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大当嫁

　　凤向精彩世界挺进，没留神迈进了大龄姑娘的边缘，从此就如临地震，合家人都慌起来。哥急嫂急爸急妈更急，要凤从速考虑这件事。尤其是风妈，简直急疯了，今天拜托张阿姨，明天叮嘱李伯母，为选婿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仿佛后面有条狼追着，一刻也不停歇。可是，尽管风妈殚精竭虑，上心操劳，但收效甚微，没一个凤满意的。
　　那么，是求婚者不多？抑或条件不好？都不是，求婚的踏破了门槛，少说也有两个加强班，且大多罩有标榜身份的耀眼光环，比如科长处长硕士博士董事长总经理工程师企业家什么的，但一与之交谈，就会露出炫耀权钱的浅薄，或摆显是个什么官，或卖弄有多肥富，粗鄙陈腐，庸俗不堪，全是些歪瓜裂枣，没有一个正品。这样的臭男人，只能叫人厌恶，那里还能心动。所以，来他家相亲的，有的还说几句话，有的只扫上一眼，凤便踅回闺房，让他们打道回府。就这么一次次的尴尬，一次次的轻慢，使得那些想吃天鹅肉的求爱者，皆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连带得陪同说媒的阿姨伯母都心灰意冷，随后便没人再肯撞这个南墙。从此门庭冷落车马稀，也彻底击碎了凤妈苦心编织的选婿梦。
　　为此，妈气恼至极，也伤心至极，爸和哥嫂也怪凤不配合，太任性。妈更是一头雾水，刨根究底地问凤，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心如意。凤不说，说了也不对她的心路。于是，凤妈便埋怨，便掉泪，心病愈重，黯然神伤，几天下来，茶不思饭不想，人瘦了一壳，像是大病了一场。
　　事情弄成这样，做女儿的也只好温柔点了，凤劝慰妈道：“妈，你要保重身体啊。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自己的亊情，我自已会处理，不要别人介绍，你就别操心了。”
　　妈生气道：“你自己会处理？怎么个处理法？我们家虽数不上名门望族，在市里也算得有头有脸，一个组织部长家的女儿，总不能去女追男吧。再说了，你己经二十六了，再拖下去就成大龄姑娘了，你自己不着急，妈还着急呢。须知女孩子过了青春期，便像花儿谢了那样没人理睬，定要趁着年轻貌美，尽快找个合适的。现在给你介绍的，都是些有出息的好孩子，大多出身在革命家庭，不是党员干部，就是科长经理，政治上有发展，经济上也富裕，这些都是你以后过幸福生活的保证，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妈说开了头，就拢不住尾，理由一套又一套，全是些陈谷子烂芝麻。凤听腻了，如秋风过耳，不想争辩，也不再答理，任凭她唠叨复唠叨，凤依旧缄口复缄口。
　　妈选婿如困愁城，凤却稳坐钓鱼台，为啥呢？理由多多，王牌理由有两个，一是我虽然二十六了，毕竟还算不上大龄，只是大龄女的边缘，仍属年轻姑娘范畴。八小时之外，照样结伴逛街，与琼神侃，唱歌跳舞，激情四射，生活得无拘无束，有滋有味；二是我天生丽质，模样俊俏，风姿绰约，曲线诱人，青春靓丽的魅力，常令男士们惊鸿一瞥，立马就意乱神迷。无论我出现在哪儿，回头率比花车巡展还高，总有一帮臭男人看得贼眼勾勾，像是摄了他们的魂魄。非王牌理由诸如聪明伶俐，活泼大方，心灵手巧，纯洁无暇等等，就更不一而足了。
　　当然，尽管凤满不在乎，但一点想法没有，那也不是真话，毕竟自己不小了，青春的脚步是留不住了，如有合适的意中人，也希望早结良缘，把自己嫁出去。但凤心气执着，志向高远，她的择友标准，与时下女孩截然不同，只看对方人品怎样，风骨如何，非金钱权力头衔美誉所能动心。而臭男们恰恰卖弄了这一点，只要和他们一交谈，就把俗不可耐的名利条件当成法宝，所以只好委屈他们抱憾回去，继续征战未来的光棍之旅。
　　妈选婿未果，郁郁寡欢。虽然经嫂子劝慰，近日有所回缓，但还是心情不好，整日里唉声叹气，喋喋不休，责怪凤不懂事，太糊涂，把那么多好条件的人都回掉了，还得罪了不少冰人。但唠叨归唠叨，却不改初衷，继续任劳任怨，誓将选婿进行到底。大有仿效夸父追日百折不挠拚了老命也要办成的牛劲和决心。这不，中午吃饭的时候，又跟凤咕上了，说宋阿姨上午来电话，今晚有个年轻能干的总经理来相亲，要凤热情一点，别再冷落人家。凤对此腻透了，怎么也热不起来，由于想法不投，说话如同吵架。
　　“凤，今晚有个年轻能干的总经理来相亲，无论成不成功,你要热情点儿，别再冷落人家。”
　　“妈，我跟你说过几百遍了，我不要人介绍，我腻烦相亲！”
　　“这次不是介绍，是人家主动上门求婚。这个总经理是财政局毛局长的儿子，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他妈托了宋阿姨跟我说，我才答应下来的。宋阿姨说，他看过你的文娱表演，对你的印象特别好，早就想请人来说媒了，还表示非你不娶呢。”
　　“说这种话的人，十有八九是轻薄之徒，他非我不娶，我决不嫁他！”
　　“凤，你胡说些什么呀！我从侧面了解过，人家是真心，且出身干部家庭，和我家门当户对，又是年轻的总经理，人又长得帅气，这么好的条件不谈，错过了要后悔的。据宋阿姨说，他和琼的哥哥是最好的朋友，和琼也很熟悉，我把琼也约来了，不信你问问她。”
　　“我谁都不问，我只问自己，干部家的子弟，都是靠了老子谋的位子，不然，他能当上总经理？这种现象司空见惯，一点儿也不新鲜，我最鄙视这样的人了，见了也不会有结果。”
　　“凤，你也太胡闹了，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你也是干部子女，你爸给了你位子吗？你凭考试进电信局，也就是个普通人员，我想让你进机关，你爸还反对呢。今晚人家来相亲，关系到你今后的幸福，你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再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了！”
　　“妈，糊涂的是你，我清醒得很，现在都21世纪了，还搞婚姻包办那一套，五月初六卖菖蒲──过时了。”
　　“凤，你这么不听话，太让妈失望了，现在仅是见个面，谈不谈由你决定，我们只是给你出出主意，那里就是包办了？我是你妈，总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吧，今天我作主了，要跟人家热和点，待会儿琼也来，她是你最好的闺友，且知道他的情况，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跟她商量。”
　　妈和凤谈话没有信心，只好祭起“妈作主”的法宝，说完后一脸不悦，跟着转身离去。
　　在凤的心目中，妈是个好妈，挺疼她的，对她关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平日里凤有所求，妈都是百依百顺，尽量满足，无形中把凤宠坏了，连爸说几句都不行，什么事都护着凤，成了凤的保护伞。
　　妈是组织部长夫人，又是市政府的秘书，因为工作关系，和各方面头头脑脑都很熟，只要她出面张罗，没有办不成的事。可唯独凤的事，她没法办成，这使她很委屈，也很伤心。没办成的根源当然在凤，可难成的症结却在妈。对婚姻观的理解，凤和妈存在严重分歧，凤认为择友应该随缘，不能硬配，由自己在生活中寻觅合意的，无关权钱面子，定要双方对眼，有引力，谈得来，才可以。妈认为选婿必须门当户对，那些寒门子弟绝对没戏，男方需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才能和她的女儿匹配。这和凤的想法大相径庭，也是凤绝对不能接受的，如果按妈的话做，岂不是和旧社会的买卖婚姻差不多，我要嫁给了权钱名利，成了贵族男人的附庸，那还有什么爱情可言，我都成什么人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凤和妈永远谈不拢，爱情是两颗心的碰撞，相互吸引擦出火花，那才叫真爱，恋爱，两情缱绻，两心相印，如果没有男人让她心动，她宁可一辈子不嫁人。
　　晚饭后，琼来了，脸上漾了诡秘的坏笑，向凤扮了个鬼脸儿，就径直和妈咕叨去了。
　　琼是凤最亲密的闺友，也是大学同窗，这个闺友可了不得，集美女才女慧女侠女于一身，她聪慧睿智，能言善辩，有胆有识，侠骨柔肠，偶尔还会酸溜溜的文乎几句，展示一下才女的文采，她们俩亲密无间，好得像一个人。
　　琼和妈嘀咕了一会儿，才兴冲冲地来找凤，凤学她酸了一句，道破她的天机。
　　“才女此来，莫非作说客乎？”
　　“然也！成人之美，吾所愿也！诗经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训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天成佳偶，自当尽力撮合，人家都追到门上了，汝尚佯作不知耶!”
　　“不知不知！但知道你一定得了人家不少银子，要不一个聪慧绝顶的才女，怎会干这种下三滥的媒婆。”
　　“好哇！你这个鬼丫头，胆子也忒大了，竟敢嘲骂起月老，好心当着驴肝肺，不看在帅哥求我的份上，我撕破你的嘴，这刻没空治你，先跟你聊正题。听着，这个帅哥叫毛明，大洋商场总经理，今年29岁，身高1米78，长得英俊潇洒，仪表堂堂，举止温文尔雅，风流倜傥。他既具书生气质，又有管理才能，工作精明强干，能力有口皆碑，把大洋商场治理得井井有条，多次受到市政府嘉奖。更可贵的是，他没有骄娇二气，总是平易近人，家里虽有保姆操持，他却经常参与劳动，比如扫地洗碗什么的，有时间总会干点儿。所以呀，追他的女孩子特别多，少说也有一个加强排，但那都是一厢情愿，毛明一个都看不上。他是在一次文艺会演时见过你，那天你表演的节目是球拍舞，还是一个人的独舞。他说你演的球拍舞，扮相俊美，舞姿曼妙，走步像京剧里的花旦，旋转像怒放的花瓣，把一个天真烂漫的羽球少女，表演得轻盈舒展，娇柔妩媚，活泼俏皮，美到极致，演得精彩纷呈，把他都看醉了，你的形象就像刻在记忆里，一直念念不忘。总之，自打那时见过你，他就魂牵梦萦，相思难已，‘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哎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