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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薛甸湖 4

作品名称:渡 劫 之 路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02-08 16:05:46      字数:5137

  天很快就黑起来。离开卖手电筒与水的小店时,天还有点蒙蒙亮的。走上公路时,天已黑下来了。由于心里焦急,他步子迈得很大。白梦费力地跟在他身后,感到有点跟不上。不过,她心中也怕再次脱班,梁云会真的嗔怪于她,因此,小跑似地跟在后面。一见有点拉后,就奔跑上去。
  “真不好意思,我没注意,走太快了。”他注意到了这点后,放小了一点步子。
  “你是在恨我吗?”白梦这时问他道,她是从他的冷淡中感觉出来的。
  “没有。”他断然否认,但他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立即责难起来:你真的一点不恨她吗?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恨她?他至少怨恨着她不肯把真相告诉自己。他突然感到,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道厚厚的墙。
  “你骗我。”白梦道。
  “我不会骗人。”在他主观上,是没有想过要骗人。
  “那你是在讨厌我、瞧不起我。”白梦道。
  “这怎么可能?”他又立即否认道。的确,他没有讨厌过她、更不可能瞧不起她。自认识以来,白梦是他心目中的“阳春白雪”,而自己则是“下里巴人”。
  天完全黑了。
  “你打开手电筒吧!”白梦对他道。
  郊野的公路上,没有路灯,显得特别黑,如果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为太过。可能正是由于夜太黑的缘故,天空上的点点繁星,变得异常地明亮。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星星。”白梦轻声地叹道。
  他也看了一眼星空,想到在船的甲板上仰望星空时的情景,他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这是同一片天空吗?在甲板上看星空,总觉得是那么地灿烂,令人遐想无限;而眼下的星空,则是那么地清冷,令他不愿去多看一眼。
  “这是因为这里的夜特别的黑,星星就显得特别的亮。”他似乎在为白梦做一点“科普”。
  白梦显然不满意他的回应,想了一下道:“我觉得是这地方才配有这样的星空。”
  他感到,在白梦的说法面前,自己的说法虽正确,但很苍白,太没有思想深度和情调,只是在敷衍人。他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里偏僻、不发达,还很‘原始’,人也比大城市里人淳朴得多。”
  “我没有想得这么多,”白梦道,“只是感到这地方就需要这样的天空、这样的星星。”
  “你如果生在这里就好了。”他不遐思索地道。话说出后,才害怕起自己这样说话是不是已冒犯了白梦?令他想不到的是,白梦竟回应他道:
  “我喜欢生于这里。”
  他当然认为白梦也只是随便说说的,心想如果她真的生在这里,现在是不是一名大学生?也是一个未知数。她还会有客厅、有钢琴,生日时能邀请同学到家里来喝咖啡聊天吗?还能与同学一起进KTV、酒吧等夜店娱乐吗?一句话,她还能过上城市的优渥生活吗?他想了一会,对白梦道:“你不过是想体验一下陌生的生活而已。”
  “不是的,”白梦道,“我真的喜欢在这里生活。”
  “你没有看到这里,天还未暗店家都关门了,你真的过得惯吗?”他问道。
  白梦似考虑了一会,才道:“我愿意这样简单、麻木的生活。”
  他心头一沉。他相信这是白梦在精神受了创伤的情况下,言不由衷的话。一方面,他为白梦内心所受的创伤深为担忧;另一方面,又想到了白梦一直不愿说出来的真相,一定是与田力有关,这让他感到沮丧与无奈,甚至有一种恨意。他甚至故意加快了些脚步,仿佛要抛下白梦而去。但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意识里有私心,乃至卑劣的成分。心想,如果只把白梦当成普通的好朋友的话,应该不管她是因何缘故受到了创伤,自己都应当去理解她、帮助她、呵护她。
  他放慢下了脚步,用手电筒照亮着脚下的路,又对跟上来的白梦道:“手电筒给你吧?”
  “还是你拿。”白梦道,“你是开路的,我会跟着你。”
  “嗯。”他感到很惭愧,心想人家是把自己当成保护者的,而自己却想过要逃避她。此后,他更注意着脚下的步伐,不让拉开俩人的距离,紧紧地一前一后走着。
  “我们走掉一半路有了吗?”在默默走了一会后,白梦问他。
  “哪里啊?”他看了一下手表的夜光盘道,“才走了二十来分钟。”
  “我(觉得)像是走了几个世纪了!”白梦有点夸张地道。
  “你走不动了吗?”他似乎听到白梦的喘气声。
  “还走得动。”白梦轻声回了一声。又走了几步后,白梦发自内心地道,“真对不起,让你为我受累了。”
  他心中难免有些感动,这是一个“阳春白雪”,向一个“下里巴人”表示了感激!不过,他也想到自己为一个可以说“萍水相逢”的人,一个直到现在也不肯向自己透露半点秘密的人,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他不知春霞将会怎样怪罪于自己!
  他想了一下,有点苦涩地道:“我们不是‘破镜重圆’吗?”
  他想到出派出所时,所长说的一大套“破镜重圆”之类的话,总感到有点好笑。不过,他又感到恼恨起来,她还什么也没对我说!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是他们一定要我打电话的,”白梦显得有些突然地道,“我对他们说了,我已不想死了,可他们就是不相信,不肯放我一个人走。我想父母年纪已大,就想到你在家,就打了……”
  他这时道:“可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白梦楞了楞后,站停下来有点恼怒地道。可泪水又止不住地从双眸里涌出来。“我会告诉你的,以后会告诉你的。”她那么悲哀地道。
  听着这悲哀的声音,他感到惭愧:自己怎么能怀疑她的品质呢?看着在寒风中微微颤栗的白梦,他怜悯地想道,她不说,一定有她的难处。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触她的痛处呢?心想,以后只要她自己不说,再也不要问她了。
  “我们走吧!”他帮她把有点松开的围巾弄了弄好道,“以后你告诉我也可以,不告诉我也可以。”心里想,今天把她交给其父母后,也许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其实,”白梦也意味深长地道,“你以后还会愿意见我吗?”
  他感到难以回答。既不想骗她,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再伤她心。“也许……”
  “你又来了!”白梦有点生了气道,“永远没有一个明确的回答!”
  他笑笑,带着无尽的苦味。
  “你走,不要再管我了!”白梦口气十分坚决地道。
  “你……”他感到吃惊,可又立即十分恼怒地道:“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开天大的国际玩笑,你知道吗?”
  白梦掩面哭起来,汹涌的泪水还从指缝中溢出来。
  “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怎么认为,我愿意永远做你的朋友。”他悲悯地道。
  白梦却哭得更伤心起来。
  “我们快走吧!”他想到了还要赶的路,心中多想这时有一辆过路车多好,就是有一个过路的人也好,至少可以问问还有多少路要走?可是,这长长的墨墨乌黑的路上什么影子也没有。
  “嗯,嗯。”白梦理解他的心理,停住了哭泣,伤心也好像好了许多。
  他们重新上路了。
   
   他感到跟在身后的白梦越走越慢,他也不得放慢起脚步。他几次问白梦,又怕白梦误以为在催她,就忍住了。
  “我走不动了。”白梦终于说出几次想说的话。
  他住步回过身来,看着白梦模糊不清的脸道:“有辆车路过就好了。”
  “真会有车来吗?”白梦显得够天真地问。
  “但愿(如此)吧!”他苦笑了一下。
  “不来车,我们怎么办?”白梦担忧地道。
  “前面好像有座桥,我们到那里去找个地方坐一会。”他用手电简向前照了照后道,“走吧,我们慢慢走过去。”
  他们又走起来。他不再走在前面,几乎与白梦并排走着。
  “桥会断了吗?”走了没几步路,白梦好像在问他,又像在自言自语地道。
  他一面觉得白梦这种缺乏理性的说法,是可笑而不可思议的;一面警觉地别过脸问道:“你怎么啦?”
  他触到了她滚烫的手,吓了一跳。“你是在发烧!”他又触摸了一下她额头道。
  白梦像从梦中被弄醒,无力地道:“我实在走不动了。”她摇摇晃晃地站立着,双眼里浸满泪水。
  他额上已急出一阵冷汗,他自责地想:原来她已病了!他想了一下道:“让我扶着你走。”他让白梦勾住他的肩,替她分担掉一半的身体份量。
  他们慢慢地向着前方的公路桥走去。
  白梦的头慢慢地靠到他肩上,懵懵懂懂地似睡非睡着,意识又渐渐地模糊起来。她仿佛感到,自己乘坐在一只漂浮在大海里的小船上;在汹涌的怒涛间,有一只只伸出水面的手,向她招摇着。她并不明白这些手要干什么?是向她致意?还是乞求?声讨?有一只特别长的手忽然从后背揪住了她,她还听到了背后有笑声,她感到好像是田力的,又觉得更像是那个“的士”司机的,稍后她仿佛看清了真是那个“的士”司机带着淫邪的笑脸。她想不到又会落到这可恶的司机手里,她拼命想挣脱,可怎么也挣脱不开。她也拼命地大喊大叫着:“放开我!”可那声音笑得更狂了。就在这时翻了船,她掉进了狂涛中,她挣扎,她惊呼;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又冒上来,她感到快要窒息,心中一片绝望。
   
  梁云虽然觉得肩上越来越沉,但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想干脆把白梦背了起来。他摇了摇白梦道:“你醒醒,醒一醒。”
  “我做恶梦了。”白梦醒来道。
  “我背你走吧!”他道,“可以快一点。”
  白梦犹豫了一下道:“不要,我还能走。”
  “也好,那继续走。”他感到肩上的没有刚才那么沉了。
  显然,白梦此时醒着,注意着不把重力全压到他肩头上。
  “你要睡就睡吧。”他轻轻对白梦道。
  “我们还赶得上班车吗?”白梦担心地问他。
  “应该还有可能。”他心中却想按照现在这速度,还谈什么赶得上赶不上?他本来是以每秒走一米的速度计算过,从薛甸湖(镇)到青山县城约十五、六里地,化一个来小时也就到了。可现在每分钟才走几步,几秒钟只走一米,走到县城可能要半夜了。他也想过,到县城后应先找医院给白梦看病。
   
  “我很难过。”白梦喘着气道,她感到自己快要虚脱了。
  “你不能再走了。”他停下来又摸了一下白梦的额头道,“我先背你到桥上去。”
  “好吧。”白梦这次答应了,她已没有一丝力气继续走下去了。
  “到了县城,先去医院给你看一下。”他安慰背上的白梦道。
  “怎么又生病了?”白梦自怨自艾地道。
  “谁都会生病,马上要到那桥了。”他道,“到了那里,再想想办法。”他希望在那里能碰到个人,那么,至少可以打听一下去县城还有多少路?
  “嗯。”白梦信任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也许县城就在前面不远处,”他道,“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你听着吗?我来的时候,从青山县城到薛甸湖(镇),车是开不多时候就到的。你听到吗?晚上的路,好像比白天路长多了。”他不停地说着自己的感受。他现在很怕白梦会晕过去,甚至会死掉。因此,每分每秒都要知道她是不是还清醒着?当白梦对他的话没有反应时,他就会用“听到吗”、“听着吗”等呼唤她。
  “我听着。”白梦的声音轻得真像蚊子叫似的。
  “你真听到吗?”他还不放心地问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要听吗?”
  “你讲吧。”白梦仍有气无力地道。
  他开始讲如下的一个故事:
  一次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路过一个村庄,看到几个孩子在折磨一只可怜的小猫,他们把小猫抛进池塘,又拽着它脖子上的绳子,把它拖上来,如此反复折腾,小猫已经奄奄一息。小和尚出钱把这只猫买了下来,但这只小猫还是死了。
  这时来了一个老妇人,举起手杖就打小和尚,骂小和尚弄死了她家的猫,还不让小和尚作一点分辩。她还骂了老和尚没有教好徒弟。然后捡起死猫哭着走了。
  小和尚愤愤不平,认为自己做好事却得不到好报。
  老和尚知道后告诉他,一个人做事凭的是自然本心,认为是好事应继续去做,希图得到人家的感激,好事就不是好事了。
  他说完这故事,又问着白梦“听着吗?”见没有回音又问,“白梦,你听了没有?”
  “听了。”白梦总算回答了他。
  “你想喝点水吗?”他自己感到嗓子发干时也想到了问白梦。白梦没有立即回答他,他又急了,“你听见吗?答我话啊!”
  “我听着。”白梦感到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她用着最后的力气回答道。
  “哦,你听到的。白梦,”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道,“我又叫你哩……”他再也听不到白梦的声音,想到了白梦可能已死了,他又急又怕地叫起来,“白梦,白梦!不要,不要……”
  白梦从昏迷中醒来,在昏昏沉沉中“嗯”了一声。
  他吐了一口气,泪水从双眼里涌了出来。
  “田力!”这时他在心中怒吼了一声,想到了要找田力算账,他认定是田力欺负了白梦,他要为她讨公道。
   
  当他把白梦背到桥上,把她放下后,又拼命地叫着又闭上眼的白梦:“白梦,你醒醒,你醒醒啊……”
  “我们在哪里?”白梦睁开眼来,看了一下四周的黑夜问他道。
  “我们到桥上了。你冷吗?”他一边问,一边把白梦的背靠于了桥栏上。“我去找些东西来。”他想到桥下找一些干芦苇等东西上来,填到白梦的身下。
  “不用了。我快死了吗?”白梦吃力地问他。
  “不,我要救你!”他凄厉地叫了一声,在他的感觉中,他能一拳把正要夺去白梦生命的那个死神赶走,他果真把拳头捏得作响。
  “谢谢你。”白梦浮起苍白的一笑。
  “你不会死。相信我,你不会死!”他又绝望又不甘心地道,“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我看看河里有没有船?”他本来指望有卡车或人路过这里,现在又希望有船只路过。不过,当他一站起来,果然看到远处河边有一点亮光,他判断应该是当地捉鱼或下七字笼捕黄鳝的小船。他想到了用手电筒招呼渔船,便向渔船打出三长三短的求救信号,但渔船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种“SOS”国际求救信号,于渔民来说,或者是没有看到,或者是根本不懂的。他又打一遍“SOS”的信号,反而觉得渔船在缓慢地向前移动着,远他们而去。
  他想了想,背上白梦,下了桥堍,沿着高低不平的河岸,艰难地向渔船追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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