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一番桃李花开尽 097 爱材养育谁复论

　　096一番桃李花开尽
　　夜里忽然做了一个梦，这样的梦似乎也做过几次了，可是还从没有醒来后记得这么清楚的。自己梦里还在教育学生，那可真叫一个累啊！可能要成为职业病了。梦里，我对学生是苦口婆心，万般无奈。那学生时而冷笑，时而苦笑，时而讥笑，听得我心如刀割。唯有醒来后想明白了才是一个解脱。
　　还清晰记得梦中与一个不知名的学生对话的内容。
　　师：我怎么就教不了你呢？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生：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连父母的话都不听，我干吗要听你的话！你教不好我，那很正常。你得要我想学啊！
　　师：我们老师的责任就是要教好你们啊，知识是多么重要啊！
　　生：老师，你选错了职业。我为什么要学？自古以来，师生就是冤家对头。难道你们忘了我设计让你们掉进茅坑里的事儿了吗？至于在校长办公桌上拉屎，砸教导主任家的窗玻璃，给班主任的自行车放气，往老师的粉笔盒里放癞蛤蟆，那可都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
　　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么？
　　生：也不为什么。难道你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会使坏么？你们天天喊因材施教，可为什么偏要我们都考第一？而第一只能有一个。瞧你们多傻，我早就看透了。我在学习上不行，只好去开发别的才能。要不然，我在班级里还有地位吗？我不搅乱，不立棍，不捉摸别人，不气你们，我能开心吗？我能找到我的尊严、我的价值么？你不知道，我青春期，又早熟，整天有多烦么？我需要发泄，需要发泄，你知道不？何况，谁让你们不论好歹，成天批评我们？
　　师：老师不是为你们好吗？批评你们不是因为你们总违反学校的纪律么？难道一个人犯了错误不承认也不改正就好吗？
　　生：得，甭提那鸟纪律，多束缚人。谁不犯错误？自己知道就行了呗，干嘛非得写检讨不可？你以为好学生就遵守纪律吗？他们就会装相！只有我们才不在乎，才敢违反纪律，让那些胆小鬼瞧瞧！你们凭什么只抓住我不放？你们就认为我不好。反正我在学校也好不了了，干嘛白受你们的气？
　　师：可你为什么不在学习上多用点心呢？人家那些好学生至少学习比你们强啊！其实你脑瓜也很聪明啊（有点虚伪），为了将来有个好前途你也应该学习呀！
　　生：念书就有前途吗？你看那些大款大腕有几个是念书的？那些好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能有几个当科学家？就算出息了，谁还搭理你呢？还不如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老师。所以我劝你早点改行得了。你没看到杨老师、王老师改行后，都当了警察，当了干部了吗？
　　师：你说的是个别现象，大多数学生还是对老师有感情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老师也是国家干部啊！
　　生：那是啥干部？只能管我们学生，怎么能跟人家比？人家走哪儿多风光。那才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呢，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啊！看你们，上班骑个破自行车，上市场买个菜还跟小贩讨价还价的。
　　师：不要把老师看成神仙圣人。老师也是普通人。过日子谁家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老师也要面对来自工作与生活的各种压力。也许，我们只是一支在风中燃烧的蜡烛吧。我们也渴望有太阳那样永恒的光和热。
　　生：瞧你们也够可怜的，所以说你们傻吧。你们当初在学校恐怕也都是学习优秀的学生。而现在又怎样了呢？难道让我们也步你的后尘吗？我可不想跟你们一样。想改变我们，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师：难怪古语说得好：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也许，老师的职业就是惹气。可如今是现代教育了，怎么没见有太多的改变呢？
　　生：我发现你们怎么像祥林嫂似的，真傻！你就单知道春天来了，狼就不来了？如今狼都智能化了。不仅武装到牙齿，还能结成盟军，互相交流对付老师的经验。其实，挨老师的批评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是一种磨练。我们的心理素质就比那些好学生强，不信你批评他们一个试试，不跳楼也得记恨你一辈子。而我们在与老师的斗争中，学到了很多课本上没有的东西，看透了现实，适应了环境，变得更加坚强了。
　　师：真拿你们没办法。看来你还真懂不少呢，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生：难道现实不是这样吗？我们可不是那些所谓的好学生，驯服的绵羊，注定一生被人指挥，弄不好还要挨宰。我们是要么大败，要么大胜。胜者为王！这世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是么？
　　师：我们老师费力不讨好，你们是受益偷着乐了。你说得还真有些道理，看来我们需要给教师重新定义了。
　　生：也许，真应该给“老师”重新下个定义了，都什么时代了！
　　师：那就请你给“老师”重新下个定义好了，你认为老师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生：我也说不好。反正吧，老师不应该是成天耷拉个脸子，像雾像雨又像风的人。他应该是个集学者、革命家、警察、侦探、律师、僧侣、运动员、服务员、演员、节目主持人于一身的大款忍者超人明星。否则，谁服你？
　　师：这样的老师，你给我找一个！我也学学！这样的老师，我只能说，想说爱你不容易！
　　生：所以说你就别当老师了。或者，你就别成天管教我们了。顺其自然，难得糊涂得了。
　　师：看来你应该做我的老师了！我今天跟你学到了不少东西啊！
　　生：那到不敢，但有些事你真的不知道！
　　师：看来我们应该换换角色了。什么时候你当了老师，社会就会进步了！
　　……
　　醒来后，我才明白，我的学生都已经离开了学校，我的班主任生涯已经结束了。今生再也不想、更不能当班主任了。因为，教育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还没弄明白，又怎么去教育别人呢？好在一切都结束了，花开总有花落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经历过了，也就明白了，就算有不明白的，也就算了。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人生未必看得透，但却要想得开。
　　忽然想起一首老歌：“过去的事情不再想，弹起吉他把歌唱，风中的迷茫，雨中的彷徨，今天要把它遗忘！……”
　　是啊，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就让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人生只有一个短暂的青春时期，而这个恰好在校园里度过的美好的时光一去不会复返。人生的悲哀就是难于计划，不能重来。但无论如何，同学们都毕业了。我想起一首曾经非常喜欢的歌曲：“风儿吹散了蒲公英，奔向那蓝蓝的天空。我们走出了校园，踏上了人生的路程。别忘了同学往昔的情谊；别忘了老师恩深义重。再见吧，同学，祝你一路顺风；再见吧，老师，我们总会相逢。”
　　是啊，再见了，同学们，祝福你们都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什么时候，我们能再相逢，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青山隐隐，绿水悠悠，我们都已白头。但愿那时我们彼此还能相认，或许，我们从此就相忘于江湖！
　　097爱材养育谁复论
　　又一个学期过去了，尽管领导还想让你带班，可是，你还是推掉了班主任的工作。你不再拥有当初的热情了，你感觉自己有点麻木不仁了。尽管教师节时，你收到了学生寄来的很多贺卡，还有石小梅、郭晓玉、程栋等学生在暑假里来看望你，曾经让你感动，让你难过，但都已经不能再让你对班主任有丝毫的留恋了。你发现自己融入了那些老教师毫无激情的工作状态，已经步入了老教师们那按部就班的工作行列中了。你体验了什么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滋味，进入了一种荣辱不惊、无欲无求的工作状态和生活境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看透了么？还是看不明白就不想再看了，无所谓了？真的是这样吗？你自己也不清楚。
　　寒假里，你独自一人去了林老师家。因为几个月前，你已经把整理好的近几年的工作记录送给了林老师，希望得到老师批评指正。这一回，你是专程来向老师请教的。
　　林老师非常认真地分析了你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他无限感慨地说：“张鸣，我反复看了你的工作记录，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首先，我要感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多详实宝贵的材料！你积累的这些材料真是太有价值了，它们带给我很多思考和启发。我感到你在那里工作十多年真是很不容易的。那是一个熬人心血的工作环境，而你又是那么单纯正直，还保留着学生气质，书生意气。你不甚了解成人社会的交际圈子，你只是孤军奋战，自然要事倍功半，甚至满身受伤。你的成功之处在于你工作认真，你的失败之处在于你工作太认真了。你缺少圆滑变通的能力，所以有些事你就不能看得很淡。你总在很执着地捡你的那些满地散乱的芝麻，却看不见人家把西瓜都抱走了。这个世界，太较真不行，你现在应该明白了郑板桥‘难得糊涂’的真正含义了吧！你的工作热情起初是很高的，但后来，你缺乏毅力和耐心，越来越失去了对学生和工作的热情。这导致你在初一初二时，工作很有成效，但是到了初三时，你有点心灰意冷了。这与你的脾气性格也有很大关系。初三的学生，年龄也大了，想法也多了，面对升学的压力，他们自然不能还是初一、初二时那个样子，你应该理解他们，你应该有更多的耐心和对学生的关爱。可是，这时你比学生还急躁。你怎么能还像初一、初二时那样要求他们呢？他们怎么能不反感呢？学生在变化，你更应该变化啊！你不能一个标准一成不变地去要求每一个阶段的每一个学生啊！
　　“对于学生的缺点和错误，我们老师的责任不是仅仅去发现它们，然后去批评他们。我们更大的责任是要发现学生的优点和特长，引导他们用自己的长处去弥补自己的短处。如果你只是一味地针对他们的错误不依不饶，那你就疏远学生了。别说那么多学生，就是自己家一个孩子都够你头疼了。所以，高明的老师，要淡化学生的缺点，强化他们的优点，培养他们自我教育的能力。这就需要老师要多信任和赏识学生，跟学生平等交朋友。这一点，魏书生等很多老师都做得很好啊！
　　“还有，你最大的弱点是不善于跟学校领导沟通。遇到事情，你要跟领导多请示，多汇报。尽管你们学校的某些领导心思不是全在工作上，但是你还是很少主动向领导汇报自己工作。特别是遇到一些来自同事间的问题，你只有自己默默承受。要知道，你自己做了再多的工作，你不去跟领导说，他们怎么能知道？他们看到的也只是有限的一部分，如果再有别人恶意去领导面前诋毁你，那你的工作就算是白做了。不能说一切都前功尽弃，但是也大打折扣了。在一个单位，与同事领导上下关系和睦是非常重要的。而你，虽然不能说跟大家关系僵化，但是总是独自默默工作，很少看到你求助别人，很少看到你与别人合作，借助别人的力量。这样时间长了，就算人家挑不出你的什么毛病，也会感到你清高孤傲，与人格格不入。你就算是一只天鹅，也难于飞上天。在众多的鸭子眼里，你永远是一只另类的丑小鸭。尽管人们都知道你可能是一只天鹅，可是他们还是希望你是一只丑小鸭更好。
　　“还有，你跟学生家长的沟通也不是很好。你不知道家长爱听什么，并没有真正跟家长保持密切联系。你别看别的老师不去家访，可是人家可能通过别的渠道跟家长增进了感情。而有些家长认为家访就是老师来告状。所以，你还没能从根本上取得家长的支持！
　　“所以，你要找找自己的原因，不要一味地埋怨客观环境。其实，再好的学校，什么样的人也都有。你如果还继续做老师，你就需要改变一下你自己。常言道：‘入乡随俗嘛！’老百姓有话说得好：站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你看问题和做事总是要求完美，那怎么能行？不要做一个完美主义者，任何事情都是有缺陷的。你想想，你不论站在什么山上，都唱一首歌，你认为你唱的歌才是完美的，可是各地的风俗习惯不一样，人家都能接受吗？明白了吧！
　　“其实，你的工作可以说是很出色的，你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你获得的那些奖励就能说明你的工作是得到了认可的。当老师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不断地战胜困难，逐渐成熟起来。要知道，每个老师背后都有一本血泪帐啊！你问问，从没跟学生发火的老师有几个？从没跟同事产生矛盾的老师有几个？有多少老师跟同事领导发生矛盾冲突而调离或者改行？这些都是难免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冲突和斗争。你千万不要太理想化，太完美主义了。十年你能平安走过来，培养了那么多学生，确实不容易啊，你应该感到庆幸啊！
　　“因为，我们老师也都有自己的缺点毛病，我们不是机器人，也不是圣贤。让我们一个普通人替圣贤立言，不那么容易啊。我们也有七情六欲，但是，苏霍姆林斯基说的好，‘教师，要摒弃个人的情感，应使自己胸怀宽广！’更何况，就像你们同学之间交流所说的那样，你们虽然是受过师范教育的，但是，国家对一个教师的培养，还不如对一个空姐的培训更认真、更有效呢！你们在师范学校里学习的都是空洞的理论，一旦在工作中遇到实际问题，你们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因为我们没有受到像空姐那样系统实用的训练，一旦遇到顽劣的学生，我们就很容易感情用事。而实际上，学生的麻烦比那些能坐上飞机的高素质的乘客要多很多啊！所以，做老师的，任重道远，要更加谨慎小心啊！你的苦恼一方面来自你个人的性格，一方面也有师范教育的责任。我们的师范教育，形式多于实用，效果都不如某些大型企业对员工的培训。我也看过《空中小姐》这部电视剧，培养一个合格的空乘人员真的是有很多讲究。人家有一套系统实用的训练方法。如果我们的教师都能在走上教师岗位前受到那样细致严格的训练，工作起来，个人的情感成分就会较少了，对学生的教育就不会简单随意了。师生间能相敬如宾，互相体谅，和谐相处，矛盾就会减少了。所以，你认识到了这些，在今后工作中不断改进，克制自己的冲动，提高自己的修养，完善自己的人格，你的工作就会得心应手，你就会感觉到教育学生不再是一个苦差事了。相信你能逐渐找到做教师的乐趣，工作会渐入佳境的！”
　　听了老师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要是早点听到这些话就好了，那将少走多少弯路啊。虽然感觉林老师分析得很有道理，多少打消了你辞职改行的想法，但是，真是要做起来还是很不容易的啊！书生事业真堪笑，爱材养育谁复论？这些年，当老师没当明白，胡里糊涂走了过来。想一想，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不过，人总是要成长的，还是先照老师的话去体验一下吧！
　　
　　告别了林老师，你感慨万千，热泪盈眶。坐在汽车里，一路沉思默想。感觉自己刚从一个长梦里醒来，似乎自己从没做过老师。那些如烟的过往，又似乎都是别人的事情。可是，那些可笑的回忆，不都记录在手中的札记里了吗？难道一切要从头再来吗？不，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一定要变个活法，换个教法。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还是林老师说得好：“酸甜苦辣，毕竟都是滋味，你说不清哪种滋味更好，更适合自己！人生，某些事，你不能刻意强求。只要尽心尽力就好！”是啊，还是陶铸说得好：“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看看大地和蓝天，看看大海和高山，恨与荣辱，爱与悲欢，一切都微不足道，就让它们都随风而逝吧！
　　于是做诗一首以自勉：
　　
　　让长风把眼泪擦干
　　
　　让长风把眼泪擦干
　　别再轻信做徒劳的祈盼
　　回首走过的坎坷路
　　向世界露出一帆风顺的笑颜
　　
　　让太阳把愁云驱散
　　别再低头做郁郁寡欢
　　昂起头抖擞一身潇洒
　　成功的欢呼就在山的那边
　　
　　让高山把青春呼唤
　　别再颓废做痛苦不堪
　　只要能走出一个孤独的自我
　　风雨过后会迎来七彩的光环
　　
　　让大海把心灵浇灌
　　别再失望做涕泪涟涟
　　只要自己曾做出过努力
　　脚下的路就一定会越走越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