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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诬陷•巧施离间之计

作品名称:福音路13号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2-01-20 12:53:04      字数:5498

  一辆米黄色的皇冠牌小轿车驶出公安局大门,在宽阔的街道上奔驰着。坐在车里的耿文杰,嘴里叼着烟卷,正在微闭着眼睛想心事。
  说起来,耿文杰与皇甫煜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在侦破“邮花皇后”案的时候,他就深深感到皇甫煜的才能远远地超过了自己。皇甫煜的存在,不但使他无法接替即将离休的老局长黄泰的职位,甚至威胁着他眼下窃踞的副局长的宝座。
  按照分工,他负责抓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但是,公安局所破获的刑事案件,他除了听听汇报,却从来插不上手。尤其对于一些重大案件的侦破,他更是一筹莫展。对此,他不认为是自己无能,而是怨恨皇甫煜像一只拦路虎横在自己的面前,占尽了风流。每当皇甫煜受到省公安厅或公安部的嘉奖时,他的妒嫉心理,常常使他彻夜难眠。有人说,在中国有这样一种人,当他看见别人比自己强时,不是千方百计地提高自己的本领,努力超过对方,而是绞尽脑汁,拼命把对方拉下来。倘若在政治上不能将对方打倒,就要在生活方面百般挑剔,甚至不惜造谣中伤。耿文杰深谙其中的道理,凭你本事再高、德行再好,然而“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皇甫煜再了不起,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果然,在皇甫煜的家中,闹出了桃色事件。当耿文杰接到匿名电话之后,生怕错过机念,立时赶到了现场。然而,对于那个电话究意是谁打来的,他却不去追究,也不想去追究。
  在耿文杰的人生哲学里有一条,这就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在他看来,若想使自己的官路亨通,就要在“毒”字上下功夫。
  因此,他按照自己的意愿,胁迫杨萍写下了足以使皇甫煜名誉扫地的揭发材料。他把皇甫煜的所谓“罪证”抓在手里,自然要大做文章,即使不把皇甫煜置于死地,也要叫他脱层皮。耿文杰下定这个决心,已不单单是出于妒嫉心理了。在皇甫煜侦破“贼鸽”案件的时候,由于牵扯到市委副书记林超的女儿林薇娜,耿文杰为了向领导讨好,竟不顾女侦察员王蕾的安危,向林薇娜透露了王蕾的真实身份。倘若不是皇甫煜及时收网,王蕾即使不被林薇娜干掉,也会陷入阴险残暴的走私头子“黑豹”之手。不仅如此,耿文杰还为林薇娜设计了“三级跳”,以便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捕。然而他的预谋又落空了,由于皇甫煜及时下令封锁了城市的各交通要道,林薇娜企图逃往香港的计划才未能得逞。
  耿文杰犯下了如此罪行,本应受到法律的追究,但是由于林薇娜神经错乱,致使耿文杰滑了过去。尽管如此,皇甫煜还是向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做了有力的揭发,而且惊动了市委和省公安厅。在那段时间,他确实被搞得很狼狈。只是因为证据不足,局纪委才没有做出最后结论。耿文杰心里十分清楚,这笔帐,皇甫煜早晚是要和他清算的。
  从此,耿文杰变得小心谨慎了,不敢再像过去那样锋芒毕露。然而,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向皇甫煜反扑的机会。他所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但是他也明白,皇甫煜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他必须扎稳脚跟,步步进逼,否则非但扳不倒皇甫煜,还会把自己搞垮。因此,他在放走杨萍之后,便匆匆地去找主抓政法口的市委副书记林超。
  汽车拐进一条幽静的街道,行驶了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在一幢漂亮的小楼房的门前停了下来。耿文杰跳下汽车,便径直向那个熟悉的黑色铁门走去。他来到铁门前,按了一下门铃,小铁门很快就“呀”地打开了。一位值勤的保卫人员见是耿文杰,便客气地把他放了进去。
  “耿副局长。”保卫人员说道,“林书记到市委机关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耿文杰点了点头,说:“我有重要情况向林书记汇报。他既然还没有回来,我就在客厅里等他一会儿吧。”
  耿文杰是林超的常客,保卫人员自然不会持反对的意见。于是,耿文杰抬脚向里面走去。林超的私邸,耿文杰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那院中的景致,常常使耿文杰留连忘返。鹅卵石铺砌的小路,在五彩缤纷的花池间,一直延伸到红顶白墙的小楼门前。不远处的绿色草坪上,一顶蘑菇状的阳伞下,摆着一张白色的小圆桌和四把配套的软椅。哥德式的小楼房前,有一条小小的走廊,那上面爬满郁郁葱葱的葡萄藤。白色的石柱上,缠绕着各色月季花的新品种。由于是秋季,院中浮动着馥郁的桂花香气。耿文杰曾不止一次地暗暗思忖,自己若能拥有如此的理想所在,那才叫做不枉今生今世。
  这时候,有一位打扮入时的少女从楼里走出来,站在白色的台阶上笑吟吟地喊道:“你好,耿副局长!”
  耿文杰一看是林超的侄女林芝娜,便笑着说:“芝娜,多日不见,你长得更像你的堂姐啦!
  “我哪里有薇娜姐长得漂亮!”林芝娜说道,“你来的真不巧,叔叔不在家。”
  耿文杰说:“这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他一会儿嘛!”
  “那就请便吧。”林芝娜说着提高了嗓门,“吴妈,来客人啦,你替叔叔招待一下吧!”说完,她就轻盈地跑下台阶,向以耿文杰道了一声“再见”,便向大门口走去。
  耿文杰刚走上台阶,便见年近六十岁的吴妈,慢腾腾地走出楼门。她的脸色蜡黄,嘴唇很薄,颧骨高突。虽然她的脸上布满了核桃纹,但是一双眼睛却闪闪发光。她是个大骨架的女人,但由于上了年纪,瘦得竟像一把干柴。她本是林薇娜的奶妈,林超见她无儿无女,便一直把她收留在家里。林超的妻子去世之后,全部家务便由她负责料理,实际上成了林家的女管家。
  “小耿,”吴妈说道,“进客厅坐吧。”
  耿文杰知道吴妈在林家的地位,自然不敢小看她。于是,他笑容可掬地冲吴妈点点头,随着吴妈进了客厅。耿文杰在客厅里坐下以后,吴妈给他沏了一杯茶,也坐了下来。
  “小耿,”吴妈似笑不笑地问道,“你找老林是谈公事还是谈私事?”
  耿文杰说道:“我们局里有位处长最近犯了案子,性质很恶劣,我是来向林书记请示处理意见的。”
  吴妈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既然是公事,我就不便多问了。”
  耿文杰点燃一支烟,不以为然地说:“吴妈在林书记家里待了三十年,自然不是外人。我今天要向林书记汇报的问题,即使让你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
  “还是保密点儿好。”吴妈说道,“那次为了薇娜的事,老林可把我埋怨苦啦!说我不该把薇娜藏在家里,应该劝她去投案自首。公家的事,我也闹不大懂。薇娜要瞒着父亲在家里住儿天,我当奶妈的怎能不应允?听薇娜说,她能摆脱皇甫煜的追捕,还是你给出的主意呢。你都能帮助薇娜,我就不能帮帮她吗?从那以后,凡是沾公家边的事儿,我就一概不打听。”
  耿文杰听罢一惊,忙说:“吴妈,薇娜告诉给你的事,你对林书记说过吗?”
  吴妈笑了,说:“那事我可没告诉老林。叫他知道了,不定又该说我些什么呢!”
  “吴妈做的很对。”耿文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其实,大家都是为了薇娜好。林书记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我们理应格外关心一些。只是薇娜的命太苦,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但凡她能想开一点儿,也不至于神经错乱。据说,林书记舍不得把女儿关在精神病院,又把薇娜接回来了,是真的吗?”
  吴妈点头说道:“那天老林去精神病院探望薇娜,看见孩子被锁在一间小屋里,捆绑得结结实实,心里难受得不行。谁想薇娜虽然疯了,却还能认出老林,竟冲他喊了一声‘爸爸’。就这样,老林说什么也要把薇娜领回来。如今把她关在楼上的房间,由我来照料她。”
  耿文杰清楚地看到,吴妈那双发亮的眼睛,此时变得黯淡无光了,那双塌下眼角的眼睛,好像被蒙上一层雾气。他知道,林薇娜是吃吴妈的奶长大的,她们之间的感情,胜过了母女关系。而林薇娜也正是在吴妈的娇惯下,才养成了一身的恶习,最后走上了犯罪道路。
  “小耿,”吴妈用怨恨的口吻说,“皇甫煜也是吃五谷杂粮的,难道他就不懂得人的感情吗?就算薇娜有些坏毛病,可她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为什么要往死处逼她呢?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老林,皇甫煜也该放薇娜一条活路啊!”
  “吴妈,”耿文杰趁机说道,“就因为皇甫煜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他才闹出一场风流案子。”
  吴妈眼睛一亮,问:“什么风流案?”
  耿文杰笑了笑,说:“有一个叫杨萍的女人,到皇甫煜家里报案,他竟强迫那个女人在他家里过夜。如今人家已经写下了揭发材料,看他皇甫煜怎么过关吧!”
  “真的?”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林书记的。”
  吴妈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耿文杰,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她伸出干瘪的手,连连拍了几下,虽然掌声不大,却足以发泄出她内心的喜悦。
  “好哇,好哇!”吴妈兴奋地叫道,“想不到他皇甫煜也有今天!”
  耿文杰情知吴妈是出于报复心理的满足,却不动声色地说:“吴妈,皇甫煜可是个很难对付的人,我估计他不会轻易就范的。况且,黄泰局长非常器重他,少不了要替他说好话。虽然我们三令五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一遇到具体问题,就会另当别论啦!”
  吴妈说道:“都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太婆,就更讲不出道理来。可是,既然有人揭发了皇甫煜,你们总不能装作看不见吧?”
  “唉!”耿文杰故意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真把公安局的脸丢尽啦!不过,若想指望黄泰局长做出公正的处理,恐怕比登天还难。看起来,林书记若不亲自过问,我这个副局长也奈何不了他们。”
  吴妈把眼一瞪,说:“小耿,本来公家的事我不该插嘴,既然皇甫煜依仗职权欺负老百姓,我就要替受害人鸣锣喊冤啦。”
  这时候,耿文杰猛可里看见客厅门口出现了林超的身影,连忙站了起来,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林超走进客厅,习惯地捋了一下花白的头发,向耿文杰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吴妈,”林超笑着坐下来说道,“什么事惹你犯那么大的肝火啊?”
  耿文杰看了吴妈一眼,忙说:“吴妈在外面听说公安局有一位干部,企图在他的公寓里侮辱妇女,非常气愤,便批评我这个副局长不称职。”
  林超一怔,说:“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耿文杰说道:“事情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我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那位妇女的揭发材料,我已经带来了,请林书记过目。”
  说着,耿文杰打开黑皮包,从里面拿出了杨萍的所谓“揭发材料”,递给了林超。林超不紧不慢地从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好之后,这才低下头来逐字逐句地看起来。吴妈坐在一旁,冷冷地注视着林超的反应。耿文杰也坐了下来,慢慢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文杰同志,”林超看完材料,双眉紧蹙地问道,“黄泰同志对这件事拿出意见了吗?”
  耿文杰察言观色地说:“林书记,黄泰局长和皇甫煜的关系,您是清楚的。如果我贸然把这份材料拿给黄泰局长看,他在感情上肯定接受不了。再说黄泰局长有严重的冠心病,一旦看了这份材料,气急而发生心肌梗塞,不但将会给他造成痛苦,同时也会给工作带来损失。出于这种顾虑,我才赶来直接向您汇报,请示一个妥善处理的办法。”
  林超把材料放在了茶几上,说道:“你出于爱护老干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皇甫煜是黄泰同志一手培养起来的老侦察员,感情自然不同一般。但是,我是了解黄泰同志的。他对党和人民忠心耿耿,嫉恶如仇,决不会徇情枉法。况且,他是局里的第一把手,越过他而由我直接处理,是违背组织原则的。你说呢?”
  耿文杰装作为难的样子说:“林书记的话,非常有道理。只怪我的顾虑太多,没有把这件事情做好。”
  林超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黄泰同志的身体确实欠佳,你如此小心行事,也是有必要的。这样吧,今天下午我亲自到你们局里去,免得使你为难。”
  “谢谢林书记对我的关怀。”耿文杰高兴地说,“有您亲自出马,我心里就踏实多啦!”.
  林超说道:“你凡事小心谨慎,对革命工作兢兢业业,这很好。如今有些中、青年干部,目空一切,不把老于部放在眼里,叫人很看不惯。眼下,黄泰同志即将离休。在这新旧接替的关键时刻,你要多承担一些工作。黄泰同志提名,再三要求由皇甫煜任公安局长,除了感情上的因素之外,就是因为皇甫煜的业务能力强。但是,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仅具备较强的业务能力,那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看他的政治头脑如何,看他能不能统筹全局。不然的话,下属各部门就会成为一盘散沙,那还能搞好工作吗,啊?”
  一谈到这些问题,林超就来了火气。但他是一位颇有个人修养的领导干部,在下属面前,自然要有所收敛。耿文杰何等的乖巧,当然明白林超的思想状态。
  “林书记,”耿文杰顺着林超的话茬说,“在老干部的身上,有很多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地方。对于那些目无领导,干工作随心所欲的人,确实叫人看不惯。没有老干部打下良好的基础,哪里会有我们的今天?我并非想说皇甫煜的坏话,可他的眼里只有黄泰局长一个人。在侦破‘贼鸽’案件的时候,竟对我再三声明,说薇娜是您的女儿,您理应回避这个案件。当时,我就严肃地批评了他。我对他讲,林书记是主管政法口的,不同于一般人,论政治觉悟,难道还没有你皇甫煜高吗?他却蛮横地说,如果林书记真有那么高的觉悟,他的女儿也不会成为犯罪分子。”
  “不要谈这些啦!”林超压住火气说道,“对于我的女儿,我从来没有纵容她犯罪,更没有包庇她的罪行,这是有目共睹的。作为一名受党多年教育和培养的老共产党员,我自认无愧于国家和人民!”
  耿文杰见惹恼了林超,又继续煽风点火说:“对于这个案件,林书记是光明磊落的。可是,皇甫煜却在私下里说,薇娜之所以能逃避公安机关的追捕,完全是由于有您这个保护伞。他不敢与您公开对抗,便诬陷是我在给薇娜通风报信。我……”
  “岂有此理!”林超猛地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说,“皇甫煜对你我造谣中伤,无非是因为我向市委提名,由你来接替黄泰的职务。”
  这时,吴妈在一旁冷言冷语地说:“哼,真要叫皇甫煜当了公安局长,不知要有多少好人遭殃!”
  听了吴妈的话,林超猛然意识到不该当着她的面,谈论人事关系。吴妈很精明,立时从林超的神态中,看出了这个意思。于是,她知趣地站起来,慢腾腾地走出了客厅。
  “文杰同志,”林超心烦意乱地说,“我有些累了。有什么话,下午到你们局里再说吧!”
  “那份材料……”
  “就留在我这里吧。”
  “是!”耿文杰立即站起来,颇有军人风度地说,“林书记,我告辞啦!”
  林超微微地点了点头,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当他意识到应该对耿文杰说一声“再见”时,耿文杰却早已离开了容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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