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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洪水之灾

作品名称:山村沧桑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2-02-19 11:03:21      字数:5031

  却说吞团会议之后,集公、仕喜两人就商量着开工的具体问题,他们决定先建东边与弄敢交界的寨墙,然后再建庙山的。方案既定,说干就干,他们收集捐款、采购钢钎、大小铁锤、火药等工具物品,国茂公就选择吉日良辰。
  开工的前一日,他们杀牲祭祀社庙、三界庙,祷告神灵保佑,以期工程安全顺利开展。当时正是春末夏初农闲时节,屯中劳力全部出动,工程开展正常。他们造了一本“出工记录簿”,登记各家各人出工的天数,以求各家任务的平衡,多干了的适当休息,缺工的要补工,这样就能提高自觉性,减少意见,排除消极因素。为了不误生产,阶段性的农忙就统一停工几天,农忙一过再继续施工。他们经过两个多月的辛劳,东边寨墙的工程完成了一半。
  这时又到了夏收的季节,吞团旱地里玉米先成熟了,元集元华在平原地区所租给人家种的那些田,其早稻也准备成熟了,于是大伙儿公议,决定暂时停工搞“双抢”(抢收第一糙,抢种第二糙)。
  这一年的气候很异常,从农历二月到五月,极少下雨,田地里的庄稼都生长不良、瘦小衰弱,一片歉收的年景。这也就罢了,可是老天爷好像要故意为难农民似的,农历六月六节日刚过几天,老天就一直下大雨,日夜不停,连续不断地下了整整七天的大雨。这样一来,流经安定平原的澄江,洪水猛涨,把安定平原的上万亩即将收割的早稻田全都淹坏了。因此这一年元集元华的早糙田租,一粒米也收不上来。更有甚者,这七天七夜的大雨,导致山区山洪暴发。
  吞团原本是不涝之屯,因为“内谷”和“外谷”自古以来各有一个消水洞,只要一有山洪,洪水就会从这两个消水洞漏下地下河流走了。“内谷”这个消水洞又叫“豪猪洞”,是因为这个洞是上百只豪猪的老巢;“外谷”的消水洞,又叫“苎麻洞”,是洞边长满苎麻的缘故。“苎麻洞”也是通到地下河的。这条地下河离地面可能有上百米,因为在地面上听不到它的流水声。只是每到冬季,这两个洞口都有暖烘烘的蒸气,从地底下升腾上来。
  却说大雨来临之前,吞团“内谷”的人家正在收春玉米,地里堆满了一堆堆割下来的玉米秆,谁知大雨七天七夜下个不停,山洪暴发,洪水带着那些玉米秆并夹杂着稀泥,一齐冲下“豪猪洞”。可是有些玉米秆被卡在洞壁的石缝里,并不随流而下,于是玉米秆越积越多,恶性循环,洪水排得越来越慢。最后那些玉米秆把洞口堵死了!洪水无法消到地下去,便在“内谷”慢慢地旋转上升起来,渐渐地将“内谷”淹涝了。当时天不停地下雨,人们都龟缩在家中,根本不关心洪水的问题,因为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吞团有涝灾的事。洪水消不了的情况是第六天开始的,那天到了黄昏的时候,洪水已淹到北山脚下人家的第一级台阶,但人们并不在意,总以为是水消不急的缘故,都不曾想是洞口被堵了。这时,水已淹进牛栏,猪马牛羊都在叫唤,人们只道是牲口怕水,就由它叫吧。
  天黑了,人们如常办晚饭、吃晚饭、洗脚、睡觉。尽管牲口们老叫着,人们也还是睡着了。这天夜里“内谷”发生了天大的险情,梦中的人们一点也不知道,第二天早晨醒来,人们都吓了一跳!我的天呀!水都淹到第七级台阶了!后来人们将这个千年不遇的大洪灾叫做“水淹七阶”。这一夜之间,各家各户的猪羊鸡兔都淹死了,只有牛马能浮在水面上没有死去。但是,这些牛马在水里转圈游了一夜,精疲力尽,离死去也差不多了。
  国茂公家养有一头硕壮的耕牛。那天清早,国茂公惊见洪水淹到七级台阶,他急忙打开木地板的投草口,往下察看牲口的情况,那些不会水的猪羊全被淹死了,鸡鸭因被关在笼中出不来,也都淹死干净。使他觉得奇怪的是,那头大耕牛却不见了踪影!这是怎么回事呢?若是淹死了,这么巨大的尸体应该首先被看见的,然而生不见牛,死不见尸。他正在纳闷,忽发现牛栏门散架了。国茂公立刻明白,因他做的那扇栏门很简陋,很不牢固,那头大牛一定是不甘于被水浸泡的难受,于是用它那对粗长有力的大角弄散了栏门,游出牛栏外面去了。那它到哪里去了呢?国茂公打开前门看看,不见踪影,又打开后门看看,哦!原来它在屋后的山上,在小雨中站着呢。它还不时地转头,望着山下它主人的家。
  这一场“水淹七阶”的天灾,损失最惨的是元集家,因为他家的家畜家禽是全屯最多的。令他心痛不已的是他家竟然死去一头大水牛。
  梁公在世的时候,他家就有十几头水牛和黄牛,后来瘟死了几头。梁公过世开大道场时,因讲究排场耗资巨大,卖了三头牛;建新房、建围墙时,又是两项很大的开销,于是又卖了三头牛。平原外头原先有三十亩水田,梁公过世后,兄弟俩分家,元华分去十亩,元集要二十亩。这些年来,元集家家故频仍,处处都要花大钱的,二十亩水田卖掉了一大半,余下的几亩水田,他也无心机去亲耕了,便全部租给佃户耕种,于是就不必要再养那么多牛了。
  这时的集公,牛栏中只养着一头大水牛和一头黄牛,羊倒是有蛮多的,近三十只的一大群。这场洪水,他的三头大肥猪和那群羊全都淹死了。黄牛没有死,反而死了一头大水牛。水牛生来是会游水的,就算不会游水,静静地泡在水里它也会浮在水面的,怎么会淹死的呢?原来这头水牛的死因,是牛栏太牢固的缘故。它的那只又长又大的弯角,被卡死在牛栏门柱的一个多余的榫孔眼里拔不出来。估计当初水进牛栏的时候,那水牛想逃出来,便用角去撬门,不料它的一只角偶然穿进那只孔眼里去了。可它却不知退却和调整姿态,只一味地往前挺进,于是越挺越紧,以至无法拔出角来。后来洪水越涨越高,它却无法浮起,被活活淹死了。
  这“内谷”的涝水能有六七尺之深,低洼之处更深有丈余。这时人们才意识到“豪猪洞”被堵了。这一料想不到的事态,突然一夜发生了,国茂公这一大家族免不了要开会商讨对策的。于是各家将房内的横门打开,这十六间连房就全贯通了。大家都来到他们父亲国茂公那里集中。南山脚下的元集是过不来的,没有舟船,只能隔“海”相望。住在北山西头的再公家族,既隔“海”又无法相望。这满屯的洪水,把“外谷”也隔绝了,无法联系。
  仕功、仕敬、仕明、仕喜四人,集中到国茂公的堂屋来开会,元合这时已长大成人,也参加议事。仕喜提议道:“我们得设法疏通洞口才行啊!只怕洪水继续上升,连人都得淹死了啊!”仕功、仕敬也附和着,支持仕喜的意见。仕功道:“只要泅水下去,将那些玉米秆全清理掉,那水不就下去了吗。”仕敬也发言道:我们游过去,用长柄杈子将那些堵住洞口的玉米秆推下洞去不就成了吗!”
  国茂公听了,把头直摇,说道:“像你们这样说得多轻巧啊!其实谈何容易!你们想想,那洞口不知要积了多厚的玉米秆才能将洞口堵死的,再加上淤泥,别说有多结实了!你用条杈子就能推下洞去吗?这简直是蚂蚁动泰山!你以为是推柴入灶的吗?那么容易的!再说了,人游在水里是使不上劲的,你能有多大力气!”大家听如此说,都在沉默。
  国茂公接着又说道:“这么深的水,压力是巨大的,你泅水下去清理那些玉米秆儿,那洞口一通,水不就也将人冲下地河去的吗!危险不危险呢?你们说。”
  仕功听了,不太服气,有点生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这样等死不成!”
  国茂公道:“事已如此,你们烦恼着急也没用。听我说,我刚才仔细观察过水势,发现水面上漂浮的那些枯枝落叶,在不停地慢慢向“消水洞”漂移,这就说明,虽然消水洞被堵住了,而洞边的小洞、石缝仍然有水漏入地下的。现在不再下雨了,天上的云正在散去,可以断定近期内不再下雨,洪水不再补充。似这样的情况,用不了一天,涝水必定降到三级台阶以下。这时候水压大大减小了,我们就可以去挖开洞口,使涝水迅速消尽。”
  众儿子们听了老爷子的这番话,觉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当日黄昏时分,果然洪水降到到三级台阶以下。国茂公便招呼屯中身强力壮的男子,一同去清除消水洞口的杂物。他们用牛绳,一端系在身腰,另一端绑在树上,然后在齐腰的水中操作。洞口终于被疏通了,涝水立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咕嘟咕嘟”地被吸入地下,同时发出隆隆的响声。两个时辰过后,涝水全部流干了。
  洪水消退以后,人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处理那些死禽死畜的尸体。因为是大热的天气,那些死禽死畜又在牛栏污水中泡了一夜,都腐败发臭了。好在吞团北山有个“无底洞”,名叫“棵麻洞”或“茅谷洞”,人们只好将那些腐烂发臭的东西全扔下去了,只有少量的牛和猪还没有臭得那么快,人们就做成火薰腊肉保存,或者用盐腌了起来,待日后拿到街上便宜卖了。
  洪水消退后,集公立刻跑去“外谷”元华家打探情况,原来“外谷”并没有涝灾,因为那里的消水洞没有被堵着。令他惊讶的是,“内谷”发生那么严重的涝灾,“外谷”人家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因为那几天一直大雨不止,人们都不出门,所以内外两谷的人,互不知情。
  住在“内谷”西头的再公后裔元荣和元三,在涝水消退后,也来到国茂公家这边来谈论洪水的事情。元荣问元合:“听说你们这边死了好多的猪和羊,是真的吗?”
  元合道:“是真的。我那几位叔叔他们家都死了好多牲畜的,还有不少鸡鸭呢?我们家也是如此。”
  “那你们怎样处理那些东西呢?”元荣问。
  “大多都发臭了,都扔进无底洞去了。”元合答。
  “呀!这多可惜呀!留下来加工加工就能食用的啊!”
  “反正都扔了,只留下那些不臭的。死的那么多,哪食得完啊!”
  “可惜了,留一些给我们多好啊!”元荣大有可惜之感。
  “这么说你们家没死牲口?”元合有些惊讶问。
  元三道:“我们没有死牲口。我们两家原本就没有牛,猪嘛,各有一头七八十斤的,好小,羊嘛,各有几只。昨晚水刚淹进牛栏的时候,我们就将它们都转移到上层屋里来了。我以为你们也这样做的。”
  元合道:“我们这边四五家人,压根儿没曾想会发生水淹屯子的事儿。天天下雨,一直都没事,所以大家天一黑就都熄灯睡觉了。谁料一夜之间,水便淹到七级台阶了呀!”
  正说话间,元集元华忽然来到,他们一来,就参与了议论洪水的话题。元集不无悲色沉吟道:“哎!这老天爷可真厉害啊!这回把我们都整穷了。”
  元荣道:“这场洪水,我们那边虽说没损失什么牲畜,地里的玉米我们早收了,也未被泡烂,但我们原本土地就不多、牲口也很少,原本就是穷的。可现在你们都遭受了那么大的损失,到了明年‘四月荒’的时候,我们连借的地方都没有了啊!”
  元华道:“我在平原地区那十亩田,这一回洪水,把稻谷全泡霉黑了,颗粒无收啊!这两年来,风不调,雨不顺,年年都是歉收,佃户们联合起来,赖着不交完租子。他们还放出话来,说我收的租比别人重,明年就不再租种我的田了。我对他们说,‘你们不租自有别人租的,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这两年的租粮都没有交完,只交了一小部分,你们先把租子交清了再说吧。’他们怎样回答呢?你们听听,他们竟说,‘交完了你的租粮,我们就得饿死了。’你们说说,世上有这个道理吗?”
  国茂公家族这边的人家,都没有水田,不好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元荣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便另起一个话题道:“哎!有一桩奇事,我倒忘了告诉你们了。今天早晨洪水刚刚退去之时,我屋前那块地里面还有一洼积水,我站在家门口,忽然发现那水洼里有个红色的东西在游动,我好奇地去看个究竟,原来那是一条红色的大鲤鱼,有一只草鞋那么大,我一到,它就不停地跳跃着。你说,在这大石山区里,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红鲤鱼呢?我认为是不吉之兆。我想,就别惹祸上身了,我不管它,就急忙离开了。过了两个多小时,当我要到你们这里来的时候,因不放心又去那水洼瞧一瞧,真是奇了怪了,那条鱼却不见了!我四周察看,什么痕迹也没有!难道它飞上天去了不成?你们说说,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是吉兆还是凶兆呢?”
  大家听得此言,有的面面相视,有的面色凝重,大家都不想屯中又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大家沉默了好一阵。仕喜为了转移这个沉重的吉凶话题,于是又说起洪水之后大家如何生活的话来。这时,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说话了。在场的人们,真是各有难事,各有心事。总的来说,都是为这次洪灾之后的生活担忧。
  正说话间,国茂公去后山牵那头牛回到了家,他见家中坐了一屋子的人,便跟着他们搭讪起来。
  元集道:“阿公现在在场就最好了。这场突来的灾害把我们都整穷了。我有个提议,我们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处理灾后的事情,尤其是要清理地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禾秸、垃圾,努力搞好夏种,争取下半年有个正常的收成,否则明年开春我们就得饿肚皮了。我想,我们屯那修寨墙的工程得先停下来,现在没有时间,没有人力,也没有财力去完成那个工程了,以后再说吧。阿公,我说的对吗?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国茂公道:“元集说的正是我想要说的,他代我说了,他的话句句在理,就如他所说的办吧。东边的修墙工程虽说只完成了一半,但必须先停下来,以后得空了有钱了再续修不迟,反正那些石头放在那儿又不会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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