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诱骗•误入死亡之途

　　杨萍睡罢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钟了。她起来后，觉得头疼得厉害，便服下一片镇痛药，懒懒散散地走出了房间。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就“突突”地乱跳。记得当时，她正昏昏欲睡，猛然间被一声惨叫吓醒，接着就听见有人大喊：“啊，鬼影！”于是，她的身子便像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赵健勇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她。杨萍趁势把头埋在丈夫的臂膀里，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她似乎听见屋里有什么轻微的响动声，想抬起头看一看，却被丈夫紧紧地搂住，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楼道里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丈夫才把她松开，并跳下床，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杨萍看见丈夫踮着脚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外面的动静，也好奇地下了床，站在丈夫身后仄着耳朵听。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邻居们开门的声音，赵健勇这才把门打开一道缝，向外面偷看着。楼道里有不少警察在忙碌着，照相机的闪光灯，不断放射出银灰色的闪光。邻居们在楼道里出现了，赵健勇也壮着胆子打开了门。当杨萍胆战心惊地向外张望时，猛地看见皇甫煜向她投来锐利的一瞥，慌忙缩身回到了屋里。直到观在，杨萍还心有余，那双令人惧怕的目光，简直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她鬼使神差地跑到皇甫煜的住宅，本来是要报案的，却干出了让人面红耳赤的荒唐事。更使她心神不宁的是，她在公安局副局长的面前，违心地诬陷了刑侦处长。事后，她悔恨交加，又有苦难言，常常在夜里偷偷地哭泣，而她的丈夫非但不好言相劝，却加剧地责骂她是个“混蛋透顶的蠢货”。她是个极好脸面的女人，生怕邻居们看她的笑话，白天硬是装出笑脸，到了夜里就偷偷地流开了眼泪。
　　这时候，孙静文走进了街门。她一看见杨萍，便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
　　“孙医生，”杨萍迎上前悄声问道，“那个被鬼影打伤的女人，还活着吗？”
　　“听说正在抢救呢！至于能活不能活，我可说不准。”孙静文说着瞧了瞧四周，见没有什么人，便加重语气问道，“那个鬼影，没钻进你们屋吧？”
　　杨萍慌忙摇摇头，连声说道：“没有，真的没有呀！”
　　孙静文故意吓唬杨萍说：“这就奇怪了，那个鬼影能钻到哪儿去呢？杨萍，我可不是有意制造紧张空气，你的屋里经常出现鬼影，可要当心啊！”
　　杨萍听罢，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昨天半夜楼里伤了人，她怎么能不害怕呢？
　　“啧啧，看你吓成这副样子！”孙静文摸着杨萍冰凉的手，继续恫吓道，“说句心里话，你那间屋子，过去死了两个人，怪不肃静的。每当我走进你的房间，总觉得阴阴森森，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要是我换作你呀，早就搬家啦！”
　　杨萍叹了一口气，说：“为搬家的事，我跟健勇吵过多少次啦，可他死活不肯。就好像那间屋里，有金山银山似的勾着他的魂！”
　　孙静文同情地说道：“那准是邻居们相处的不错，他舍不得搬走。唉，身子虚弱的人，就是爱招邪。依我看哪，不如跟楼里谁家换换房，兴许倒能好些。”
　　杨萍摇着头说：“那间鬼房子，谁愿来住呀！”
　　“说的倒也是呢！”孙静文想了想，说，“说起来，我们搞医务工作的人，天生不怕邪。那天保又是个酒鬼，神鬼也拿他没有办法。你要实在支撑不住，就先跟我们换过来住几天，避避邪气。等房子安静了，你和健勇再搬回去。不过，这也只是随便说说，健勇若是不愿意，你可千万不要勉强。倘若你们小两口再闹不和，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啦！”
　　杨萍眼圈红了，说：“有你这份心，我就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如今我在那房里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健勇若是不同意换房，我就搬回娘家去住，横竖不能再由着他啦！”
　　孙静文说道：“不是我说健勇的坏话，他也该体谅你的苦处。至于换房的事，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可别跟健勇闹翻了。不然的话，倒像是我图你们什么好处，宣扬出去彼此都伤脸面。你说呢？”
　　“你放心好啦！”杨萍说道，“我只是逼他换房，他要是松了口，咱们就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把房子换过来。那时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也就奈何不得啦！”
　　孙静文点点头，说：“其实，我在那间屋里也住不长。有人正在替我找房子，一旦办成了，或是你去，或是我去，反正不能死守着那间鬼屋子。”
　　杨萍听罢，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朦胧的希望，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孙静文见杨萍的脸上现出些微的喜色，心中不免有些欢喜。当杨萍拾腿向院门口走去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大声间道：“杨萍，你到哪儿去？”
　　“我去静宁寺！”
　　杨萍随口答应着，人已走出了街门。孙静文冷冷地望着杨萍的身影消失了，忽然淡淡地一笑，转身向楼里走去。
　　这几日，天空总是时阴时晴，常常不知不觉就下起一场小雨。由于天气渐凉，人们早已增添了秋衣。杨萍来到静宁寺，给佛爷烧了一炷香，又默默地祈祷一番之后，便走出了庙门。突然间，她瞪大了眼睛，远远地看见好像是小神仙的身影在前边一闪，又隐入了人群。
　　“该死的家伙！”杨萍禁不住暗暗地骂道，“你把我骗得好苦！”
　　杨萍顾不得多想，几步下了庙门的台阶，紧紧地追去。她在人群里转来转去，仔细地搜寻着小神仙。她时而看见小神仙的身影，时而又踪迹全无。就这样，杨萍渐渐地远离了人群。她由于走的匆忙，又窝着一肚子火气，此时身上不免感到有些燥热。
　　蓦然间，小神仙的身影又在前边出现了，杨萍生怕他又消失，便紧跑起来。当她一把抓住小神仙的衣袖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小神仙，”杨萍大声说道，“看你往哪儿跑！”
　　小神仙慢慢地转过身来说：“太太，我早已算出你要来找我。”
　　“屁话！”杨萍气鼓鼓地说，“你骗了我的钱不说，还拿那羊屎蛋捉弄我，叫我丢人现眼。走，跟我到公安局去！”
　　“太太息怒。”小神仙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说我骗你，有何凭证？”
　　“你叫我吃了那屁药，害得我去到人家，就……就……”
　　“就什么？”
　　杨萍语塞了，她实在难于启口说出那丑事。但是，她却紧紧地抓住小神仙的胳臂，不肯放开。
　　小神仙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太，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拉拉批扯，未免有伤大雅，请放开手吧！”
　　杨萍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跟你废话，到公安局去再说！”
　　小神仙并不挣扎，任凭杨萍拉着他的衣袖，仍然笑嘻嘻地说：“太太，你怪小神仙，小神仙还要怪你哪！有道是，天机不可泄。你房中的女鬼好生了得。你却不顾厉害关系，把去找‘活钟馗’的事说给了别人。请问，怪我？还是怪你？”
　　杨萍一听傻了眼，那紧紧抓住小神仙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她不由得想，小神仙还真有些灵通，她把那事告诉了孙静文，竟没有瞒过他。
　　小神仙面孔一板，说：“临别之时，我再三叮嘱你，不要将事情说给他人，可你偏不听。如今闹出了大事，你却怒骂于我，真是岂有此理！去吧，你的事情我管不了啦！”说完，他转身就走。
　　杨萍忙跑前几步堵住小神仙的去路，说：“我不叫你走！”
　　小神仙收住脚步问道：“你要怎么样？”
　　“救人救到底！”杨萍脸色涨得通红，耍赖地说道。
　　“唉，”小神仙叹了一口气，为难地说道，“太太，并非我小神仙不肯救你，而是我的道行有限啊！那厉鬼已知我在暗中助你，不但破了我的法术，并且在一怒之下，击伤了你的女邻居，如今生死难料。你闯下了大祸，叫我怎么办呢？”
　　杨萍着急地说：“先生，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哇？”
　　小神仙无可奈何地说：“若想救你性命，只好去求我师傅啦！”
　　杨萍忙问：“他在哪儿？”
　　“柳叶村。”小神仙一本正经地说，“那厉鬼已知道你在请人拿她，决不会饶你。若想活命，即刻就去找我师傅吧！”
　　说起柳叶村，杨萍是知道的，那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离城市有三十多里路。虽说有长途汽车，可是下了车还要走三、四里的土路，才能到达那里。杨萍犹豫了，即刻出发，谈何容易啊？
　　“太太，”小神仙催促道，“事不宜迟，赶紧动身吧！”
　　“可是……我身上忘了带现金，怎么走啊？”
　　“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神仙说罢，从怀里掏出50元钱，交给了杨萍。杨萍的心里，不禁充满了感激之情，她详细地问明了如何才能找到小神仙的师傅后，便匆匆地登程了。
　　假如此刻，杨萍能够注意到在小神仙的嘴角上，正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抑或她能够猛然省悟，鬼神之事本不可信；甚或良心发现不该诬陷好人，并立即向公安机关说明真相，她就不会登上那条冥冥之路。然而，当她明白过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