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陆归墟-9

　　当晚，诺莫十六在王宫大摆筵席，庆祝索提斯成为大西国王储。席间，查尔斯神情落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塞拉斯坐到他那一席上，低声安慰了半天，查尔斯的情绪方好些。
　　诺莫十六毕竟年龄大了，白天受了些惊吓，晚上又多喝了几杯，次日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脚下发虚。因为今天要举行王储加冕之礼，他只好勉强起来。本来这种加冕大礼须选个好日子进行的，然因当下时局异常，大狼国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所以诺莫十六觉得还是尽早办了好。
　　索提斯一早便穿上礼服，来到了王宫中。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夙特、斯温、伊南娜和我都随同一起入了宫。我暗中打量着王宫中的一切，不禁感叹这里的奢华。索提斯在我身边小声说道：“自从昨天走出竞技场后，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话。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置可否，冷冷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别有用心，坏了你们大西国的好事？”索提斯笑道：“不会的。即便所有人都想毁了大西国，你也不会的。”我奇道：“这是为什么？”索提斯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晚上再告诉你。”我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莫名其妙。”索提斯听后并不生气，反而吃吃笑了起来。
　　时近午时，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诺莫十六环顾四周，突然问道：“国师和王子怎么还没到场？”富勒忙说道：“臣下早已打发人去请了，只是到现在仍无回音。”诺莫十六不悦道：“都这个时辰了，还不露面。再派人去催！”恰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声音道：“不用催了，我已经来了。”
　　查尔斯一身戎装，精神抖擞地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紧跟着的正是塞拉斯。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塞拉斯后面那个人，居然是陆军元帅沃克•阿特拉。
　　众位大臣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此时早已看出情形不对了，一个个默不作声，各怀心事。夙特忙给斯温打了个眼色，后者刚要走去外面看看，只听查尔斯曼声说道：“殿中所有人都不准出去，违者格杀勿论。”沃克•阿特拉忙道：“末将尊令。”诺莫十六忍不住骂道：“本王尚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查尔斯不卑不亢地说道：“好叫父王得知，现在整个王宫的守卫已被我接管了。至于您手下的那些侍卫，也统统被沃克元帅关起来，换上我的人了。”诺莫十六怒道：“逆子，你这是要造反吗？”查尔斯笑道：“造反不敢，逼宫倒是真的。”诺莫十六晃了晃脑袋，有些茫然地问道：“逼宫？”查尔斯道：“请父王下令，马上将海神王之位传给儿子。”诺莫十六将脸一沉，森然说道：“我要是不呢？”
　　查尔斯毕竟一直生活在父亲威严之下，如今见诺莫十六动怒，顿时吓得退后了一步。一旁的塞拉斯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您不会的。大王最明白事理，今日若就势将王位传给王子，可显得父慈子孝，皆大欢喜。一旦刀兵相见，岂不惹外人笑话？何况这样做对大西国也无益。”诺莫十六对塞拉斯颇有几分忌惮，忙说道：“本王继位之初，上师您就已经是国师了。既为国师，当有匡正朝纲之责；若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当面给本王指出便是，何至于此？本王自认待您不薄，为何今日却跟着王子胡闹？”
　　塞拉斯哈哈大笑，大声说道：“本国师原来看你尚算明白，哪知近来倒行逆施，再不配坐这王者之位。大王不守法、不修德，暗中使人烧死新神族一家，其罪一也；不惜国力，劳师远征，致使将士片甲不回，其罪二也；不教化百姓，使得当下伪神当道、世风日下，其罪三也；不敬祖神、不尊祖规，以致后裔中神族血脉尽失，王位将要改立他姓，其罪四也；无才治国，终致敌国犯境、烽烟四起、瘟疫横行，其罪五也。有此五宗大罪，你还有何面目端坐于这王位之上，妄谈朝政？所以本人才振臂一呼，率众前来。还望大王顺从民意，传位王子。”
　　夙特大声说道：“国师此言差矣！大王如今已立公主为储，即使传位，也当传位公主，何来传位王子一说？”塞拉斯冷笑道：“巫师之中，阁下实属另类。加之非我大西洲人氏，其心更是难测。今日大殿上议论的是我朝大事，外人岂可参与？阁下还是尽早回避为妙，免得引祸上身。”索提斯却笑道：“塞特大师乃是本公主亲信，他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难道我这个堂堂大西国公主，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塞拉斯讥讽道：“大西国的公主当然有权利说话，只是……”索提斯迅速打断他的话说道：“既然我有权利说话，那么请问国师：你说父王暗中使人烧死新神族一家，不知可有证据？然后又说父王不遵祖规，导致神族血脉尽失，此事你又从何而知？”
　　塞拉斯笑道：“今天我在这里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了，恐怕众朝臣都以为本国师在无理取闹。也罢，咱们就把话敞开了说。其实公主说的这两个问题归根到底只有一个，那就是王位的传承问题。大西国的王位传承制度始于诺莫一世时期，距今约有三百年了。当时的神族之人从天而降，创建了大西国。而这个开国之人，正是诺莫一世。”索提斯冷笑道：“这段历史在座的各位都清楚，国师还是拣要紧的说吧。”塞拉斯道：“可在座各位不清楚的是，建国后的每一届海神王是如何判定其后裔是否能位列神族的。这件事向来都由神庙的人来鉴定，对外一直秘而不宣，甚至连王族的子女都不清楚如何鉴定。而唯一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的，只能是下一任海神王。”索提斯笑道：“国师总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吧？”塞拉斯肃然说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诺莫十六惊问道：“谁告诉你的？神庙里的祭司吗？不可能！他们都是王族中最值得信任的前辈，没人会告诉你这些！”塞拉斯淡淡地说道：“我怎么知道的，不劳大王操心。这个秘密的内容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神族之人必须是蓝血人，而红血的后裔最高只能列为贵族。”
　　大殿上的群臣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大家都知道人血是红色的，哪会有什么蓝血人呢？查尔斯王子走到中间，高声说道：“我知道诸位难以置信，可事实毕竟就是事实。今天本王子就证明给你们看看。”他取出一柄小刀，轻轻划破左手无名指，蓝色的血液徐徐滴下。殿中众人看了，顿时引起一阵轰动。
　　我这时才明白，原来天狼星人的血液是蓝色的。他们穿越到这个年代之后，跟大西洲的原住民相结合，生下了许多后裔。这些后裔中带有蓝色血液的被认为更像其祖先，所以才列为神族。只是随着后代的日益增多，蓝血基因的比例也会越来越少，蓝血人自然也越来越难找了。
　　果然塞拉斯说道：“然而到了第十七代，蓝血的神族人就只有索提斯和查尔斯姐弟两人了。本来到这个时候，神族就算绝种了。可上天垂怜，竟又有新的神族人降世了。各位自然知道，新神族中的比尔伯•诺莫及其护卫去了中土，大西洲只剩下了博尔顿•诺莫一人。据我了解，博尔顿的子女中有好几个是蓝血人的。所以按照常理，如果索提斯姐弟两人的后代中没有蓝血人的话，那么这海神王之位就该传给博尔顿或者其子女。而咱们这位大王正是因为害怕王位旁落，这才暗中下令铲除博尔顿一家，永绝后患。”
　　诺莫十六霍然起身骂道：“胡说八道，造谣，骗子！”索提斯却冷静地问道：“证据呢，证据在哪里？你凭什么说是我父王杀了新神族一家？”塞拉斯回答道：“大家莫急，少时我便拿出证据。我想说的是，刚才那五条罪状，公主只对其中两条提出异议，其它三条是不是都替大王默认了？”诺莫十六道：“远征中土，乃是比尔伯•诺莫一再要求的，本王岂能不从？国师难道要将这个过错强加在本王头上吗？”塞拉斯冷冷地质问道：“那么远征大荒东洲呢，也是新神族指使的？”诺莫十六道：“去大荒东洲是为了采矿，当然还有更重要的目的。你们不知道，其实先祖们一直想得到中土的神杖和圣剑。我那么做，无非是要把中土的梵天们赚去大荒东洲，更方便咱们夺取两件宝物。”塞拉斯冷笑道：“可惜你失败了。”
　　其实，大荒东洲的地形跟非洲西岸、米诺斯、凯麦特、两河流域等地大有不同，它的东部是平原，而原住民们更喜欢居住在西海岸的山区，且民风彪悍，难以驯服。偏偏新发现的晶石矿在东部平原上的丘陵中，因而开采起来大费周章，致使国力因此消耗甚巨。加之最终两件宝物又没得到，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让诺莫十六此举成了街头广为流传的笑话，只是大家不敢在朝堂上公然说出来罢了。
　　索提斯忽然说道：“神族人是蓝血这个秘密，国师是从《海王金经》上偷看来的吧？”诺莫十六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忙说道：“不错不错。若非如此，外人怎会知道这个神族的秘密？然我大西国祖上曾有严令，凡外人偷看《海王金经》者，斫手挖目、放逐海外。国师竟敢以身试法，真可谓胆大包天。”索提斯笑道：“看来这斫手挖目之刑，恐怕要用到国师身上了。”
　　这时，斯温站出来笑道：“属下愿亲自给国师行刑。”塞拉斯冷笑道：“你也配！”说罢，突然将手中法杖向其一指，只见一道白光射出，斯温应声倒地。夙特大惊，忙抢到索提斯身前挡住。塞拉斯正要继续施法，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他手中的法杖已断为两截。
　　我冷冷地说道：“有理说理，国师何必痛下杀手。”塞拉斯似乎惊呆了，半天才道：“好快的剑！阁下是谁？”查尔斯一旁忙道：“他就是那个夙山。”塞拉斯说道：“听闻阁下昨日在竞技场中斩杀巨嘴兽，本国师竟没有亲见，真乃一大憾事。”我慢慢地说道：“国师既然有证据，何不当众拿出来看看。”塞拉斯先是长吁了一口气，方才说道：“我说的证据，其实是案发当晚有人亲眼看见了纵火者。据他说，这个纵火之人正是大王的心腹护卫安苏•阿特拉。”索提斯问道：“谁能保证这位目击者不是撒谎？”这时只听有人在沃克身后说道：“我。因为我就是那个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