面，走了不久，却来到了一座院子前，朱漆大门紧闭，两顶大红灯笼高挂两侧，显得家门气派，似有书香之气。贾清修拍了几下门，很快门就开了，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提着灯笼出来，说道：“老爷回来了，夫人小姐都已经休息了。”
　　贾清修点头道：“来福！你带这位石头小兄弟到厨房中弄点吃的，然后安排到客房休息，不可怠慢了客人。”
　　“老爷吩咐了，小人自会打理，放心吧。”来福点了点头，“小兄弟！你随我来吧。”
　　牟凌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得对着贾清修行礼道：“谢谢先生！”跟着来福走了。
　　来福让牟凌风坐在餐桌前，然后从内厨里拿出五六个馒头，都放在了牟凌风的面前，说道：“大晚上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小兄弟将就着随便吃点也好睡觉。”
　　牟凌风道：“谢谢来福大叔！”也就不客气，拿过馒头就吃。
　　来福等到牟凌风吃完了馒头，把他带到客房。刚到门口，却看见贾清修提着一壶茶水过来，挥手让来福下去，这才笑道：“石头兄弟！喝杯茶水再好好休息。”拉着牟凌风进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谢谢先生！”牟凌风双手接过，仰头喝完。
　　“来，再喝一杯。”贾清修又给他倒满一杯。
　　牟凌风又把茶喝了，双手一叩，说道：“谢过先生赐茶。”
　　贾清修道：“那你好好休息吧。”退出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牟风躺在床上安睡，大概到了凌晨时分，突然感到了腹中剧痛难忍，他将棉被裹得紧紧的，全身蜷缩着打战发抖，直熬到了午夜，剧痛却也不见减弱，直痛得他昏死过去。
　　……
　　牟凌风迷迷糊糊中只听得有人说道：“醒过来了，或许就死不了。”
　　牟凌风睁开眼来，先看到一点昏黄的灯火，发觉自己睡在床上，来福站在身前。
　　牟凌风道：“大……大叔……我怎……”只说了这几个字，猛觉得五脏六腑传来一阵火烫般剧痛，全身竟动弹不得。
　　来福说道：“石头兄弟！算你命大，死不了，如果不是昨晚我家老爷把你领回家来，你肯定就会病死在街头边上了，现在感觉怎样？”
　　牟凌风喘息着道：“腹中疼痛难忍，来福叔！我这是怎么了？”
　　来福道：“你应该是风寒引起的腹痛疾病，我已经喂你喝过药了，过一会就不痛了。”
　　牟凌风道：“我怎么会突然生病的呢？”
　　来福道：“这不奇怪，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小孩子家风餐露宿，感染风寒很正常，幸亏老爷发现了你，把你领回家里来。老爷今天一早就说你要赶路，让我把你喊起来，可我一进房，就看见你捂着肚子痛昏在地上了，我只好去请了郎中过来给你看病，幸好来得及。”
　　牟凌风道：“大叔！谢谢你救了我。”
　　来福道：“你差不多睡一整天了，能醒过来就好，我这就去弄点吃的给你。”
　　牟凌风感激地说道：“大叔！谢谢你！”他皱着眉头思索：我出来这么久，一直都不会生病，可这次怎么会突然生病呢？他伸手一摸怀中，文峰笔还在，但心中不禁疑惑。
　　过了半个时辰，腹中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虽然身体还是提不上劲，但疼痛已经减缓了，肚中也有了饥饿感。
　　房门被打开，来福提着一大碗的白粥和几个馒头进来，说道：“肚子饿了吧？老爷在厅堂等你，吃饱之后，我带你过去。”
　　牟凌风吃饱之后，腹中舒服了很多，精神也好了很多，只是浑身无力，只得由来福扶着去厅堂。经过一条长廊，又穿过了两座园门，来到一座厅堂之中。此时已届冬末，川蜀一带极为寒冷，厅堂中却温暖如春，可又不见何处生着炭火；但见厅中陈设辉煌灿烂，榻上椅上都铺着锦缎软垫。牟凌风一生从未见过这等富丽舒适的所在，自顾衣衫污损，站在这豪华的厅堂中实是大不相称，不由得自惭形秽。
　　厅堂上只有贾清修一个人，牟凌风跪地伏拜，叩头道：“谢谢先生救命之恩，小人必定永世不忘先生大恩。”
　　贾清修让来福扶起牟凌风在侧面的椅子上坐下，挥手让来福退了出去，这才问道：“石头兄弟！你感觉怎么样了？”
　　牟凌风道：“好多了，只是浑身使不上劲。”
　　贾清修道：“你如今身染重疾，近期内恐难远行，不如就留下来把病治好，等身体无恙后再起程南归吧。”
　　牟凌风道：“谢先生抬爱，小人就多打扰一晚，明天便可行走。”
　　贾清修微微一笑，说道：“也罢，就怕你身体病变，无法适从。”
　　牟凌风道：“谢先生挂怀，可否容小人拜见夫人小姐，以表谢意。”
　　贾清修摆手道：“不必了，夫人带着小女，一早就去岳家探亲，要几天后方可回来，你就安心在此养病吧。”
　　牟凌风本来打算明天便可离去，哪知半夜里又腹痛如绞，再一次痛得昏迷过去，直睡到了中午才又被来福救醒。如此反反复复了两三日，都是晚上得病，午后又恢复，一连三四次，只把他折磨得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心头不禁起疑，想：三太子和彩云仙子曾经说过，比豺狼虎豹和妖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险恶，会让人防不胜防！可先生和来福叔天天照顾着我，又怎么会害我呢？这不可能。他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虽然不敢往坏处想，但心里却已经是疑惑重重。
　　来福也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什么怪病，就连请的郎中也诊断得迷茫了。来福见他如此，行动又不方便，就让他好好休息，每到饭点就把饭菜端到房中给他吃，照顾得倒是很周到，不会让他挨饿受冻。贾清修也是经常问寒问暖，还同样每天都给他送来一壶茶水让他喝，说是可以清除腹内毒气。
　　牟凌风被连续三四次的病变折磨得差点儿丧命，隐隐约约感到了异样，开始感觉到自己并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了；但他这段时间都在贾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都是躺在床上，要是真被下毒的话，那也只能是通过饭菜和茶水，而给他提供饭菜和茶水的人，也只有是贾清修和来福两个人。
　　他们是谁要加害于我？或者是他们主仆同谋？可为什么又不干脆毒死我呢？难道，他们知道我的身份？牟凌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往下想。
　　这一天，牟凌风多了一个心眼，准确地说是不敢再吃贾清修送过来的茶水，和来福送过来的饭菜了，但他却等来福出去后，偷偷地把饭菜藏了起来，又把茶水也偷偷倒掉，假装吃过的样子，然后跳上床去，倒头装睡。
　　不一会，来福进来把东西收走，看了看床上的牟凌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拿了东西出去，又把门给带上了。
　　牟凌风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异，连续几天的腹痛更是踪影全无，他更加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睡意全无，反而感觉到精神倍长。
　　到了凌晨时分，牟凌风忽地一睁眼，朦胧中，只见门外的窗户边出现了一个人影，就好像一个幽灵，正悄悄地飘近窗边，注视着房内的动静。牟凌风被吓了一大跳，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也立即意识到对方肯定是来探听他的状态，连忙假装腹痛的样子，在床上不停地翻滚抽搐着，然后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不动了。
　　那幽灵般的黑影似乎看到了满意的场面，慢慢地退去，消失不见了。
　　牟凌风又躺了一会，这才翻下床来，把包袱背上，然后轻轻地开门闪出，只见外面却下着雪，把院子和屋顶铺得白茫茫一片；转过院门，看见厅堂上亮着灯，心中忍不住要去探个究竟。他心中“怦怦”乱跳，放轻脚步，朝着厅堂悄悄而行，走到屋后，定了定神，探头探脑地从窗缝中向内张望。
　　厅堂里正面对面坐着三个人正在说话，一个是贾清修，另外两个都是文士打扮，来福却不在这里，只听得贾清修道：“是不是你的药不行？否则的话怎么会这样？”
　　坐在右边的那人说道：“这不可能，这药效就算是三头大象也毒死了。”
　　另一人说道：“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今晚我加了三倍的药量，明天就见分晓。”贾清修摇着头道，“这小子！他到底把文峰笔藏在什么地方了？”
　　一人道：“文峰笔又没多长，他藏在贴身处，也是不容易找的，除非把那小子剥光了来搜。”
　　另外一人说道：“别管他了，要是今晚还毒不死他，那我们明天干脆就把他杀了，省得夜长梦多。”
　　“杀人总归是不太好！”贾清修摇了摇头说道。
　　“你把他毒死了那也是杀人。”
　　只听得贾清修轻轻地感叹一声，隔了一会才说道：“好吧，一刀杀了，也比他慢慢死去受苦强！”
　　牟凌风听了他们如此恶毒的对话，眼前一黑，几欲晕倒，隐隐约约又听得他们商量着明天如何对付自己的毒计。他心中一片混乱：我从没吐露自己的身份，怎地就会给他们瞧破？又想：哪吒三太子和彩云仙子曾经说过，天行者护宝南归之事早已传遍三界，他们应该早就等着我自投罗网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既然毒性如此强烈，为什么自己连续中毒了三次都死不去？
　　贾清修啊贾清修，你既然起名叫清修，何以如此险恶？又想：他名叫清修，可是姓贾，原来，一切都随姓，都是假的！牟凌风胡思乱想了一番，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听下去，凝住气息，轻轻提脚，轻轻放下，每跨一步，都要听得屋中并无动静，才敢再跨出第二步。他知道自己只要稍一不慎，只要发出一丁点儿动静，立时便会给他们惊觉。要是平时，凭他所学的武功仙法，又有文峰笔的加持，对付这三个人那可是绰绰有余，甚至还是完暴他们。可他现在虽然腹中不痛，但是经过了这几次的服毒折磨，身体已是极为虚弱，肚中更是饥饿难当，脚步虚浮，浑身无力，能站稳脚步就已经不错了，那是绝对斗不过对方三个人的。
　　牟凌风这段路跨得奇慢无比，直至离那厅堂已远后，才走得稍快，转出了院子，跑到墙边，拼命挣扎着爬上围墙，翻了过去，却一个不小心，手脚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出了墙外。
　　牟凌风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跑，冒雪向外奔逃。
　　欲知牟凌风如何逃脱魔爪，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