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下）

5—47 沈家门西横巷 日 外
　　九娘失魂落魄地走在西横巷的石板路上，浑身软绵绵的，两只脚就像踩在了棉花堆上似的。
　　
　　5—48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堂屋 日 内
　　九娘有气无力地推开堂屋的门，只见一个女人抱着古德胜在哭，不由得一怔。
　　古德胜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脑袋：别哭了，别哭了，你看谁来了？
　　那个女人这才止住哭，慢慢地扭过身来，冷漠地上下打量着九娘：她就是九娘？
　　古德胜：银儿，你可以不叫她妈，但不许直呼她的名字。
　　银儿鼻子一皱：那总得有个称呼吧？
　　古德胜：就叫她姨娘吧！
　　银儿有些不乐意地：爹，你怎么娶个这么年轻的？她比我也大不了两岁！
　　古德胜：九娘，这是我嫁到宁波去的闺女银儿。上个月丈夫遇上了海难，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只得搬回娘家。
　　九娘打量了银儿一眼：那就住下来吧！
　　说着，九娘径直走出堂屋，奔自己的房间去了。
　　银儿生气地：爹，她这是不高兴我回来呀！
　　古德胜：你刚才说话也太刺耳了。
　　银儿：我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儿，就容不得了？哼，她这才嫁进古家几天，就那么颐指气使的！
　　
　　5—49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卧室 日 内
　　九娘闷闷不乐地坐在梳妆台前卸妆。
　　古德胜走了进来：九娘，你去汇丰钱庄了？
　　九娘委屈地哭了：存进去的钱，都没啦！
　　古德胜：以后每月的一百元钱，还是让我替你存着吧！
　　九娘：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银儿打算住多久？
　　古德胜：随她便吧！
　　九娘：古德胜，你可听清楚了！你那个宝贝闺女，不是个省油的灯。日后要是跟我找碴儿，别怪我不给她面子。
　　
　　5—50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门口 日 外
　　九娘心绪不好，懒洋洋地坐在店堂门口晒太阳。
　　
　　5—51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店堂 日 内
　　银儿在收拾货柜，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坐在店门外晒太阳的九娘，故意大声喊着：爹！咱家后院那么大，你干吗不养一口猪哇？
　　古德胜正在盘点货物，听出银儿在指桑骂槐，赶忙偷偷朝店门口张望。
　　
　　5—52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门口 日 外
　　这时候，只见九娘懒散地站起身来，慢腾腾地往店堂里走去。
　　
　　5—53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店堂 日 内
　　九娘从银儿的身边经过时，恰巧门口有一只小狗往里面探头，便故意地冲小狗做出轰赶状：去！去！这是从哪儿钻来的小母狗，讨厌死啦！
　　银儿气得瞪起了眼睛。
　　九娘冲着小狗喝斥着：还不快滚！瞪我干什么？
　　银儿气鼓鼓地：你怎么张口骂人？
　　九娘冲银儿一笑：银儿原来眼神儿不好！它明明是狗，你怎么给看成人啦？
　　古德胜赶忙过来化解：九娘，今天天气不错，你要是闷得慌，就去海边遛遛弯儿吧！
　　九娘坏模坏样地笑了：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是变着法儿往外轰我吧？
　　古德胜拍拍九娘的肩头：看你想哪儿去啦！
　　九娘瞟了银儿一眼，扬长而去了。
　　银儿气呼呼地：爹！你就怂着她吧！
　　古德胜叹了一口气：唉，你们俩呀，都不叫我省心！
　　
　　5—54 沈家门西横巷旧木楼月仙寝室 日 内
　　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一间屋子半间炕，家具十分简陋。
　　月仙给哥哥斟了一杯水：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月仙哥愁眉苦脸地：月仙，哥哥遇到麻烦啦！
　　月仙：什么麻烦？
　　月仙哥长叹一声：你嫂子嫌我穷，跟别的男人跑啦！
　　月仙一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月仙哥：月仙，你也知道哥哥不会料理家务。自打你嫂子走了，家里塌了半边天，简直不像个样子了。
　　月仙：哥，再找一个吧！
　　月仙哥：眼下倒是又找了一个女人，却拿不出聘礼，日子过得太凄惨啦！
　　月仙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哥，这些钱你都拿去，早点把那个女人娶回家吧！
　　月仙哥捧着钱呜呜地哭着走了。
　　月仙一边抹眼泪，一边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5—55 沈家门渔港码头 日 外
　　浓妆艳抹的月仙穿着木屐，咯吱咯吱地来到了码头。冷不丁，她看见嫂子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仿佛在审视着一个犯人似的。月仙自惭形秽，低着头躲到了一边。
　　这时候，月仙的哥哥出现了。只见他一路小跑地奔到妻子跟前，竟然拿着月仙千辛万苦积攒起来的钱，去讨好那个女人。
　　月仙嫂板着面孔喝斥丈夫：她就给了这么点儿？哼，这叫什么兄妹之情！
　　月仙看着哥哥那副猥琐的样子，一口血水喷了出来。
　　
　　5—56 沈家门西横巷旧木楼月仙寝室 日 内
　　月仙病倒了，孤独地躺在凌乱的床上，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房门猛地被推开了，胖墩墩的女房东一脚迈进门槛，一脚仍在门外。
　　女房东冰冷着面孔：月仙姑娘，吃饭给饭钱，住房给房钱。这房租再拖着不交，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我也要过日子嘛！
　　月仙哀求地：我病了，不能再去拉客。别说是抓药，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你高抬贵手，再宽限我几天吧！
　　女房东：我管不了那么多！最迟明天，不交齐房钱就走人！
　　说着，女房东“砰”地关上门走了。
　　月仙被关门声惊得一哆嗦。她勉强地支撑着病歪歪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打扮一下，然后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了房间。
　　
　　5—57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店堂 日 内
　　月仙强打精神走进了店堂。
　　银儿：买什么？
　　月仙：我找九娘。
　　银儿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月仙：你是她什么人？
　　月仙：朋友。
　　银儿：朋友？你是对面那个木楼里的吧？
　　月仙显得非常尴尬，想退出店堂，又有些犹豫。正在这时候，九娘从里面走出来，一看见月仙那副憔悴的样子，不禁吃了一惊。
　　九娘：月仙，你病啦？
　　月仙默默地点了点头。
　　九娘上前扶住了月仙：走，我们到里面说话去。
　　银儿冷漠地注视着九娘和月仙向后宅走去了。
　　
　　5—58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堂屋 日 内
　　九娘搀扶着月仙坐在椅子上，给她斟了一杯茶水，又心疼又惋惜地：怎么几天不见，就病成这样？
　　
　　5—59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堂屋 日 外
　　银儿悄悄趴在窗下偷听。
　　
　　5—60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堂屋 日 内
　　月仙难为情地：九娘，你能借我点钱吗？
　　九娘坐了下来：那怎么不行！要多少？
　　月仙：十块钱。
　　九娘：你等着，我去拿。
　　说着，九娘起身匆匆而去。
　　银儿趁机走进了堂屋，用异样的神情打量着月仙，颇挖苦地：你就是对面木楼的花姥吧？
　　月仙羞赧地低下了头。
　　银儿用讥笑的口吻：皮肉生意不好做？
　　月仙瞪了银儿一眼，又忙将视线避开了银儿刁钻的目光。
　　银儿撇嘴嘲笑着：我们家的钱，那可是干干净净的。将来你还的时候，可别把不干净的钱拿来。
　　月仙没有还嘴，她默默地拖着无力的双腿走了。
　　九娘拿着钱走进堂屋不见了月仙，却见银儿在用鄙夷的目光瞧着自己，便猜到了七八分，一股无名火顿时拱了上来：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银儿：还能说什么？横竖不过提醒她，还钱的时候，要拿干净的票子！
　　九娘简直气得咬牙切齿，她怕月仙走远了，赶忙追了出去。
　　
　　5—61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门口 日 外
　　月仙走出了杂货铺的店门，沿着石板路朝码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九娘追上来一把拽住了月仙：你要去哪儿？
　　月仙：去挣不干净的钱。
　　九娘生气地：你不要命啦！那个疯女人的话你也认真？这是三十元，拿去！（说着，硬将三十元的钞票塞进月仙的手里）手头紧了，你尽管来找我。
　　月仙这才含着眼泪收下钱，一声不响地朝木楼走去了。
　　九娘眼瞅着月仙走进了木楼，便返身冲进了杂货铺。
　　
　　5—62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堂屋 日 内
　　九娘冲进了堂屋，愤怒地瞪着银儿。银儿却装作没事人似的，哼着民间小调，想溜出堂屋，却被九娘堵住了门口。
　　九娘：唱够啦？
　　银儿：干你什么事儿！
　　九娘：今天我就管教管教你这张臭嘴！
　　说着，九娘的眉毛竖了起来。她一把揪住银儿的衣领，左右开弓地搧银儿的嘴巴。出手之快，使银儿猝不及防。九娘是个海岛姑娘，自小就生活在风里雨里，别看外表婀娜多姿，却有的是力气。况且，九娘又比银儿高半头。一通撕打之后，银儿已是披头散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了。
　　古德胜闻声赶来，一见女儿只有挨打的份儿，却没有还手之力，便急忙奔过去好歹把两人分开了。
　　银儿好不容易挣脱了九娘的手，没命地跑出了堂屋。
　　九娘余怒未消地：古德胜，你管教好你的女儿！要是再把我惹毛了，我就打断她一条腿！
　　
　　5—63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后宅银儿卧室 日 内
　　银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被打得衣衫不整、头发蓬乱、鼻青脸肿，忍不住哇哇地大哭起来。
　　古德胜走过来替银儿梳理着散乱的头发，颇心疼地：你倒是惹她干什么？
　　银儿一把夺下古德胜手中的木梳，哭喊着：你就不管管她？
　　古德胜叹了一口气：我的小姑奶奶，那是个辣椒货。把她惹急了，她能把房顶给你拆啦！
　　
　　5—64 沈家门渔港码头 日 外
　　一只绿眉毛帆船靠上了码头，只见一个头戴台湾草帽的人从船上跳到岸上。这时候，只见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嘻嘻哈哈地笑着围了上来。
　　月仙扭搭着刚要凑上前去，忽然发现那人摘下台湾草帽，原来是阿军，顿时惊得扭身就跑。
　　阿军并没有发现月仙，摆脱开纠缠的妓女，扬长而去了。
　　
　　5—65 沈家门西横巷 日 外
　　阿军沿着石板路东张西望地走着。
　　
　　5—66 沈家门西横巷旧木楼门洞 日 内
　　月仙躲在木楼门洞的门扉后，痛苦地偷窥着走在石板路上的阿军。
　　
　　5—67 （闪回）虎岙村大道 日 外
　　阿军嘻嘻地笑着。
　　月仙挖苦地：笑什么？都说九娘是黛山一支花。就你这副寒酸样儿，也配得上她？
　　阿军：九娘可不是势利眼！
　　月仙：去试试吧！（说着，一把将阿军拉到身边，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要是叫九娘蹬了，回头来找姐姐，姐不嫌弃你！
　　月仙说完，止不住嘻嘻地笑着走了。
　　
　　5—68 （现实）沈家门西横巷旧木楼门洞 日 内
　　月仙望着阿军的背影，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5—69 沈家门西横巷 日 外
　　走在石板路上的阿军，漫不经心地回头朝木楼门洞瞧了一眼。
　　
　　5—70 沈家门西横巷旧木楼门洞 日 内
　　躲在木楼门扉后的月仙，惊慌得猛地关上门板，扭身跑上楼去。
　　
　　5—71 沈家门德胜杂货铺 日 外
　　阿军从德胜杂货铺的门前，大步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在一个小巷口消失了。
　　这时候，只见九娘走出杂货铺的店门，沿着石板路朝码头的方向走去。
　　
　　5—72 沈家门码头 日 外
　　码头上，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正冲船上的几个渔姥儿搔首弄姿、飞眉弄眼。那几条汉子经不住挑逗，便粗暴地将几个女人拉上了船。
　　九娘站在不远处，没有发现月仙的身影，便往回路走去了。
　　
　　5—73 沈家门渔港路 日 外
　　九娘走在渔港石板路上。
　　蓦然间，码头上发生了骚乱，很多人向水边拥去。九娘随着那些好奇的人们，也挤到岸畔想看个究竟。
　　这时候，只见几个人从水面捞起一具女尸，乱乱哄哄地拖上了岸。女尸身上穿的衣服，颇似月仙的衣着。
　　九娘一惊，拼命地挤了上去：月仙！月仙！
　　直到发现不是月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5—74 沈家门西横巷旧木楼月仙寝室 日 内
　　九娘慢慢地推开房门，走进这个阴暗潮湿的小屋，只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正对着镜子梳头。
　　九娘：月仙是住在这儿吗？
　　女孩儿：你是谁？
　　九娘：她的朋友。
　　女孩儿眼睛一亮：你就是九娘姐？
　　九娘点点头：月仙去哪儿了？
　　女孩儿从抽屉里取出三十元钞票递给九娘：这是月仙姐让我交给你的。
　　九娘一怔：月仙呢？
　　女孩儿：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九娘失神地接过了三十元钱：她什么时候走的？
　　女孩儿：刚走一会儿。她还让我告诉你，有个叫阿军的到沈家门了。
　　九娘呆住了：阿军？阿军到沈家门了？（说着，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是因为阿军才离开的。
　　女孩儿好奇地：阿军是她相好的吗？
　　九娘没有回答，转身走出了让人感到窒息的小屋。
　　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