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45章
　　阴山县在南京当兵的战友，这次联谊会可以说规模较大，参加人数胜过任何一届战友联谊会。于是，大会组委会这七个人的名声，逐渐传到了中建八局三公司老乡们的耳朵里，尤其是卫自如和常怀玉。
　　原来和常怀玉一个公社的老乡萧岐山，探亲路过河川市，下火车签证，专门到了宏安建筑公司，来会战友常怀玉。两人见面后自然是格外亲切，常怀玉热接热待，然后，两人到如意饭店边吃喝边拉话。萧岐山说起自己和老婆孩子两地分居时，满腹伤感，垂头丧气。
　　萧岐山和老婆是娃娃亲，老婆叫韩巧丽，和他是同村人。萧韩两家在萧岐山和韩巧丽即将出生之前，双方友好约定，如果两家都生儿子，就让他们结为桃园兄弟；如果两家都生女儿，就让她们结为闺蜜姐妹；如果一家生儿，一家生女，就让他们长大以后结为夫妻。等到孩子呱呱坠地后，萧家生儿，韩家生女，于是，萧韩两家就凿定了娃娃亲。之后，两家长期以来互通有无，交往甚密。萧岐山接到入伍通知书后，果不失言，信守承诺，两家就喝了订婚酒。萧岐山第一次回来探亲，便和韩巧丽圆了房，兑现了承诺，现在女儿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
　　萧岐山说:你回来闹好了，守家在地，老婆孩子热炕头，事业有成，顺风顺水，看看我，这些年颠沛流离，过得是牛郎织女的生活。部队改制后，三公司到处都有工程，前些年我在广西北海干了四五年，后来又到了江西南昌，一晃眼十来年过去了，去年才调回了南京。本想把老婆孩子接到南京去，可是，一是公司没有住房，租房又掏不起房租费。二是小孩上学就是个问题，不是本市户口，需要掏一大笔赞助费，南京的学校才肯接收，你说我一个穷工人，哪有那么多钱支付这笔费用呢？所以，老婆孩子只好留在老家了。忙的时候也就顾不来多想，但是，一旦闲下来，仔细一思量，就觉得不是个滋味。这次回来，我想跑一跑门子，找个单位调回来算了，不想再过牛郎织女的日子了。”
　　常怀玉问:“有没有大致方向？”
　　萧岐山说:“暂时还没有，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常怀玉说:“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公司的话，我倒可以给你活动活动。”
　　萧岐山问:“如果我调来你们公司，你们公司给不给分住房？”
　　常怀玉回答说:“暂时是分不到住房的，至于什么时候能分到，我也不好说，我刚调回来也没有住房，还是后来调走了一个干部，我才分到了住房。”
　　萧岐山叹口气，说:“那还是不行，没有房子，老婆孩子就来不了，到头来还是两地分居，不行，不行。”
　　萧岐山边说，边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稍后，常怀玉出主意说:“要不你回阴山县找一找刘贵生，他现在是供销联社的副主任，看看他那里能不能接收你。”
　　萧岐山说:“刘贵生我不惯熟，就怕不行。”
　　常怀玉说:“这倒不是问题，都是老战友，我给你引荐一下，估计问题不大，不过，刘贵生只是个副主任，能量有限，能不能办了事，这就没把握了，要不你试试？”
　　萧岐山一听这话，激动地说:“那就太感谢你了，你给我引荐吧，硬碰了钉子，也不能误了可能。”
　　于是，两人也没怎么喝酒，吃饱肚子就回了公司办公室。两人坐定之后，常怀玉打通了刘贵生办公室的电话，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下，刘贵生听后，满口答应，说:“尽力而为，一定帮忙。”
　　这些年来，刘贵生和常怀玉一直相处得不错，尤其是在部队当文书那码子事上，刘贵生一直觉得亏欠常怀玉的人情，再加上四年前儿子得了黄疸肝炎住院，常怀玉到老家看望三个姐姐，正好碰上了，人家大大方方地给儿子掏下200块钱，那是普通职工4个月的工资，不是个小数目。因此，常怀玉张这么个口，刘贵生唯命是从，一切照办。
　　萧岐山回到阴山县后，直接找到了刘贵生。刘贵生短不了叫上卫自如、王富贵、丁海生、段玉良、郭楞小、弓建强一块坐坐。萧岐山与卫自如和王富贵也算是一个公社的老乡，新兵训练时又在一个排，因此，老战友重逢，感慨激动，无需唠叨，吃吃喝喝，不在话下。
　　萧岐山回家半个月以后，刘贵生给他跑成了工作调动。萧岐山心里过意不去，就给刘贵生扛来一只羊骨囵。
　　刘贵生说:“你这就多心了，咱们战友之间，我给你跑跑腿那是应该的，再说了，是常怀玉引荐来的，我还能吃你只羊骨囵，这不是不够义气了吗？不过，你既然拿来了，那咱俩就送给祁国栋部长吧，这事多亏了祁部长出面，要不然还真难办，供销联社还好说，毕竟主任和我关系不错，但是，难就难在主管商贸工作的副县长签字上，我这个脸面还不够份量，关键时候是祁部长说了一句话，这才把字给签了。所以，要谢就得谢祁部长，走吧，咱们现在就把羊骨囵给送过去。”
　　于是，两人就来到了祁国栋的家。
　　祁国栋不久前已经提拔了组织部部长，刘贵生在给萧岐山办理工作调动时，张了一口，祁国栋给主管商贸工作的副县长郭建社打了一个电话，就顺利地把字签了。刘贵生之所以和萧岐山及时把羊骨囵送过来，也是为了避嫌，他怕日后萧岐山和战友们提及此事，大家会说他给战友办点事还要吃喝战友，所以，他当着萧岐山的面把这事处理干净，目的是为了消除后患，不留话把子。
　　两人进门后，祁夫人赶紧让座递烟，沏茶上水。刘贵生说了萧岐山调动工作的事，特意来感谢祁部长的帮忙。祁夫人短不了说些客套话，临了还是高兴地收下了羊骨囵。
　　紧接着，萧岐山返回中建八局三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来到供销联社平原镇供销社上了班。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萧岐山站柜台，当了售货员。
　　半年之后，平原镇供销社给萧岐山分了一套旧平房。应该说，这些结果都是刘贵生的功劳。当然了，与常怀玉的引荐也是分不开的。
　　过罢年后，在第四小学上学的闺女问母亲要十块钱，说是学校要给每位学生吃钙碘片，这是学校的统一规定。
　　萧岐山听后，气愤得八字眉都快要竖起来，他瞪着闺女说:“你们学校太不像话了，今天收这费，明天收那费，张口闭口都是费。一开学就向学生收了补习费，你学校就是专门教学生的，为什么还要额外收取补习费？今天让学生买这复习资料，明天让学生买那课外辅导教材，从中提取利润，老师也开始唯利是图了。这回又收药费，到底是学校，还是医院？整天瞎搞名堂乱收费，想方设法掏家长的钱包，学校成了做买卖的三产企业，太不像话了。”
　　韩巧丽一看萧岐山把火往闺女身上撒，便生气地说:“你教训闺女有什么用，这又不是她的错，这是学校的统一规定，学生娃娃哪个敢不听？再说了，人家都买你不买，闺女在学校就抬不起头来，你让她今后在学校怎么学习？算了，给闺女留点面子吧，还是乖乖地掏钱吧。”
　　尽管萧岐山怨气冲天，但是，听了老婆的这番话，还是给闺女乖乖地掏了十块钱。
　　原来，金明和郝向东认识了一个从北京来的高干子弟，那人来河川市推销钙碘片，说是现在的少年儿童都缺钙碘元素，生产钙碘片的厂家是某大首长的夫人在背后操作的，要在全国普及小学生补充钙碘片的行动。于是，他俩就找到了沈文芳。当他们说明原委后，沈文芳一口答应办理。你想啊，沈文芳是河川市教育处副处长，丈夫是副市长，办这么点小事那还不是砍瓜削菜，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凡办这类事情，沈文芳一直都是瞒着卫和平干的，心里有鬼，不敢明来，狐假虎威就把事情办了。不久以后，河川市区县所有小学按学生人数领回了东明商贸公司的钙碘片，每人一袋，每袋十块钱。
　　萧岐山的闺女吃下第一片钙碘片后，一整天感觉头痛，韩巧丽以为闺女感冒了，就赶紧领去县医院看大夫，大夫检查后说不是感冒，体温及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于是，母女俩不以为然地回了家。第二天，闺女吃下第二片钙碘片后，仍然是头痛不已。第三天，闺女说什么也不吃了，结果，萧岐山说:“可能是正常反应，钱也花了，爸爸一个月才挣六十多块钱，不吃就浪费了，吃吧。”
　　闺女听了以后，觉得爸爸说的话有道理，便每天忍着头痛，坚持吃完了钙碘片。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几天以后，闺女开始呕吐，紧接着便是往过抽搐，口吐白沫，人事不省。这下萧岐山夫妻害怕了，心急火燎地到了市医院给闺女检查。市医院检查后，排除了癫痫病，但是，确诊不了是什么病灶。随后，一家三口人又到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一样，无法确诊病灶。萧岐山和韩巧丽欲哭无泪，只好领着闺女到北京某医院诊断。然而，在医院等了几天都排不上队，医院外面的“黄牛”们高价出售挂号票。萧岐山弄清楚情况后，义愤填膺，怒气冲天。心说，这么大个首都，怎么就没有人出来管这事呢？于是，他心急如焚，情急之下，拿着退役军人证明书硬闯了进去，某大夫看了萧岐山的证明书后，大概是动了恻隐之心，就给予了特殊照顾，让闺女进来就诊。经医院专家们的会诊，最后确诊为紫癜性过敏病。大夫说这种病治疗起来很棘手，得慢慢调理。大夫给配了几百块钱的药，嘱咐回去按时服用。但是，服用后没有明显的作用。之后，萧岐山打听到天津有一家医院对该病有研究，于是，领着闺女直奔该医院，又花了几百块钱拿回来一堆药，结果吃上还是作用不大。之后，还到上海某医院看过，但是，疗效依然不太明显。此时，阴山县类似这种病灶的学生，已经出现了四十多人。乡下有个十二岁的女孩，由于家里困难，没钱给孩子看病，这孩子已经成了傻子，痴呆木然，浑身瘦得皮包骨，胳膊就像麻杆一般。患者家属们打听到萧岐山又是到北京，又是到天津上海给孩子看病，大家都是病急乱投医，跑来询问情况。当萧岐山把情况告诉大家后，众人都放声大哭，一时间，悲声恸地，叫屈连天。稍后，萧岐山边哭边安慰大家，他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就是哭死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大家联合起来，请律师，把阴山县教育局告上法庭。”
　　众人听后，一致同意。于是，大家凑钱出份子请了律师，走上了申诉之路。
　　阴山县教育局接到上诉答辩书后，立刻上报河川市教育处。教育处考虑到整个河川市各区县都出现了类似情况，共计患者三百多例。于是，河川市教育处又把东明商贸公司告上了法庭。金明和郝向东得知消息后，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着急上火，束手无策。徐副主任知道后，姜还是老的辣，他先是狠狠地训了女婿和外甥一顿，然后，出主意说:“事到如今，那个高干子弟已经杳无音信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你们把生产厂家告上法庭，让法院连案并审。”
　　平头百姓告状难啊，又是诉讼费，又是律师代理费，有时六个月的审理期到期后，法院还会推迟开庭时间。所以说，但凡能够过得去的纠纷，最好莫要打官司。萧岐山他们的案子就是这样，不过，经过三年多的马拉松开庭，一审二审，自治区高院裁定重审，河川市中级人民法院终于又开庭。最后，判决钙碘片生产厂家独自赔偿患者人身伤害经济补偿。该医药事件在全国其他地区也多处发生，造成了很大的社会影响。据说，那个大首长的夫人在国内舆论的压力下，实在是顶不住了，所以，法院才开了庭。那个阴山县的乡下女孩得到经济赔偿四十六万元人民币，然而，不久之后，那孩子就进了天堂。其他患者有得到了三十万元的补偿，也有得到了二十万元的补偿，不等，法院根据病情的轻重而判决的。萧岐山的闺女得到了二十四万元的赔偿款。但是，萧岐山几年下来为闺女看病和奔波花销及律师费就花去了十万多。这期间，萧岐山的亲戚朋友们都倾囊相助，不同数量的借钱与他。常怀玉借给了两万元，丁海生借给了一万元，其他战友有一千元的，几百元的，几十元的，都伸出了援助之手。萧岐山还清借债后，向单位请了假，带着女儿四处求医问药。还好，他们偶然在山西太原市碰到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中医，老中医给开了个偏方，把乌龟壳焙干，捣碎后早晚两次口服，当然了，还结合其他中西药配合治疗。两年以后，奇迹出现了，孩子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一出不幸刚刚落幕，另一出不幸却悄然地拉开了序幕。
　　这正是，特色社会已定型，首长夫人搞经营。利用职权来捞钱，最终坑害老百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