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宿仇•危机险情重重

　　皇甫煜来到门前按响了门铃，小铁门很快打开了，一位保卫人员用探询的目光看着皇甫煜问道：“同志，你找谁？”
　　皇甫煜递交了自己的证件，说：“是林超同志约我来的。”
　　那位保卫人员仔细地看了看证件，然后交还给皇甫煜，说：“皇甫同志，请进吧。”
　　皇甫煜走进去，小铁门又紧紧地关闭了。皇甫煜第一次来到林超的住宅，由不得暗暗惊叹院中的景致。这时候，只见绿色的草坪上，有一位身着白衣白裤的女郎正向皇甫煜慢慢地走过来。
　　“喂，”女郎大声问道，“你是皇甫煜吗？”
　　皇甫煜看见那位女郎，蓦然间怔住了。她长得多么像林薇娜啊！但是，皇甫煜毕竟是一位出色的老侦察员，他很快就找出了她与林薇娜的不同之处。
　　“皇甫煜，”女郎很不友好地问道，“我很像被你逼疯的林薇娜，对吗？”
　　皇甫煜冷冷地说道：“小姐，恕我直言，比起林薇娜的长相，你还差的很远。”
　　“你……”女郎恼了，恨恨地说，“你，怎么敢这样评论我？”
　　皇甫煜淡淡地一笑，说：“十分抱歉，我生来就不会恭维人。况且，我是应邀来见林超同志的，无意评论你的俊丑。你还懂得一些礼貌的话，请向林超同志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哼，”女郎把眼一白，“对不起，我不是这里的仆人。”
　　“但我是这里的客人。”皇甫煜有些恼火了，“小姐，我并非有意同你讲话。但是你既然拦在我的面前，若不肯通报，我便就此告辞。不过，日后林超同志怪罪下来，只好由你担待。”说完，他回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女郎跑过来一把拉住皇甫煜，气呼呼地说，“都说你皇甫煜厉害，我今天算是领教啦！走，跟我见叔叔去！”
　　“承蒙关照。”皇甫煜故意冷着脸说道，“请林小姐前面引路吧！”
　　林芝娜无奈，只好走在前边。皇甫煜对于有些高干子女的傲慢作风，早已耳闻目濡，所以也没把林芝娜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在林芝娜不情愿的引领下，皇甫煜走进了舒适的客厅。此时，林超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抬头看见了皇甫煜，便站起来略显热情地打着招呼。林芝娜狠狠地瞪了皇甫煜一眼，然后把长发一甩，走出了客厅。
　　“皇甫同志，”林超说道，“她是我的侄女，是我特地让她在院中迎接你的。”
　　皇甫煜没有表示感谢，却直截了当地说：“林超同志，您叫我来，有什么指示吗？”
　　林超捋了一下灰白的头发，笑着说道：“我请你来，可不是要做什么指示。眼下，上边勒令限期破获伪钞案件，压力很大哟！尽管我们成立了特别行动小组，但是具体的侦查工作，还要依靠你们这些有经验的老刑侦人员。今天把你请到我家，就是想和你具体分析一下案情，以便拟出切实可行的侦察方案。”
　　皇甫煜说道：“这样重大的案件，恐怕……”
　　“当然，”林超笑了笑，说，“分析如此重大的案件，只有你我是不行的。不过，我们可以先酝酿一下，然后拿到会议上再进行充分的讨论嘛！”
　　皇甫煜为难地说道：“可是对于整个案情，我知道的廖廖无几，让我从何谈起呢？”
　　林超一怔，不快地问道：“你没有看到汇总材料吗？”
　　皇甫煜说道：“据说，那些材料在耿文杰的手里，他没有给我看。”
　　“原来是这样。”林超皱了一下眉头，似有所悟地说，“我听到了一些反映，说你和耿文杰之间的关系很紧张。你告了他，他也告了你。同志间嘛，有意见是不可避免的，但彼此要相互谅解，求大同而存小异，否则就会影响正常的工作。尤其是公安机关，内部的不团结，会给犯罪分子造成可乘之机，危害极大啊！”
　　皇甫煜郑重地说道：“林超同志，我和耿文杰的矛盾，决不是私人之间的争执。他无视党纪国法，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竟不顾公安干警的安危，向犯罪分子提供情报。假如放弃原则，只求谅解，会给工作带来极为严重的恶果。”
　　林超听了皇甫煜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便沉着脸说：“你指控他向犯罪分子提供情报，不过是一种推理，并没有真凭实据。不然的话，市委早就严肃处理了。”
　　“这就更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皇甫煜说道，“耿文杰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律。即使在‘贼鸽’案件中，没有能够抓住他的铁证，但是在‘死神保险箱’案件里，由于他企图抢功，险些使杀人犯汪才潜逃。在汪才的口供中，已经交待了这个问题。”
　　林超不以为然地说：“对于《刑事诉讼法》，你是了如指掌的，一个人证不足为凭嘛！”
　　“可是，”皇甫煜笑了笑，说，“耿文杰却凭杨萍一个人的所谓揭发材料，企图让我停职反省，并交出武器，甚至对我封锁伪钞案件的有关材料。林超同志，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林超站了起来，慢慢地踱到窗前，倒背着手没有说话。他此番把皇甫煜叫到家里来，本意是要好好研究一下伪钞案件的问题。因为这个案件，使他有一种紧迫感。如果不能如期破案，他将无法向省、市委乃至公安部交待。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依靠有丰富破案经验的皇甫煜。可是，事与愿违，他和皇甫煜的谈话，竟引到了耿文杰的身上。如果一味地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势必会造成很尴尬的局面。
　　“皇甫，”林超有些感慨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才使江水不断地滚滚向前。眼下，我们正处在新老交替的时代，很多矛盾越发突现出来。黄泰同志已经到了离休的年龄，而合适的局长人选却又定不下来，这使我们的工作很被动啊！”
　　皇甫煜对于这个很敏感的问题，不好发表任何意见，于是说：“无论市委任命谁来担任公安局长，我都会忠于职守，服从命令。”
　　林超刚要说话，却听见从楼上飘来一阵歌声。那梦幻般的曲调，即使心情愉快的人听了，也会感到无限的惆怅和凄凉。林超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缓慢地转过身来，默默地望着皇甫煜。
　　
　　飞呀，飞呀
　　我可爱的小白鸽，
　　你带上血红的宝石，
　　飞向无人烟的沙漠。
　　你可知道，
　　我的心已经破碎，
　　独自在忍受着寂寞。
　　
　　那歌声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传来一阵令人恐怖的大笑声。皇甫煜立时意识到，那是林超的女儿林薇娜在狂笑。他转过脸去，不愿与林超的视线相碰。
　　“唉，”林超声色黯然地说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却疯了。找过多少名医，都无法使她安静下来。可是，如果她不神经错乱，如今也是个阶下囚，好好的一生被她自己给毁掉了。我把她接回家来，是为了尽做父亲的最后一点儿义务。她落得这个下场，我是负有很大责任的。幸亏我的侄女林芝娜，与她长得十分相像，所以便留在了我的身边。不然的话，真不知我的晚年会是个什么样子。”
　　此时，皇甫煜的心情也非常沉重。记得苏联一位教育家说过，父母对子女的疼爱，虽然是一种伟大的情感，但过分溺爱，会使孩子遭到毁灭。想起在院中遇见林芝娜的情景，皇甫煜真担心她会因长辈的娇惯而放任自己。
　　“林超同志，”皇甫煜站了起来，深表同情地说道，“您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如果您没有新的指示，请允许我告辞。”
　　“好吧，”林超的心，已经被女儿的狂笑声搅乱了，便点点头说，“回去以后，你找耿文杰把案件的汇总材料要过来看看，然后我们再详细研究案情。”
　　“是！”
　　皇甫煜刚走出客厅，便听楼上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他不禁抬头望去，只见楼梯口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皇甫煜立时认出，那个女人就是林薇娜。这时候，林超已经跟出客厅。他呆呆地看着女儿，闹不清她是怎样跑出了那个紧锁的房间的。
　　“飞呀！飞呀……”
　　随着喊声，林薇娜狂笑着“咚咚咚”地跑下楼来。猛然间，她在皇甫煜的面前站住了，直勾勾地瞪着双眼，露出了异常恐惧的神情。皇甫煜镇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清楚地看到，林薇娜原本很漂亮的面孔，如今已不堪一睹。尤其那两只眼睛，已失去了往日的妩媚，变得没有一点神采。忽然，林薇娜大叫一声，猛地朝皇甫煜扑过来。林超吃了一惊，忙冲到前面挡住了林薇娜。疯狂的林薇娜在林超的怀里挣扎着，把林超累得呼呼直喘。
　　“吴妈！吴妈”林超向楼上大声叫道，“你快下来！”
　　俄顷，吴妈干瘦的身躯，在楼梯口出现了。她阴沉着脸，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下来。由于她的双肩耸得很高，活像一只慢步下山的秃鹫。
　　“吴妈，”林超急忙说道，“快把薇娜拉回房间去！”
　　吴妈来到林薇娜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臂。说来也怪，林薇娜竟服服贴贴地跟着吴妈上楼去了。然后，就在吴妈向皇甫煜投来冰冷的一瞥时，他却看到了她那双发光的眼睛里，闪露出的一种仇恨。啊，那简直是毫不遮掩的刻骨仇恨！林超好像也注意到了那种目光，竟有些怔住了。
　　“皇甫，”林超禁不住解释说，“吴妈是薇娜的乳母，待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也多亏了吴妈，我才能将薇娜留在身边。组织上曾提出过，让我把薇娜重新送回精神病院，可我实在不忍再把她送到那个地方。”
　　皇甫煜阴郁地看了看林超，便告辞了。林超要派车送他，被他婉言拒绝了。皇甫煜走出楼房，看见林芝娜正坐在蘑菇伞旁读小说。
　　“皇甫处长，”林芝娜站起来说道，“可以向你说一声‘再见’吗？”
　　皇甫煜友好地笑了笑，说：“芝娜姑娘，谢谢你。再见！”
　　皇甫煜走出了那道铁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情不自禁地思索着，林超把他叫到家里来，是急于要破获伪钞案件，还是想说服他与耿文杰和解？而更使皇甫煜情绪败坏的，却是遇见了林薇娜。尤其是吴妈那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简直叫他忍受不了。莫非就是她，把林薇娜故意放出了房间？
　　皇甫煜只顾得思考问题，却没有注意到一辆客货两用汽车，紧紧地盯住了他。就在皇甫煜要横过马路的时候，那辆汽车竟猛冲过来。随着行人的尖叫声，机敏的皇甫煜立时感到一种危险正在威胁着他。此刻，容不得皇甫煜多想，只见他迅猛地往旁边闪去，那辆汽车便紧擦着他的身边飞驰而过。皇甫煜气得脸色铁青，牢牢地记下了那辆汽车的牌照。由于马路上没有其它的机动车可以拦截，皇甫煜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汽车飞快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