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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棉花糖•愤然受辱

作品名称:铭门歪传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2-02-17 10:38:45      字数:4869

  这天下午,秃瓢老四蹬着板儿车刚进香云小区,远远地瞅见棉花糖朝三号楼走去,便把板儿车放回家门口,大步流星地直奔葫芦头家。他摁响了门铃,房门一下子打开了,门口出现了蔷薇姑娘。秃瓢老四显得挺尴尬,嘿嘿地笑着,从蔷薇姑娘的身边挤了过去。他走进客厅,一眼就瞧见棉花糖坐在茶几前,正帮着葫芦头的老婆----秋水,在给生猪蹄剔毛。说起秋水,那可是个住家过日子的贤妻良母,街坊四邻没有不夸赞的。她从不涂脂抹粉,也不追星赶时髦。唯一的娱乐消遣,就是晚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秃瓢老四问:“葫芦头呢?”
  秋水剔着猪蹄儿,说:“在厨房蒸馒头呢!他嫌买的馒头不香,硬要自己蒸。老四,你随便坐吧!晚上红烧猪蹄儿,跟葫芦头喝两盅吧!”
  秃瓢老四嘿嘿一笑:“我这人就是有口福,去谁家都能赶上吃香喝辣的。”
  蔷薇姑娘说:“啃个猪蹄儿就能高兴成这样儿,这要是给个猪头,还不得蹦到房顶撒欢儿啊!”
  棉花糖吃吃地直笑:“他呀,只管嘴上肉囊囊,不管身上郎当当。多冷多热,都是那身黑不溜秋的裤褂儿。一双云头黑靸鞋,不磨出大脚豆,都不待换的。”
  一句话,把秋水和蔷薇姑娘都给逗笑了。
  秃瓢老四自我解嘲地说:“难怪棉花糖不爱搭理我,原来是嫌我邋遢啊!好啊,赶明儿我也去大胡同买一身洋服,系个易拉得领带,扣个卷边小礼帽儿,也装你妈一回文化人。”
  葫芦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这是在编派我吧?”
  蔷薇姑娘从小手提包里取出几张打满字的纸,递向葫芦头:“大叔……”
  葫芦头连忙截住了蔷薇姑娘的话头儿:“葫芦哥,葫芦哥,叫大叔我脑袋瓜晕!”
  蔷薇姑娘说:“好吧,葫芦大哥!这份诉求书,请我老师修改过了,他让你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补充?”
  葫芦头说:“你们都是大知识分子,满腹经纶。我一个白丁,能挑出嘛毛病。”
  秋水说:“当初买铭门银座的房子,我就不赞成,可你像中了邪似的非买不可。那会儿你要是听我的,这会儿早住上新房子了,还用得着废这个劲儿?”
  秃瓢老四说:“嫂子,别说那没用的,买铭门银座有嘛错儿?”
  葫芦头说:“你们不知道,她每天眼睛一睁就是这出戏,烦也烦死了。当初咱不是图铭门银座地点好、小户型、价格便宜吗?我要是知道赵驴子会出事儿,哪个王八蛋买他的房子!”
  棉花糖噗哧笑了:“得!买赵驴子房的,都成王八蛋了。”
  秃瓢老四说:“棉花糖,甭听葫芦头的,他那叫打击一大片。我买的房号跟你紧挨着,凿个墙洞就是一家人。”
  棉花糖抢白着:“谁跟你是一家人!”
  蔷薇姑娘说道:“瞧这个乱劲儿的!铭门银座房子买也就买了,没卖后悔药的。活跃活跃气氛吧,免得再杠起来。”说着,从墙上摘下胡琴,递到了葫芦头手里,“葫芦大哥,你活动活动手腕儿,咱们来段《红娘》----‘叫张生’。”
  葫芦头顺从地接过胡琴,随手把一块白布搭在腿上,“哩哏隆哏”的试着琴弦。
  棉花糖使坏地说:“没个张生,你唱着多没劲儿,叫秃哥给搭一下吧!”
  蔷薇姑娘绰起茶盘,冲秃瓢老四一招手:“来,秃哥!”
  秃瓢老四明知道棉花糖有意耍他,却心甘情愿地让她取乐。他蹲在蔷薇姑娘的茶盘下,冲大家做着鬼脸儿,把个棉花糖逗得用手帕捂着嘴,笑得特开心。此时,葫芦头摇头晃脑,拉起了西皮流水过门。蔷薇姑娘自小喜爱京剧,本工花旦。只见她随着琴声扭动腰肢,载歌载舞。秃瓢老四蹲在茶盘下,紧跟着蔷薇姑娘笨拙地迈着蹲步。
  蔷薇姑娘唱着: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放大胆忍气吞声……
  秃瓢老四本就人高马大像头狗熊,此刻蹲身纵步地跟着蔷薇姑娘转,如何吃得消?蔷薇姑娘刚唱到兴头上,只见秃瓢老四咕咚一声,一个屁股蹲儿撴在了地上,那汗也刷地下来了。
  蔷薇姑娘用兰花指点着秃瓢老四,故意操着京白的腔调:“你呀你呀,就是狗肉不上席!给你个巴结莺莺的机会,你都不跟趟儿。罢啦,害你的相思病去吧!”
  话音一落,大家都笑了起来。
  猛可里,传来了砰砰砰的拍门声。秋水赶忙奔过去,刚把房门打开,就见一个男人浑身带着酒气,一头拱开秋水直往屋里冲。秋水闹了个趔趄,还没容她站稳,便见那个男人气势汹汹地几步奔到棉花糖跟前,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就往屋外拖。秃瓢老四见状,一下子蹦了起来,劈手揪住那个男人的后衣领,把他摔在了地板上。葫芦头早认出那人是棉花糖的丈夫----墨斗鱼,由不得十分恼火。墨斗鱼的个头不高,白里透青的脸上戴着一副秀郎架眼镜。别看平日斯斯文文,凶起来跟头饿狼似的。
  葫芦头愤愤地喝斥着:“墨斗鱼,你疯啦?”
  墨斗鱼歇斯底里地叫着:“你问她!你问她!你问她我为嘛疯啦?”
  棉花糖气得脸色发青,嘴唇直哆嗦:“铭……铭门银座停建,是我的错吗?你逼着我去退……退房,人家能给我退吗?我跟大家去维权,那……那是到大街上浪吗?”
  葫芦头说:“墨斗鱼,铭门银座出了事儿,不见你出来维权,却拿媳妇儿撒气,你还算个爷儿们吗?”
  墨斗鱼说:“葫芦头,你甭充好人儿。我媳妇儿三天两头往你家跑,搞得嘛名堂!”
  秃瓢老四瞪起了眼睛:“甭说你老婆经常来,我们也经常来。除了商量维权的事儿,还能搞嘛名堂?你闯进别人家耍横,活腻歪了是不是?”
  墨斗鱼说:“我管我媳妇儿,碍你嘛事啦?”
  秋水说:“墨斗鱼,你在我家当着这么多人,上来就薅棉花糖的头发,像话吗?漫说棉花糖没做错嘛事儿,就是做错了嘛,你也不能这么耍浑呐?”
  棉花糖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你说,谁乐意铭门银座出事儿?好好的楼房不盖了,谁心里不是火烧火燎的?你墨斗鱼有本事,找弥勒大叔闹去,老跟我较劲干嘛!我……我但凡有个歇脚的地方,早就躲开你了,何苦受这份罪!”
  蔷薇姑娘气得不行:“糖姐,你要是没有什么拖累,搬到我那儿去,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又不缺胳膊少腿儿,干嘛受他的气呀!”
  墨斗鱼说:“你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蔷薇姑娘说:“我还想挑你们离婚呐!”
  秃瓢老四喊道:“对,离婚!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找这么个狗烂儿当老公,活你妈受罪。棉花糖,跟他离!”
  墨斗鱼说:“有你们这样的吗?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我刚才进屋是有些冲动,那也不该鼓捣我们离呀?大嫂,借你家一把栊子,给我们棉花糖梳梳头。”
  棉花糖说:“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成天价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没黑没白的闹,我早跟你过够啦!整天拍着胸脯说你是什么大丈夫,你连个小男人都不是!”
  墨斗鱼嚷嚷起来:“说得嘛!说得嘛呀!我你妈怎么小男人啦?我你妈怎么小男人啦?”
  棉花糖气咻咻地说:“我买件漂亮衣裳,你说我想勾引野男人。买个化妆品,你说我要去跟情人约会。无意瞥哪个男人一眼,你说我是飞眼儿吊棒槌。这不是小男人,这是嘛?”
  墨斗鱼脸胀得通红:“这……这……”
  秃瓢老四说:“我说爷儿们,椽儿亮点儿,离了算啦!人家不愿意跟你过了,你还死乞白赖地缠着人家干吗?”
  墨斗鱼气呼呼地指着秃瓢老四:“你是她嘛人!我们两口子的事儿,有你的嘛呀?这半天就你嚷嚷的凶。棉花糖跟我离了,有你嘛好处?”
  这一问,倒把个秃瓢老四给问住了。要说他没有私心,那是假的。要说他盼着棉花糖把婚离了,跟他一起过,那也是冤枉他。秃瓢老四最见不得男人欺负老婆,逮谁叫他碰上了,他也是嚷嚷着叫人家离。有一回在大马路上,他遇见一个男人打老婆,一时气不愤,冲上去就把那个男人揍了一顿。结果可倒好,那个女人见丈夫被打得鼻青脸肿,反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归到了派出所。警察一审,哭笑不得,好说歹说,叫他们私了了。
  葫芦头说:“墨斗鱼,你是个推销员,脑袋瓜转得比谁都快。在客户跟前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会儿倒像个杀猪的。你趟上棉花糖这样的媳妇儿,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份。爱还爱不过来,怎么舍得又骂又打?我看你是叫倒霉鬼催的!”
  墨斗鱼顺坡下驴地说:“大哥,你说得忒对啦!昨晚上,梦见盖了半截的铭门银座塌了,又被一条疯狗满大街追着咬,倒霉透啦!”
  蔷薇姑娘说:“你甭糊弄人!就做了那么一个破梦,火没处撒,进门就薅人家头发?”
  墨斗鱼说道:“姐姐,葫芦大哥不是说了嘛,我那是叫倒霉鬼催的。”说着,给棉花糖鞠了一躬,“媳妇儿,咱们是打死一堆,臭死一块。咱们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夫妻。咱们是……”
  棉花糖忽地站起来:“别丢人现眼了,回家!”说完,抓起手提包径自走了。
  墨斗鱼向秋水、葫芦头和蔷薇姑娘,点点头、弯弯腰,理也不理秃瓢老四,追着棉花糖走出了房间。
  秃瓢老四说:“这是怎么说的,就这么走啦?”
  秋水说:“俩人这会儿回家,止不定又得闹成嘛奶奶样儿。”
  葫芦头说道:“人家毕竟是两口子,咱们能怎么着?唉,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棉花糖的孩子都成家了,还真叫他们离呀?晚傍晌儿抓空去瞅瞅,估摸着没事儿!你们聊着,我做猪蹄儿去。”
  说着,葫芦头抬腿进了厨房。在他们家里,秋水充其量不过是个打荷、配菜的,掌勺的师傅是葫芦头。在亲朋好友中间,他的厨艺也是出了名的,不但味道好,卖相也漂亮。他并没有上过烹饪学校,也从不看有关烹饪的书籍,靠得就是感觉,就是那么一股子灵气儿。
  当厨房里飘出了肉香味儿,秋水、蔷薇姑娘和秃瓢老四忙着搬桌子、摆椅子。工夫不大,一桌以红烧猪手为主菜的晚餐,饶有兴致地开始了。葫芦头、秋水和蔷薇姑娘吃猪手很讲究,只用一双筷子,并不曾沾过手。唯独秃瓢老四那副样子,真是在名副其实的啃猪蹄儿,满手满嘴都是油光闪闪的。几个人喝白酒的喝白酒,饮香槟的饮香槟,其乐融融。遗憾的是,棉花糖跟着忙了半天,却没能尝上一口有着美容功效的红烧猪手。
  葫芦头说:“秋水,给棉花糖留几块猪蹄儿,别叫人家白忙乎一场。”
  蔷薇姑娘说:“嫂子早就给糖姐留出来了。”
  秋水打趣地说:“他关心棉花糖,比对我还上心。哪一天我要是走了,你就把她娶回家吧!”
  葫芦头急赤白脸地嚷嚷着:“说得嘛呀!说得嘛呀!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呀!你要是怕我跟棉花糖好,打今儿个起,我再不搭理她就是啦!”
  秃瓢老四拍着巴掌嘿嘿直笑:“介你妈恁么说的!你葫芦头要是能说到做到,我天天请你吃18个褶儿的包子!”
  秋水说道:“你甭跟着起哄架秧子,一句玩笑话,还当了真啦!谁家爷儿们有花心,我家葫芦头也不会有。棉花糖是个苦妹子,关心关心她,还不是应当的吗?葫芦头真要是对棉花糖不理不睬,打我这儿就不会答应!”
  蔷薇姑娘笑着说:“嫂子的心真宽,倒给我,不拿醋瓶子砸他才怪!”
  葫芦头说:“说起醋瓶子,我倒想起了《维权大本营》的群主泡泡,听说她对咱们的《铭门之梦》意见挺大。有网友说,她那是醋性大发,怕别人抢了她的风头。”
  蔷薇姑娘说道:“咱们不了解泡泡的品性。不过听浑不吝说,泡泡和她的哼哈二将已经有了布局,打算吃掉咱们的《铭门之梦》。”
  秋水说:“还有这么霸道的?”
  秃瓢老四说:“我你妈还不信了!叫他们来吃个试试,我不拍死她!”
  葫芦头说:“你生那个气干嘛!谁当了维权领袖,还能多分上一间房子?”
  秃瓢老四说:“这个泡泡,到底是个嘛鸟儿?”
  葫芦头说:“那天棉花糖跟我说,泡泡是个咖啡婊。”
  秋水说:“嘛叫咖啡婊?”
  蔷薇姑娘说道:“这种类型的人呀,外表温馨,内里腹黑,善于用小资掩饰虚荣。喜欢被人欣赏,被人恭维,常常周旋于优质男人之间。那些极力亲近她的人,把她当做一杯芳香的美酒,至于味道是甜是苦,就只有那位爷自己知道了。”
  葫芦头说:“咱们也得承认,泡泡在业主当中影响力确实挺大,都在跟着她走。要紧的倒是得弄清她的底细,只要不是变色龙,就叫她去出风头吧!”
  蔷薇姑娘说:“既然糖姐知道泡泡的底细,你去打听打听不就结啦!”
  秃瓢老四说:“蔷薇妹子,你这不是撺掇葫芦头去犯错误吗?”
  秋水说:“你也用不着瞎操心!待会儿我跟葫芦头一块去,看你还说嘛!”
  秃瓢老四嘿嘿地笑着:“有你跟着,那我就放心啦!”
  蔷薇姑娘说:“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糖姐是秃哥嘛人,生怕被谁抢走了似的。”
  秃瓢老四叫唤起来:“蔷薇妹子,又拿我打镲是不是?”
  秋水说:“你快打住吧!不怪人家蔷薇妹子,你老把棉花糖挂在嘴边儿,倒给谁也得多想。快喝你的酒,啃你的猪蹄儿吧!”
  蔷薇姑娘笑着:“酒可以多喝,猪蹄儿可不能多吃。你多啃一块,糖姐就少吃一口。”
  秃瓢老四信手抓起一块猪蹄儿,就要往蔷薇姑娘的嘴里塞:“我就不信猪蹄儿堵不住你的嘴!”
  蔷薇姑娘笑着叫着,躲到秋水身后去了。葫芦头给自己斟了一盅酒,一口闷了下去,却没有啃猪手。他打心眼儿里还真的想给棉花糖多带一块猪蹄儿,只是没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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