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党国的任务

　　1948年的冬天。
　　一缕细碎的阳光透过半月型的玻璃窗照耀到了绿野咖啡厅一个角落上。
　　一个身穿浅紫色紧身衣，围着深蓝色围脖，脚蹬皮靴，棕褐色的鬈发被一个深黛色蝴蝶结捆绑的妖娆女子，依靠在咖啡厅的角落，手里点着一卷仙女牌香烟，香烟的开头火苗正在燃烧着，冒出滚滚有一些呛鼻的香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吐出了一圈烟雾。
　　她叫叶婷，党国保密局女特务。
　　叶婷每天都守在绿野咖啡厅，她的目的是在这里接头或者获得有用的情报。今天的任务是监视一切可疑的人员。可是她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在墙的另一角，一个淡色绒帽，带着圆框眼镜，面相有点斯文的男人正在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显然叶婷扫视了他一眼，但是没有注意到他。叶婷在顺便观察别人，忽然，一个腿脚有点跛，穿着白色中山装的一个奇怪的男人闯入了自己的视线。
　　叶婷有一瞬间的惊愕，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看样子总是有点熟悉，却一时间不知道是谁，很有可能是这个人的伪装。
　　叶婷的香烟快抽到头了，她迅速地湮灭了香烟，继续观察这个奇怪的人。这个人在她的视线停留了一会儿，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干了些什么，更看不见他的脸长什么样。而她只看见这个人拉了拉自己的帽檐，迅速跑出了咖啡厅。
　　真是奇怪，一个跛子跑步的速度还那么快，到底是在干点啥事？
　　正当叶婷疑惑的时候，拥堵在门口的一个人忽然大喊了一声：“不好，有炸弹！”
　　于是整个咖啡厅忽然间一阵慌乱，大量的人员立马离开自己的岗位，慌慌张张地向外跑去，一时间大吼大叫的有，镇定自若的也有，但是他们都拥挤在了咖啡厅的门口，没几个跑了出去。
　　叶婷赶紧抄起旁边的盘子，准备砸碎窗户逃脱。
　　忽然之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滚烫的热浪夹杂着碎片向着叶婷袭来。
　　叶婷惶恐地从已经破碎的窗户上逃脱了，但是破碎的玻璃尖牙把她整个人刮得遍体鳞伤，她的胳膊，后背和前胸都破了，由于热浪的袭击，她后背的衣服有一些烧焦。
　　此时，叶婷的胸口一阵剧痛，叶婷莫名昏了过去。
　　依稀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扎着什么东西，叶婷昏昏沉沉睁开了眼睛，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在一处房间里，四周是雪白的墙壁，在床的左边是液体正在支持往下坠落的点滴。
　　原来自己现在在医院。
　　突然间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衣，戴着口罩的护士走了进来，护士显然已经看见了她的样子。
　　“你醒了。”护士柔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婷听着这声音，只是觉得再熟悉不过了。
　　“王僮！”叶婷低声唤了一声护士的名字。
　　“看来你还没有被炸糊涂，这个状态很好，可以继续为我党效力！”王僮声音很愉悦。
　　叶婷连忙准备坐起身来，可是后背的伤痛撕扯的她很疼，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躺回到了原位上。
　　“别动了，你现在后背伤口的部分实在是太大了，动一下肯定很疼。”王僮声音冷静，如同机器一般，顺便在手里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东西。
　　叶婷深吸了一口气，就躺在床上不动了。
　　王僮记录完东西以后，俯下身来凑近了她的耳朵：“你有新任务了，没必要再做这些没有用的事了。”
　　叶婷微微弱弱地点了点头，软软糯糯地说道：“什么任务？”
　　“接近陆甘棠，取得他的信任，从他手中获取情报。”王僮声音压的非常低，无论是在哪里，只要是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我不行的。”叶婷蹙眉，赶紧摇了摇头。
　　“你行，所有的女特务里面，只有你是最漂亮的那一个，而且，只有你和陆甘棠之间的距离是最近的。”王僮道。
　　叶婷沉默了，事实的确如她所说，自己和陆甘棠之间距离是最近的，他的孩子在她的学校上学，她是学校的老师，孩子就在她班里。
　　也只有她，和陆甘棠最为接近。
　　“任务交给了你，你就尽快行动，不要辜负党国的期望，不要忘了你父母还在我们手里。”王僮声音里充满了危险，带着浓浓的炮火气息。
　　父母，父母……叶婷一想起两个还远在吉林的父母，她就心头一阵阵的疼痛。
　　“好，我答应你。”叶婷扯着有点沙哑的嗓音说道。
　　经过了好几日的休养，叶婷背上的伤显然已经好很多了，叶婷往上面涂抹了一些隔离霜，疤痕显然看不见痕迹了。
　　这几日，叶婷一直借口身上有伤，没有接近陆甘棠，扬言是不好下手。
　　可是这伤已经快好了，没有理由再继续拒绝任务了。
　　叶婷如约，把陆甘棠约了出来。
　　这次见面的地点选择在远方咖啡厅。
　　本来以为陆甘棠压根儿就不会来，却没有想到，陆甘棠居然还是来了。
　　点了满满的一桌饭菜，叶婷衣装整洁，一改往日潜伏时所穿的装扮，换了一身中规中矩的便衣，褙子上衣配下喇叭裤，戴上特有的眼镜，扎着两股麻花辫，世俗的乖巧女人形象，很符合她当老师的身份。
　　叶婷略微一笑，清纯地说道：“陆局长，我对您仰慕已久，在您第一天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你。我请求我能跟您在一起，您的孩子也是这么希望的。陆桑梓是个好孩子，他在学校学习一向用功，他曾经也跟我提起过，要让他的父亲再次娶妻，他很想要一个妈妈。陆桑梓很喜欢我，希望我是她的妈妈。所以，陆局长，我是真心期盼和您在一起的。”
　　陆甘棠这才知道了这个女人约他出来的目的，由不得微微叹了口气，陆甘棠忽然之间就说道：“非常抱歉，我是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组织是不会同意我和一个清纯的女老师在一起的。我很忙，还有公务，就先失陪了。”
　　陆甘棠说着拿起了旁边的大衣，披上以后，匆匆走出了门。
　　叶婷袖下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眼神里充满了狠厉的神色。
　　她失败了。
　　真的好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
　　失落的叶婷连夜前往医院，可到达医院的时候，医院已经关门了。
　　叶婷很是生气，正准备扭头回家，医院大门口的灯还是亮了起来。
　　温暖的医院里，乳白色刷漆的水缸里灌满了温水，正在热气腾腾地冒着气。
　　王僮坐在她的对面，手里握着一份文档。
　　“其实我知道你的计划，这回是完不成的，没有我们的帮助，你是不可能完成计划的。我们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陆甘棠最近和一个女子走的非常近，这个女子叫赵式薇，根据我们的调查，赵式薇在市第二人民医院工作，跟我的职业一样，是个护士。我想，你不然去接近她，看看她愿不愿意远离陆甘棠，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只好采取强硬措施。”王僮面色略微的凝重，水缸里的水已经消失掉了一大半。
　　“还是别那样做吧，要不然我们大家都可能暴露。”叶婷听完了这话以后，摇了摇头，神色警惕。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问题，你要相信你的同事，相信党国，相信我们。你所需要的事情就是执行任务，这不仅仅是你的职责，更是你的纪律！”王僮毫不客气地说道。
　　叶婷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应该相信党国吗？动不动就拿她的家人做威胁，她在党国的眼里，就是一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如果自己没有姿色，没有学问，没有任何一个做特务的本领，党国恐怕会抛弃她！
　　可是，无论党国怎么做，这都是她的党国，她选择忠诚党国，是因为党国曾经也是抗日前线的一份子。
　　可是如今，党国究竟在做些什么？
　　王僮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声音冰冷地开口说话了：“你不要恨党国，党国是为了恢复中华的大计，只有中华恢复了，全国才能真正获得安宁，你应该相信党国的能力，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党国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不要忘了，杀害你外祖母外祖父但日本人是党国给你报的仇！”
　　这样的一些话，仿佛是一个很沉重的铅锤砸在了叶婷的心里，有一些压的她喘不过气。
　　一回想起外祖父、外祖母鲜血淋淋的画面，王僮的心头就有千种悔恨。
　　但是她也没有忘记，党国军人的的确确是把枪口对准了伤害他们的日本人，的的确确击毙了这些日本人，并且把自己收养了，一直养到了今天，自己的父母也得到了优待，因为自己是文化家庭，父母自然也当上了党国的公务员，一直在为党国效力，也一直在吃着党国的粮饷。
　　党国于她的确是有恩的，让她做点什么也不为过。
　　只不过……
　　还是只不过。
　　只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想帮助党国了，难道是自己对党国从心头上叛变了吗？
　　不可以，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人！
　　叶婷握紧了拳头，盯着手中已经不冒热气的水杯，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为党国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