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困兽之斗

　　“既然信封没有封上，你丈夫也有让你翻看的意思，你为什么不看看你丈夫留给你的信呢？”牛牪犇看完盛和田的遗书后，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内心翻江倒海似的翻腾不已，最后他睁开细小的双眼，轻声问道。
　　“既然我亲爱的丈夫已经去了，我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呢，能挽救他的生命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把他的美好记忆一直保持下去呢？生活还得继续。我还要活着。我不想让家里的孩子成为孤儿。我还想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父亲是英雄。真相，对我还重要吗？”汪露露伸手扯了一下皱巴巴的褪色的真维斯牌的棉质睡衣的衣角，一脸悲惨地耸耸肩，“警官同志，既然你看了这封信，你能告诉我，我的丈夫盛和田是英雄吗？”
　　“是的，当然。虽然我们今天拿的是搜查证来和你见面，那是因为你丈夫的案件还处于调查阶段，我们认为他可能参与了其他案件。不过，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你丈夫帮助我们公安机关侦破了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你不妨大胆地告诉你的两个孩子，他们的父亲是真正的英雄！”
　　“谢谢警官。”听了牛牪犇的话，汪露露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当然了，牛牪犇认为，翻箱倒柜地搜查已经是没有必要了，汪露露已经把专案组需要的东西拱手递到了手里。
　　随后，牛牪犇率领搜查小组离开了常青树小区，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回专案组临时指挥部。
　　送走警察后，汪露露合上房门，开心地嚎啕大哭起来。她想念自己的丈夫盛和田，她也急切地等着孩子们回家来，她要把父亲的英雄事迹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也就是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盛和田的绝命遗书的内容，第一时间对专案组全体人员进行了公布。单凭这封检举信，关押幕曼荷和朱不问就不成问题，这大大地鼓舞了专案组的士气。
　　夜已深，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鬼眼。
　　“一天下来，朱不问什么也不吐，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晚饭时，波师叹了一口气，悻悻地说道。
　　“别急，波哥，先吃饭。等会让我试一试？”冯粒粒笑盈盈地凑上去，“我不仅是警察，也是一个女人。我比你更懂得怎么样摧毁一个男人。”
　　“哈，对呀，最毒不过妇人心嘛。”晓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幕曼荷这样的资深美女也是从小冯同志年轻时过来的，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OK，那你姑且一试吧。俗话说，毛子手硬。噢，对了。埋尸体的地点我们是没有抛给他的，我想这个杀手锏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递出。”
　　“知道了。谢谢，波哥。也谢谢，晓哥。”
　　“我本以为，幕曼荷已经快被朱不问逼疯了，三刨两下就能拿下，谁知道她的嘴太硬了。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罗晓西擤了擤鼻子，插了一句。
　　“盛和田不是说了嘛，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幕曼荷的心狠手辣可见一斑。也许我们到最后都不一定能够撬开她的老虎嘴。”晓哥瞅向牛牪犇，“对不对，牛儿？”
　　“对的晓哥，我完全赞同。”牛牪犇附和道，“虽然盛和田和汪露露是二婚，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仍然是十分地恩爱。在这样的状态下，盛和田都还鬼迷心窍地去帮助幕曼荷杀人，可见幕曼荷驾驭男人的功夫非同一般。”
　　“嘿嘿，兴许幕曼荷的其他功夫估计也不赖。可惜了哟。”蔡力幽幽地说道，一脸坏笑。
　　“嘿，力哥，她的年龄可以给你当妈了。想啥呢。”冯粒粒向蔡力翻了个白眼。
　　众人大笑。
　　罗晓西更是笑喷了，嘴里的饭洒了一桌。
　　众人潦草地吃了晚饭，立即又投入到艰难的审讯工作上来。冯粒粒和晓哥来到关押朱不问的审讯室。
　　“你好，朱不问。我是李不韦被杀案的主办警官冯粒粒。幕曼荷被抓你知道吧？我今天一直和她在一起。刚才我们吃饭的时候，听说你态度极其恶劣。我过来瞧瞧，看你是不是被幕曼荷施了妖法迷住了。”
　　“曼荷还好吗？”本来趴在铁凳扶手前方铁板上的朱不问猛地坐直身体，一脸关切，急急地问道。
　　“今天抓她的时候，一脸素颜，看起来好憔悴。晚饭也吃得少，心事重重呢。”冯粒粒瞅着朱不问，“你为什么叫她‘曼荷’，你是幕曼荷的男朋友？”
　　“啊，当然，如假包换，独一无二的男朋友。”
　　“你好大胆，人家幕曼荷是有丈夫，你凭什么是她的男朋友，嗯？”
　　朱不问垂下眼睑，表情局促不安，没有回答。
　　流萤一个劲地扑打着发出橘黄色光芒的黑色铁丝的灯罩，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冯粒粒见朱不问闭嘴不语，内心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继续步步紧逼：“当然了，你以为你帮助幕曼荷杀掉李不韦，你当然地入住东宫。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可惜啊，幕曼荷可不是吃素的主！”
　　“没…没人指使我杀人。我什么也没干。警官可不能乱说，冤枉好人。”朱不问回答得有点结巴，像是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似的。
　　冯粒粒并没有理睬朱不问，继续说下去：“何况，盛和田一直都是幕曼荷的老情人，还不是人财两空，最后还妄自送了性命！我告诉你，幕曼荷今天亲口告诉我说，她更新喜欢盛和田帮她做事情，不会像你那样逼她。你以为你可以得到幕曼荷人的同时，得到她的亿万家财？”冯粒粒语气咄咄逼人，“你并不值得她信任，你才跟幕曼荷多久？盛和田在幕曼荷身边已经超过十年！”
　　“不会的，曼荷不会是那样的人，盛和田不可能是她的情人，我才是她唯一喜欢的人，她说过她要嫁给我。”
　　“凭什么？你谁呀？你有什么工作？一年挣多少钱？简直就是白日梦！”
　　“我帮老乡做点跑腿的事情，有时和幕平陆打伙也做点小生意，一年下来还是有二、三十万的收入吧。”
　　“你知道幕曼荷姐弟两个怎么说你吗？”
　　“他们怎么说？”
　　“幕平陆说你长得太丑，配不上他姐姐。而幕曼荷告诉弟弟，你的手长得像抓骨手，聚不了财！你以为你可以拿杀人的事情要挟幕曼荷？你也不看看盛和田的下场！”
　　“我要见幕曼荷当面问问，她是否真的爱我。你们警方满足我这个条件，我就全部交待。”朱不问回答时，声音犹如哭鼻子的小男孩，透着一丝绝望。
　　“见面肯定是不行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罗晓西从审讯室外，推门而入，像一阵风，“抓骨手，抓紧交待问题！”
　　“朱不问，争取个态度，别执迷不悟，听到没有？”一直坐在冯粒粒身旁的晓哥剑眉直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地吼了一句。
　　朱不问垂下头，没有上脚镣的双脚相互蹭来蹭去，不再说话。
　　冯粒粒举目在审讯室内四处搜索，终于在墙角找到从朱不问脚上取下来的脚镣，黑黝黝的脚镣堆在一起，像一条死掉的乌梢蛇。她上去抓起脚镣，提在手上，走近朱不问。
　　“规矩点！”冯粒粒一面厉声地喝问，一面蹲下来给朱不问上脚镣。
　　“警官，你干什么！”
　　“干什么？让你规矩点，不知道吗？我问你话的时候，你居然有闲工夫把脚摇来荡去，你以为你是谁？这里是闲人来聊天的茶馆？这里是审讯室，懂不懂规矩？”
　　上好脚镣。冯粒粒忽地站起来，伸手握住手铐两侧开始用力向内挤压，随着“咔哒哒、咔哒哒”的声响，松垮的手铐慢慢锁紧，像抓住小鸡的鹰爪。
　　“别这样警官，别这样！”
　　“不交待，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粒粒似乎疯掉了，像一头发疯的牛，手扬在半空中，作势欲打，“抬起头来，说！”
　　“别这样警官，我交待、我交待！”朱不问抬起头，一脸煞白，被冯粒粒吓坏了,“我说，我说。李不韦是我杀掉的。”
　　“用什么杀的，怎么杀的，还有哪些人？”
　　“我用枪杀的李不韦，幕平陆、我的表弟在场。”
　　“你的表弟叫朱富贵吧，他母亲正在住院呢。”
　　“你们已经查到我表弟那去了啊！他只是想弄点钱给他母亲治病，都怪我，是我叫上他一起杀人的。我混蛋！”
　　朱不问伸手抓扯鸡窝般凌乱的头发，手铐在橘黄色灯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们杀人后，李不韦的尸体埋哪里了？”
　　“就埋在潜龙山上。”
　　“具体位置？”
　　“山上的一座房子里。”
　　“陶艺联盟总厂。”
　　冯粒粒抓住时机，突然抛出埋尸地点，这是最后一击，虽然语气平淡，声调也不高，但是它却是像一把利刃刺中朱不问的心脏。
　　“警官，天啊，你们是怎么连这个都知道的啊！你们也太可怕了。”
　　朱不问的脸立即像陶瓷碗裂成的碎片，一脸恐怖，陷入绝望，“我不想杀人的。我不想死，都是幕曼荷一次、一次地威逼利诱。”
　　“朱不问，好生说。来吃杆烟。”推门进来的波师嘴里叼着一根烟，点燃一支玉溪牌香烟给朱不问塞到嘴里，“给你说了一天，你都执迷不悟，既然愿意交待问题，就交待清楚，时间、地点、还有谁、怎么杀的、原因，按照六何要素来组织语言，别东一棒槌，西一棒子。”
　　“好的警官，给我纸笔，杀人经过，我自己写。”朱不问猛吸了一口玉溪牌香烟，“我嘴巴不利索，但是我可以写出来。”
　　冯粒粒忽然想起，朱不问来自云南大理的书香门第，她想起那次和陈一静远赴云南的化妆侦查，不由得露齿一笑。随即，她抓起审讯桌上的一沓打印纸和一支笔放在铁凳扶手前方的铁板上。朱不问拿起笔，开始低头写了起来。
　　笔落在纸上发出轻柔的沙沙声，混合着写字时手腕上的手铐碰击铁板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宛如一首现代打击乐曲，在阴暗、潮湿的审讯室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