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陆归墟-4

　　阿特拉·庞克是大西国的财务大臣。如果从其先祖阿特拉·庞泽算起，这一要职近百年来一直由庞氏家族的人担任，从未旁落过。这对于几乎全是贵族的大西国朝堂来说，也算是一个异类了。
　　庞泽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从小便饱受那些贵族子弟们的欺负。可他天生有着精明的头脑，特别在敛财这方面尤其突出。庞泽年轻时去过大狼国，当时大狼国的国王正在为开采亚述尔山上的铜矿烦恼。原因只有一个：缺人。狼人们是不愿意做这种苦力活的，可大狼国国内的奴隶数量太少，不够用。庞泽经过多方考察之后，跟大狼国国王定下协议，说自己愿意从大西国贩运奴隶过来，并且价格比奴隶贩子们的开价还要低。国王自然喜出望外。庞泽回到海神城后，劝说大西国的贵族们将那些年老体弱的奴隶低价卖给自己，然后又骗奴隶们说自己替他们赎回了自由之身，并要带他们去北方的“自由之地”。奴隶们自然千恩万谢，拖着疲惫的身子跟庞泽徒步走到了大狼国境内。他们不仅替庞泽省去了一趟海运的费用，还将自己送进了黑暗地狱。从此，这些奴隶们便开始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中不停劳作，直到死去。
　　就这样，庞泽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从此开始了开挂的敛财人生。有人说，他的财产几乎富可敌国。可奇怪的是，很多海神城的平民们并不认为这种欺骗行为是可耻的，反而认为值得效法。或许，庞泽给他们做了个“白手起家”的榜样吧。从此，庞泽的名声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步入朝堂，担任起了大西国的财政大臣。其子孙继承了庞泽的经营理念，不仅将整个家族搞得越来越兴旺，还成功的将庞泽推上了民间财神的位置。
　　然而传统贵族们对此嗤之以鼻，将庞泽戏称为“贪婪之神”。没想到这个绰号在民间越叫越响，以致后来很多平民都祭奠起贪婪之神来。这大概就背离了当初贵族们的本意了。
　　在海神城，与贪婪之神同类的伪神还有美酒之神、欲望女神、杀戮之神等等。其实这些伪神们一开始只在民间信奉，官府是不认可的，并且还严厉打压过。只是到了后来，信众越来越多，并经常为此引发官民冲突。海神城的统治者们无奈之下，被迫从官方层面认可了信仰的合法性，于是各种伪神的信仰终于传遍了整个大西洲。直到现在，大狼国的狼人们也搞不明白，他们的先祖阿奴帕为何在大西国被尊成了“杀戮之神”。
　　
　　庞克走出贪婪之神神庙，开始上车朝王宫走去。门口还有不少的百姓正在拼命往里挤。庞克看在眼里，嘴角漏出了满意的微笑。过了一座长桥，来到王宫大门口，经侍卫们通报之后，庞克见到了诺莫十六。
　　跟预先计划好的一样，索提斯正在陪父王说话，另外还有国师塞拉斯、总务大臣比奇、军务大臣戈登、法务大臣约瑟、内务大臣富勒和外务大臣康威等也都在场。庞克上前一步，将沃克挪用军饷一事如实做了汇报。诺莫十六听后顿时气的大骂“逆子”，然后命人火速将查尔斯传来。
　　索提斯假意劝道：“父王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弟弟他只是一时糊涂，你一会儿骂他几句也就是了。”诺莫十六怒道：“一昧贪财好色，致使我数万将士枉死沙场！这也是一时糊涂吗？简直该杀！”总务大臣比奇忙出来劝道：“大王息怒。事情尚未查明，还是等王子来了，问清楚再说吧。”军务大臣戈登说道：“不管结果如何，鸿沟城兵败全因臣失察所致。请大王责罚。”索提斯忙道：“戈登大人虽有过失，然对外用兵全由元帅沃克一手经办。这一点，还请父王明察。”诺莫十六冷哼道：“此事容后再议。”
　　几人正在说话，查尔斯走了进来，只见约瑟和康威正在暗中打眼色。查尔斯不明所以，忽听诺莫十六问道：“那红玫瑰萝丝，如今在你府上吧？”查尔斯吓了一跳，暗想他是怎么知道这的，难道这老东西对萝丝也有想法？诺莫十六见他迟疑不答，心中更怒，命令庞克道：“问他！”
　　查尔斯听完庞克的问话，马上意识到了其中的利害，不禁暗骂沃克歹毒。然今日之势已不比以往，毕竟那时索提斯不在国中，自己无论如何整治沃克都没关系。如果现在还那么做，无疑将使陆军军方倒向索提斯，他查尔斯就会白白损失一条臂膀。想到这里，查尔斯忙说道：“说到克扣军饷一事，儿臣倒是听到了另外一种说法。据说沃克元帅原本打算将军饷如数送到军前的，可惜鸿沟粮道遭到了大狼国偷袭，致使我军后方物资很难送到鸿沟城。沃克权衡得失，这才暂时没有将军饷下发，而不是存心克扣。不信的话，父王可问法务大臣约瑟。”说罢连忙跟约瑟使眼色。
　　约瑟忙上前奏道：“事情确如王子所说。只是案情复杂，臣还在调查之中。一旦核实清楚，定当马上汇报给大王。”庞克问道：“那么花魁萝丝一事，王子作何解释呢？”查尔斯回答道：“各位应该知道，新神族人博尔顿·诺莫全家被火烧死，此案至今尚未查明。原本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个偶然事故，然最近经本王子调查，这根本就是一件人为纵火案！而花魁萝丝正是知情人之一。我命沃克元帅将其抓获，目的只是为了审讯她。”
　　众人吃惊地望着他，连诺莫十六都听呆了。唯独塞拉斯不声不响，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看得查尔斯浑身发毛。诺莫十六看了塞拉斯一眼，见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这位海神王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方问道：“审出什么来没有？”查尔斯勉强笑道：“哪有这么快？这萝丝、她原是听一位军官酒后吹嘘的，说他本人亲自参与了纵火的全过程。可惜萝丝并不清楚那位军官的名字，所以儿臣还在追查。”诺莫十六沉默了一会儿，才严肃地说道：“一旦追查出来，要马上告诉父王！”查尔斯忙道：“儿臣领命。”诺莫十六挤出几滴眼泪说道：“那博尔顿雄才伟略，着实令人钦佩。本王曾几次欲将王位让予他，都被他婉言拒绝了。如今他全家被害，真是让人痛心呐。试想本王一脉，除去索提斯和查尔斯之外，其他人都不具备神族的资格。至于再往后一代，竟没有一个是神族子孙。不仅如此，连国中所有贵族的子孙中都没有神族的人了。所以本王就想啊，博尔顿的孩子中倒是有几个具有神族资格的，如果他们今天还在，完全可以继承海神王之位啊？哪知竟让一场大火给毁了。本王每念及此，都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难道我大西国的神族，到他们姐弟二人身上就绝种了吗？唉！”
　　众人忙一起进言道：“大王节哀。”看着诺莫十六止住了悲声，内务大臣富勒赶紧说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派谁出征消灭大狼国的叛军。请大王尽早定夺。”戈登·阿特拉说道：“我军虽先折了一阵，臣下认为还是因阿诺将军大意所致。我大西国兵多将广、三军强盛，什么时候败给过狼人？大王只需随便派出一位，就能打到火山城去。”康威笑道：“戈登大人，我们如今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大狼国了。如今他们搞了个北方四国联盟，而且连海军都有了。听说吉德将军就在海上吃了败仗。依我之见，咱们应先避其风头，等来日有机会再收拾他们吧。置于当下，还是跟大狼国讲和为宜。”
　　戈登·阿特拉跟海军元帅尼莫的关系尚可，原本不想那么快让诺莫十六知道海战失利一事，如今见康威说出，连忙含糊应道：“吉德将军虽然小败，然对我大西国海军来说损失有限。依臣之见，还是先解决陆地上的威胁吧。既然沃克元帅没有克扣军饷，还是由他亲自出征为妙。”诺莫十六看大家似乎都没有异议，便说道：“准了！”
　　索提斯本欲提议让塞勒出山，但考虑到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所以也就罢了。
　　
　　众人走后，大殿之中只剩下了诺莫十六、索提斯和查尔斯父子三人。这位现任大西国海神王冷冰冰地看了儿子半天，才厉声喝问道：“现在人都走了，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查尔斯说道：“儿臣不明白父王的话是什么意思。”诺莫十六怒道：“挪用军饷，购买花魁！”查尔斯结结巴巴地说道：“儿臣、儿臣……”诺莫十六打断他的话道：“你刚才的谎话能瞒过其他人，还能瞒得过本王吗？我告诉你，不止本王，连国师都看出你撒谎来了。你居然又扯上什么博尔顿家失火案，还说什么人为的，需要彻查。彻查你个鬼，没脑子！他家要不失火，这下一任海神王之位，能轮的上你们姐弟吗？”
　　索提斯和查尔斯吃惊地望着父亲，似乎终于明白过来。只听诺莫十六继续骂道：“再说你们两个，没有一个给父王争气的，怎么就不能生几个神族的孩子？哪怕只有一个，父王还用得着为继承人操心吗？最可气就是索提斯，父王当时为什么让你随比尔伯·诺莫远征中土？还不是因为他身上有神族的血统吗！你倒好，不说想办法跟他多亲近，天天就知道勾引那些浪荡之人，如今更生了个野种出来，还说什么这孩子的父亲胜过天神。都是鬼话！若是天神真的出现了，整个大西洲就完了！”
　　索提斯这才知道，当初父王放逐自己，并非是因为她偷看了《海王金经》，而是另有深意。可那位比尔伯·诺莫长得也太难看了，自己一见他就有种想吐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方面去。她偷偷看了诺莫十六一眼，见他正在气头上，就没敢分辩。
　　诺莫十六继续骂道：“还有查尔斯，更是混账。无论如何，索提斯都是你的姐姐啊？你怎敢派出城防营的人行刺于她？简直是猪狗不如！”查尔斯分辩道：“那事不是儿子做的。儿子……”诺莫十六喝道：“住嘴！除了你，还有谁盼着她早点儿死，还有谁！”看见两个孩子都不说话了，诺莫十六才逐渐平息下来，慢慢说道：“如今你们两个，一个有财务大臣、军务大臣和海军方面的支持，一个有法务大臣、外务大臣和陆军方面的支持，每天都吵得乱糟糟的。再斗下去，我整个大西国都乱套了。我老了，还想多活几天，你们两个就别闹了，让父王也过几天清静日子。至于立谁为储，我想好了：如今不是大敌当前吗？你们两人各找几个武艺高强的出来比武，最终哪方赢了，父王立哪方为王储；并对比武获胜者委以重任，日后替国家出力。这不也巧了，今年正赶上四年一度的全国比武大赛的决赛了，你们先各自去选人吧。”
　　索提斯和查尔斯忙说道：“儿臣领命。”待要退下，诺莫十六又叫住查尔斯道：“那个纵火案，你准备怎么查啊？”查尔斯忙不迭地说道：“儿臣不敢，儿臣不敢。不查了。”诺莫十六叹道：“到底是个孩子！既然一开始说查了，如今不查，又怎能堵住众人之嘴？查还是要查的，至于查谁、结果是什么，那还不是你说了算。”查尔斯低头说道：“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