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凶险•鬼楼风波再起

　　福音路13号大院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沉寂的楼房，在月色中死气沉沉地屹立着。荒草中的蟋蟀，在清冷的秋风里一阵阵地鸣叫着。夜空中，时而有黑色的蝙蝠掠过，并发出“吱吱”的叫声。枯黄的落叶零乱地铺在地上，偶尔有一两只老鼠从上面跑过，然后钻到黑暗中不见了。
　　这时候，在寂静的街道上，东倒西歪地走过来一个人。他时而撞在树干上，时而又斜倒在墙上，满身散发着辛辣的酒气。他跌跌撞撞地来到13号大院的门前，刚要伸手去推铁门，身边突然闪现出两条人影。
　　“不许喊叫！”
　　那低沉的声音，把醉酒人吓了一跳，他忙站稳身子，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那两条人影的面孔。当那两人要架住他的胳臂时，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我是……这里的住户，叫……陈天保，你们……是千什么的？”
　　“我们是公安局的，找你有事。”
　　“警察？”陈天保醉眼惺忪地靠在铁门上，胡乱地挥着手臂说，“警察找我干什么？我……我不去！”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们就把你拷起来。走！”
　　陈天保努力地睁大眼睛，但眼前混混沌沌，除了看见两条人影，便是那一圈一圈的路灯的光环。此刻，两条大汉已经架住了陈天保的胳臂，不由分说，拖着他就走。他拼命地反抗着，可是浑身瘫软的没有一点力气，终于被两条大汉拖到一辆吉普车前，硬塞进了车里。陈天保虽然醉得像一堆烂泥，可是头脑还有些清醒，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相信身边的两条大汉是警察。天哪，莫非是歹徒绑架？这个念头在陈天保的脑袋里一闪，他不由得浑身一激灵，那酒也吓醒了一半。他突然挣扎着大喊一声：“救命啊！”
　　两条大汉骂了一句什么，忙用手捂住了陈天保的嘴。陈天保拼命挣扎着，却再也喊不出声音了。吉普车的引擎发动了，猛地向前开去，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远处。
　　此时，夜半更深，秋风刮的紧了。在朦胧的月光下，大院中的高大的白杨树，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飘落下来几片枯叶。在院墙上，伏着一只个头很大的野猫，它眼里闪着幽幽的绿光，正死死地盯视着院子里的什么东西。
　　院墙上投下了左右晃动的树影，在斑驳的树影之中，有一条细长的人影在鬼鬼祟祟地向前移动着。伏在院墙上边的野猫，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蓦地一蹿不见了。但是那恐怖瘆人的叫声，却依然回荡在13号大院的上空。
　　那条细长的人影，显然也被野猫的怪叫声吓了一跳。只见他停在那里，东张西望了片刻，然后急匆匆地闪进了楼房。然而，就在那条人影东张西望的时候，负责监视这幢楼房的外围刑警，用红外线照相机，拍下了极有价值的几个镜头。
　　睡在房间里的王蕾，被野猫的叫声惊醒了。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她枕边的报话器，响起了呼叫的信号：“夜莺，夜莺，白桦林在呼叫，请回答！”
　　那声音虽然很轻，但是王蕾听的十分清晰。她忙坐了起来，绰起报话器低声答道：“白桦林，我是夜莺，请讲话。”
　　“注意，有一只猫头鹰潜入林中，它从何方飞来不明。”
　　“夜莺明白。”
　　王蕾迅速放下报话机，翻身下床，悄悄地打开了房门。楼道里，黑沉沉的看不见东西，只有夜风穿堂而过。王蕾悄然潜出屋外，完全凭着听觉在寻找那个不速之客。她没有任何声响地向前移动着，慢慢地走下楼来。突然，她伸向前方的手，触到了一个肉体，紧接着整幢楼房内就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王蕾的心猛地收缩起来，那手也止不住地颤抖着。此时此刻，王蕾听得非常真切，那决不是野猫的叫声。王蕾很快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忙打亮手电的时候，只见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她一个人。
　　“啊，志魁！”王蕾在心里苦苦地叫道，“你为什么此时不在我的身边？莫非这个鬼地方，真的是一座凶宅？”
　　忽然间，王蕾听到什么地方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她刚要伸手去掏手枪，猛然觉得头上一声轰响，那脑袋就像要裂开一样的疼痛。接着，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头上流了下来。王蕾本能地转过身来，在手电的光束下，她看见一个浑身着黑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只觉得那个黑影正在手电的光环中，渐渐地融化，融化……
　　“啊，鬼影！”
　　王蕾大叫一声，顿时感到一阵昏眩，“噗咚”栽倒在地上。那手电的光束，倏然消失了，楼道里又变成漆黑一团。
　　几分钟之后，从楼房外面闯进来一个人，他用手电照亮了楼道，很快就扭亮了楼道里的电灯。当他看见王蕾昏倒在地上，慌忙扑了过去。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尖厉的警笛声，随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皇甫煜出现了。他一见眼前的情景，连忙奔过去，心疼地扶起了昏迷不醒的王蕾，轻声地下达了命令：“立即把王蕾送到医院抢救。”
　　事情发生的这样突然，使皇甫煜感到十分震惊，心中不由得憋着一股火气。当王蕾被小心翼翼地抬出去之后，皇甫煜蓦地扭过脸来，死死地盯着那名负责监视外围的刑警。
　　“报告处长，”那名刑警说道，“十二点四十五分，有一个醉汉在大门口被人架上汽车，向东边开走了，我及时地把这一情况向刑侦处值班人员做了报告。随后，我发现13号大院内出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影，便立即进行了拍照。当那个人影潜入楼房后，我就把这个情况通知了王蕾。大约过了三四分钟，我突然听到楼房里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又听到了王蕾的喊声。我马上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值班人员之后，便采取紧急措施，冲进了楼房，这才发现王蕾已经昏倒在地上。以后，你们就赶来了。”
　　皇甫煜听完那位刑警的报告，没有说一句话。此时，现场勘查人员，已经开始了工作。皇甫煜默默地望着地上那一滩殷红的血迹，紧咬着嘴唇，眼里闪出了愤恨的目光。但是，他很快就使自己恢复了冷静，默不作声地看着现场勘查人员在搜索可疑的迹象。
　　这时候，楼里的住户早已被惊醒，大家纷纷打开房门，看见楼道里站了不少警察，胆子也壮了起来。
　　皇甫煜沉思着转过身来，看见杨萍怯怯地手扶着门框在向外张望，便顺手取出一支香烟点上了。可是，皇甫煜那双犀利的目光，却逼得杨萍低下了头，慌忙躲进屋里。然而，赵健勇竟好像不认识皇甫煜似的，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儿，仄着耳朵在听大家的议论。
　　“哎呀呀，”郝大娘啧着嘴说，“这楼里真的没法住人啦！太平盛世，鬼影还敢出来伤人，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孙静文也脸色煞白地说：“我总以为那鬼影是人瞎编出来的，这会儿才相信是真的。该死的天保呀，这般时候还不回来，叫我一个人怎么敢睡觉啊！”
　　“我不信这楼里闹鬼！”史剑慧站在楼梯上，大声喊道，“这准是坏人干的！”
　　皇甫煜猛一抬头，不禁怔住了。那说话的小姑娘，不就是那天晚上在河滨公园看见的那个女孩子吗？此时，皇甫煜感到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情使自己异常激动，是因为她长得酷似死去的妻子肖琳吗？皇甫煜的心在激烈地跳动着，他几乎按捺不住要冲上楼去，拉着那女孩子的手说上几句话。皇甫煜只觉得自己的全部感情，都被那个女孩子吸引过去了。此刻，他的眼睛忽然湿润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灵在微微颤动。
　　“孩子，”皇甫煜充满了感情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史剑慧没有回答，只是怯生生地望着皇甫煜。这时候，史剑慧的身旁出现了一个女人，皇甫煜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就是姜宛卿。但是，他没有上前去招呼那位少年时代的伙伴，因为眼下的处境不允许他那样做。姜宛卿也发现了皇甫煜，睡态尚未完全消失的脸上，露出了惊讶而又喜悦的光彩。
　　“处长，”一名刑警说道，“现场勘查已经完毕。”
　　皇甫煜立时转过身来，重又使自己的心绪回到了罪犯行凶的现场。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突然向正在窥视他的赵健勇问道：“罪犯行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赵健勇猝不及防地说，“我，我在睡觉。”
　　“杨萍呢？”
　　“她？她也在睡觉。”
　　“未必吧？”皇甫煜似笑不笑地说道，“你的眼睛在告诉我，好像那时候你并没有睡觉。”
　　赵健勇极力辩白地说：“我……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很警醒，好像没睡过觉似的。”
　　皇甫煜冷冷地问道：“那么，你是怎么醒来的呢？”
　　赵健勇忙说：“一声惨叫，突然的一声惨叫，把我给吓醒啦！”
　　皇甫煜看定赵健勇，颇带嘲弄的口吻说：“根据杨萍的报案，你们的屋里经常出现鬼影。今晚鬼影又突然显形，会不会钻到你的房间去啦？”
　　赵健勇愣住了，一时答不上话，只是呆呆地瞪着皇甫煜。
　　“据反映，”皇甫煜又冷冷地问道，“这两天，你的房间里，经常在夜间传出哭声，你能说明一下原因吗？”
　　赵健勇瞠目结舌地看着皇甫煜，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你为什么不回答问话？”一名刑警厉声喝道。
　　“我……”赵健勇惶恐地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那，那鬼影的事儿，是我老婆说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夜里的哭声，我也……也说不清楚，我从来没有听见过呀！我要是说谎，就叫我……”
　　皇甫煜笑了笑，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赵健勇。与此同时，他发现孙静文已经关上了房门，那屋里的电灯也熄灭了。楼梯上的史剑慧，依然在目不转睛地望着皇甫煜，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给皇甫煜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站在史剑慧旁边的姜宛卿，此时也静静地看着皇甫煜，仿佛在审视今日的皇甫煜与少年时代的皇甫煜，究竟有多大的变化。
　　皇甫煜深情地看了一眼史剑慧，又冲姜宛卿微微地笑了笑，便转身踱出了楼房。他来到院中，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又随手把烟卷扔掉了。朦胧的月光，把13号大院照得扑朔迷离。清冷的秋风，不断把枯萎的树叶摇落下来。皇甫煜呼吸了几口凉丝丝的空气，慢慢地向院门口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