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黄昏•凶宅鬼影再现

　　史剑慧、杨萍和孙静文的笑声，惊动了正在窗前修剪花卉的郝大娘。这位老人家，平时就爱说爱道的，听到院里有人说笑，正觉得屋子里闷热，也出来凑热闹。于是乎，她们四人索性坐在夏天乘凉的小亭子里，闲聊起来。
　　郝大娘问：“你聊什么事儿呢，说得那么热闹？”
　　孙静文说：“剑慧瞅见大门口有个鬼头鬼脑的人影儿，狗眨眼的工夫，就瞧不见了。杨姨觉得奇怪，怀疑是个鬼影子。”
　　“咱们这楼里就是叫人感到发瘆。”杨萍神乎其神地说道，“听盼盼妈说，一天夜里盼盼看见有个鬼影贴在墙上，拿手电一照，又不见了。我也有好几次半夜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压的地板咯吱咯吱响。不是闹鬼，谁会半夜里在楼道乱走动？更吓人的是，在我的屋里，也常出现一个鬼影。说句不吉利的话，当初这楼房就盖的不地道，偏偏选中了一块坟地。”
　　杨萍的话音没落，不远处忽然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有一条黑影向这边走来。史剑慧不由得绰起身边的一根木棍，紧紧地盯视着。等那黑影走近了，大家才认出是赵健勇。
　　“混账小子！”郝大娘骂道，“你差点儿把我们吓死！”
　　赵健勇“嘿嘿”地笑起来，说：“就算有鬼，也不会这么早就跑出来呀！”说着，他便紧挨着杨萍坐下来。
　　孙静文说道：“医院里几乎天天死人，也没听说闹过鬼，还不是自己吓唬自己？”
　　“医院里死的是什么人？这楼房里死的又是什么人？”杨萍不示弱地说道，“解放前，这楼房是座有名的凶宅，两家主人都没得好死。日本人怎么样？又是枪又是炮，照样镇不住。解放后换了世道，搬来的人多，又都是正经人，这才压住邪。可这些年，批斗死了多少人，阴曹地府一时收容不下，就只好在阳间游荡。”
　　史剑慧见杨萍说的活灵活现，禁不住笑出了声。因为杨萍患有神经官能症，满楼的人都让她三分，史剑慧自然也不肯同她认真。
　　“死丫头，你笑什么？”杨萍拍了史剑慧一巴掌，说。“你当是我在瞎编故事呀！”
　　赵健勇白了妻子一眼，说：“过去老辈人说这楼房是凶宅，可谁也没见这里真的闹过鬼，你少胡说八道。”
　　杨萍生气地说：“你不信，去问天保，他就亲眼看见过。”
　　说来也真巧，讲到陈天保，陈天保就出现了。只见他腆着大肚子，摇摇晃晃地从大门外走进来。他生得膀大腰圆，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话粗声粗气。让人讨厌的是，他是个酒鬼，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刺鼻的酒臭味儿，常常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史剑慧尖着嗓子喊道：“天保叔，你过来！”
　　陈天保闻声走过来，坐在史剑慧让给他的小板凳上，问道：“叫我有什么事儿？”
　　史剑慧说：“杨姨说你亲眼见过这里闹鬼，是真的吗？”
　　陈天保喷着酒气，故弄玄虚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这可是真事儿，别提多吓人啦！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杨萍颇为得意地说道，“他天保叔，你给大家讲讲那件闹鬼的事儿。”
　　孙静文虽然与陈天保是夫妻，却非常讨厌自己的丈夫，于是白了一眼陈天保，站起来说：“哼，我可不爱听他瞎白唬！”说着，便自顾自地走了。
　　陈天保早己习惯了妻子酌白眼，也不在乎。他趁着酒兴，便绘声绘色地讲起来：“说来这话可就长啦！那是1942年夏天发生的事。有一天，一队日本兵在前线吃了败仗，撤到这座城市休整，因为一时找不到驻地，就在咱们这幢楼房里住下来。天一擦黑，我被日本兵抓来劈柴禾。这院里的木头堆的像小山，把我累得腰酸腿疼。到了后半夜，我实在没有力气干活了，便想躺在木头堆上打个盹儿。就在这时，我猛然觉得身后袭来一股阴森森的凉气，顿时浑身的汗毛都奓了起来。我回头一看，佛爷奶奶，只见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袍的黑影，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飘了过去。当时，把我吓得两眼发直，干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影子，风一般地飘过了月光地，进了这幢楼房。接着，就听这楼里炸了营，几十个鬼子混在一块厮打，喊叫的不是个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黑影又飘了出来，在月光地里一下子就不见了。这时候，楼里的喊叫声消失了，一个个日本兵，横七竖八地躺下来睡得像死猪一样。你们说，这怪不怪？”
　　杨萍两眼瞪得大大的，好像并不满足似的说：“你不是还看见那个黑影，帽子底下飘着长长的头发，眼睛冒绿光吗？”
　　“对，对，”陈天保随声附和地诌道，“那条黑影，细溜溜的像个女人，拖着长长的头发，脸上好像蒙着黑纱，只露着两只绿光闪闪的眼睛。走起路来，就这样飘呀飘呀……”
　　突然，楼里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见孙静文披散着头发从楼里闯出来，直着嗓子喊：“天保！天保！”
　　陈天保吓得一激灵，慌忙跑过去搀扶住孙静文，结结巴巴地问道：“出——出什么事啦？”
　　孙静文神色慌张地说：“有，有个黑影子敲窗户，戴着礼帽，穿着长袍，脸和手……都是黑的！
　　“天哪！”陈天保吓得脸色都变了，哆哆嗦嗦地说，“鬼影真的又回来啦！”
　　杨萍听罢，两条腿由不得瑟瑟发抖，不是赵健勇一把扶住她，几乎跌倒在地。楼里的其他人，听到孙静文的喊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都跑了出来。大家聚在一起，免不了议论纷纷。
　　“咦，”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新搬来的那户人家，怎么没见出来？”
　　赵健勇接过话茬说：“真奇怪，那个男的一天都没露面，星期日也不着家。”
　　“哼，”杨萍把嘴一撇说，“指不定那是一户什么人家！”
　　忽然间，风声大作，树叶哗哗地响成了一片。那“呜呜”的风声，卷着落叶打在人们的脸上，使人心里直发毛。一声闷雷响过，王蕾在楼门口出现了，她冲大家招招手，大声喊起来：“要下雨啦！大家快回屋吧！”
　　顷刻间，雨点噼噼叭叭地落下来，大家只好走进充满恐怖的楼房。临分手的时候，互相嘱咐睡觉时别脱衣服，发现情况，务必彼此照应。王蕾走在最后面，一句话也不说。当她发现史剑慧一直在注意她的举动，便冲史剑慧笑了笑，径直上楼去了。史剑慧见大家慌成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服气。她想：哼，我才不怕鬼哪！那个鬼影要是撞在我的手里，豁着命不要了，也不能叫它跑掉！
　　整个楼房渐渐地安静下来，大家都战兢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史剑慧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天公好像专往这个院子里泼水，哗哗的山响。姜宛卿怕史剑慧害怕，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没有睡。只要外面哪个雷声响大了，她就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史剑慧的头，说上几句“别害怕”之类的话。
　　“妈，”史剑慧忽然翻身坐起来问道，“他们说这幢楼房以前是凶宅，闹过鬼，是真的吗？”
　　姜宛卿说：“别信他们胡说。世上只有好人坏人，哪来的鬼神！若是有的话，你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不显灵？"
　　“好明白的妈妈I”史剑慧笑了，说，“这就是说，这幢楼房闹鬼，其中必定有缘故。妈妈，你知道九姨太和富商，死在哪问屋子里吗？”
　　姜宛卿说道：“就是你赵健勇叔叔住的那个房间。”
　　史甜慧好奇地问：“他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啦。”姜宛卿说，“那个房间，本来是赵炳祥爷爷住在里面。赵叔叔结婚后，就把炳祥爷爷赶到了楼上的小阁楼。后来你杨姨知道屋里死过人，吵闹着要搬家，可你赵叔叔是个不信鬼神的人，硬是不答应。”
　　史剑慧刨根问底地说：“赵叔叔真的是因为不信鬼神，才不肯搬家吗？”
　　妻宛如笑着拍丫拍史剑慧的头，说道，“天底下的事情，总有个说道，我哪能都讲得明白？就连这楼房里过去发生的一些怪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吗？”史剑慧兴奋起来了，“妈妈，你真的知道那些怪事？”
　　姜宛卿装作生气的样乎说，“知道也不能现在讲。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我也不睡啦？”
　　“好吧，”史剑慧失望地往床上一躺，，赌气地说，“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也要揭开这个凶宅的秘密。”
　　姜宛卿听罢一惊，忙说道，“用不着你去揭。要想知道这个秘密，明天我就告诉你。快睡吧！”
　　“哈，”史剑慧调皮地扮了个鬼脸，说，“一言为定！”
　　外面的雨声渐渐变小了，雷声也已经滚到远方。史剑慧依稀听见郝大娘家的大挂钟响了起来，声音是那样的洪亮而深远。她没有数清它究竟敲了多少下，便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