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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作品名称:帅府风云      作者:冰弦冷瑟      发布时间:2022-01-19 14:29:00      字数:5342

  今年的新年,就在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中度过了。主屋和几个院子都遭了秧,几个小姨太太不得不挤在一起,琐碎的生活更多摩擦。
  千媚倒是得意,惊蛰第一声春雷乍响,主屋传来了大夫人怀孕的喜讯。一时之间,阖府惊羡,大帅更是下令开席三天,庆祝这老来得子。
  我羡慕之余,不免落寞。她到底是有福气的,求子得子,福贵双全。而我在这府里禹禹度日,终没有一个自己的骨血可依靠。
  这一天,我们都在前厅吃饭。千媚穿了一身大红的夹袄,喜气洋洋地端坐在那,一种骄矜的神态使她娇艳的脸更加光艳四射。二少奶奶月份渐高,大腹便便地坐在席间,神色有些寥落。我突然想起之前千媚说二少要纳新姨太太的事,是因了二少奶奶的身孕才中止,那么待胎儿落地,又不知是何种情形了。
  千媚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少姨太太,你可也快着了。这府里的女人,除了几个小姨奶奶,都有了子嗣了。你和我同岁,我都有了,你也得抓紧着了。”
  我听了这话,如鲠在喉,却又无法反驳,只好端起茶盏陪笑道:“哪里赶得上太太的好福气?况且,我们二少奶奶这一胎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嫡子嘛!”千媚得意之余,不忘加上一句。
  吃了一会儿饭,千媚突然叫起来:“哎呀,光顾着和你们说话,都忘了我的药还在药炉子上。少姨太太,就劳烦你帮我去端来吧。”
  我讶异于她为什么不叫丫鬟而叫我,但我实在不敢去,想了想,又不能不去,只好站起来去往主屋。
  主院儿的小厨房里,正炖着一炉药,沉闷而清苦的药气弥漫在屋里,无端地让人发寒。一旁的小丫鬟偷懒,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我轻轻地咳了一声,她才从瞌睡中惊醒。
  “呀,少姨奶奶!”
  “药炖好了么?炖好了就给你们大夫人送去吧。”
  “哦!”
  小丫鬟把药盛到一个青花瓷碗里,用托盘端着走出去。
  这药我是不敢碰的,若由我送去,她必定发难。我几乎可以想见她会演出什么戏码。这样想着,默默走回到席间。
  千媚掀起碗盖子,只闻了一口,就作势地叫起来:“柔儿,你跪下!”
  我微微地愣了一下,几乎以为是叫我,一旁的小丫鬟已经仓皇跪倒。
  “夫人……”
  我方才明白,那一声柔儿叫的是那个丫鬟。
  “这药是怎么回事?你过来闻闻,这是我平常喝的安胎药吗?”
  我一惊,立马警觉起来。
  “是……是少姨奶奶让送来的……”
  千媚狠狠地刺了我一眼,向那小丫鬟喝道:
  “糊涂东西,这是老爷喝的解毒化瘀汤!前几天老爷不小心摔马,要喝这药祛肿化瘀的,你怎么就敢给我送来?这是孕妇喝得的么?”
  小丫鬟吓得哭了:“是……是少姨奶奶……让送来的,奴婢……也不知道,还以为是……老爷要喝……”
  千媚阴险地朝我一笑,道:“呵,原来是少姨太太啊。少姨太太把这活血化瘀的药,当做安胎药来给我喝,是何居心,啊?”
  她最后一声“啊”势如洪钟,吓得所有人愣在了当地。我心头突地一跳,惊得浑身毛孔都张起来,但还得强作镇定:
  “那药炉子上只有一壶药,况且,媳妇儿又没怀过孕,哪里知道安胎药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她微微地勾起嘴角,“不知道就敢让人拿来?这要是喝下去,我腹中的胎儿还活得么?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连大帅的嫡子都敢害,来人——”
  我惊得怔住,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在座的也面面相觑。
  “二少姨太设计陷害嫡子,其心可诛,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一声令下,四座皆惊,有人欢喜,有人怯怯。有幸灾乐祸的含着骄矜的得色看着我,想快点看我脸上开花;有心性比较软弱的跟上来劝:“大奶奶息怒,您还怀着身孕呢,动不得气。媳妇儿不懂事,骂她两句就完了。”
  “不行!这等蛇蝎心肠,容她不得,给我打!”千媚气势汹汹地看了我一眼,故意把那个“打”字咬得极重。
  我才要反抗,左右家丁已经上来,把我按在地上,左右开弓连扇我耳光。我奋力躲闪着,强自挣扎着高叫:“太太,府里不准滥用私刑……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
  “婆母,不能再打了啊。二少爷是您的庶子,打坏了她必定伤了母子情分,得不偿失啊!”二少奶奶也急着劝。
  千媚微微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可她尤自不甘:
  “不行!这般歹毒心肠,老爷不在就敢如此胡作非为。事关嫡嗣,连我也不能包庇她!”
  我的脸颊已高高肿起,耳朵里嗡嗡作响,连鼻子里都溢出了血。千媚撑着腰肢走到我面前,挥手退令左右,掐住我的下巴,阴恻恻道:
  “如此蛇蝎心肠,原该打死。可是,我慈悲为怀,就饶你一命。”她示意左右道:“少姨太太的小脸肿成这样,这药,就赏给她喝吧。”
  我惊得轰去三魂七魄,那药尚从炉子上拿下来,刚退去滚沸,还冒着浓浓的热气,被端到我面前来,连在座的人都看傻了,一个也不敢再上前劝。千媚使了个眼色,那家丁就托住我的下巴,打算灌下去。我拼命躲闪着,使出全身力量做困兽之斗,那药已顺着我掰开的嘴唇倒进去。一阵浓烟滚烫,仿佛整个喉咙被万箭刺穿,满腑里皆是沸腾的滚热。我尖叫一声推开眼前人,后退到墙边,用冰冷的墙壁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千媚走上来,指着我道:“你服不服?”
  我深吸了几口气,用嘶哑得已经不成声的声音道:
  “这药没错,是安胎药!”
  “唔?”女人们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呼。
  我忍住喉咙里钻心刺骨的痛,用被烫哑了的声音说:“二少奶奶也怀着身孕,我在她房里见过这种药,这是安胎药没错!”
  这几句话,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嗓子里腥甜的血气似滚滚沸腾的火焰,烧得我满心满腑剧痛不已。
  千媚怔怔地愣在那,睁圆的眼睛狠狠瞪向我,仿佛要把我吞下去。半晌,她急促地呼吸着,捂着腹部弯下腰来,指着我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不好,夫人动了胎气了!”刚才那小丫鬟搀住千媚焦急地叫起来。
  “夫人动胎气了……夫人动胎气了……快传大夫……”底下人乱纷纷乱作一团。
  “太太,这是安胎药,您喝下去就好了。要是喝坏了,我一头碰死在这!”我一把抢过药碗,端到她面前。
  “是啊大姐姐,少姨太太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就喝了吧。不然动了胎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二太太立即见风使舵道。
  “是啊是啊,您快喝了吧。”其他人一听,也寻到了契机,都跟着起哄。
  千媚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看着这药碗就像见了鬼一样,伸手想拿又不好拿,肚子里的疼痛逼得她额上冒出冷汗来。
  正在僵持的时候,一把低沉的男声传进来:“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站起来:“老爷……”
  “大奶奶动了胎气,说什么也不肯喝药,说少姨太太要害她。”二太太道。
  “嗯?”大帅疑惑地在我们脸上扫了一圈,目光停驻在我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大奶奶非说少姨太太端给她的不是安胎药是落胎药,命人把少姨太太打了一顿,还……还……”三太太小心觑着老爷,想说又不敢说。
  “还什么?快说!”
  大帅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千媚见势不好,立即捂住肚子,斜靠在大帅身上,大声呻吟起来:
  “老爷子,你别听她们胡说,是这小毒妇……哎呦,我不好了……”
  “快,叫大夫!这药端到厨房里去,一会儿让大夫看看!”
  一群人搀扶着千媚下去,看热闹的姨太太也叽叽喳喳地散去,我捂着受伤的脸,终于萧然地呼出一口气。
  
  回到屋子里,绣绣打了一盆冷水为我敷脸,我看了看水光倒映的浮影,才惊讶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才险象环生的闹剧中,没有机会注意自己的脸,此刻才发现,整个脸颊已经肿得高高浮起来,纵横着斑斑的血迹,像一只饱胀到几乎要爆开的红石榴。嘴角更是吓人,被滚烫的药汁烫得血肉模糊,连嘴都张不开了。
  绣绣吓得直落泪:“这个大奶奶,怎么这么狠心!这可怎么好呢?我去请大夫……”
  我说不出话来,抬手制止她想要往外走的冲动。此刻大夫都聚集在主屋,众星捧月地围绕着那位乔张不已的大奶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肚子上。我只能一遍一遍地敷着冷水,用冷浸的毛巾,抚慰我心头的创伤。
  晚上海轩回来,直奔我房里,他仿佛已经听说了白天的事,一进门就叫嚷着拉住我,查看我脸上的伤。
  “千柔,你的脸怎么伤成这样?是她打的么?她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我躲避着他的目光,嗓子水肿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二少爷,您可回来了。今天大夫人作难,说我们少姨奶奶要害她,当众叫人扇少姨奶奶耳光,还……”
  “还怎么样,说呀!”
  “还命人给少姨奶奶灌了滚烫的汤药!”
  “啊?!”海轩惊得目眦欲裂,“她竟然如此歹毒地对你?!”
  我口不能言,只能默默地落泪。
  “二少爷,您快救救少姨奶奶吧,她被烫坏了,也没人敢管……”
  海轩的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毒妇……走,我带你上医院!”
  我拉住他,惶急地摇摇头。此刻已经天黑,西医馆早已经关门。况且这样劳师动众地出去,别人不说,老太太必定第一个嫌我多事。
  海轩拉了我几通,见我不跟他走,心痛地抱住我,颤抖着把我贴在他的胸口:“明天我就去找房子,带你离开这个家,这里住不得了!”
  我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第一次,我在这个素性冷漠的男人脸上,看到了某种焦灼的心痛,和傲然的血性。
  他抱我到床上,沉沉地对我说:“这个毒妇,这笔账我会记下。虽然她是我爸爸的女人,但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我先带你走,到一个没有人可以打扰到我们的地方去,再慢慢做打算。”
  我一瞬间涌起一阵暖流,被他的话深深震撼到了。性冷如他,也会有如此义愤填膺的时候么?为了我,他心中久久压抑的烈火重新燃烧起来了。
  他的话,像某种誓言,深深地敲进我心底,让我感动,让我安心。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家里,想要有一刻安心的喘息是多么难?孤军奋战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一个臂膀,能让我安心地依靠一会儿。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抱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次日一早,海轩已经不在身旁,我问绣绣,她说他一大早就跑到主屋去了。我心里一惊,已经猜测到他要去干什么,慌忙地靸上鞋,往主院跑去。
  未进院子,已经听到里面传来吵架声。
  “爸,那个女人分明就是心狠手辣,其心可诛!你让我们搬出去,千柔再在这里她会被折磨死!”
  “海轩,你冷静一下!事情的经过我已经问清楚,我会为你们做主。不过你大娘她现在怀着身孕,昨日也动了胎气,需要静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爸,您一味地护着她,千柔何辜?差点送掉了半条命。在这个家里,人人歧视她出身风尘,可她是多么义勇的女子。除夕那场大火,独独她敢冲进去救七姨娘。若没有她,你们恐怕也不能这么安心地住在宅子里了。”
  “海轩!我知道。可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不要闹,从下个月起,我让账房给你姨太太开双倍的月例银子,等你大娘身体好了,我让她去给你们道歉。你们年龄差不多大,总不要闹得那么僵才好。”
  “爸爸,你为什么就是不让我们搬出去呢?大娘明明也不喜欢我们这一房。她明着是对付千柔,实际上也是针对我!”
  “我们岳家没有分家的传统。你大哥留在了山东老家照顾祖业,你就应该帮爸爸打理好家事。你不小了,别整天泡在风花雪月里。”
  “爸,您不是为了我们,您是为了你自己,对不对?”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千柔被那个毒妇折磨,你心里恐怕比我还难受。可是您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给一些蝇头小利,来弥补你心里的愧疚。”
  “混账!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咣当一声茶杯落地,激起一声碎响。“滚出去!别在这里颠三倒四的。”
  大门猛地拉开,海轩从里面铁青着脸走出来,默默地拉着我离开。
  我感念他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知道,想要分家是不可能的。因为,和世界上所有的公子哥一样,他的实力还撑不起他的自尊和正义感。他还无法脱离家里的支持,独立撑起一番事业。这个血脉相承的大家族,有他抛舍不掉的东西。纵使逸阳对我情深至此,也不能抛弃家族血脉里流淌的责任和恩情。
  可是,我已经很知足了,他心里是有我的,他会为了我据理力争,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春暖花开,我的伤渐渐恢复,也恢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老夫人久居深院,对我们的事不闻不问。自从家里着了一场大火之后,更加潜心礼佛,祈求消灾解难。可是那天的事她是知道的——知道了也未置可否。在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眼里,一切都不值一提。她对千媚还是满意的,虽知她心狠手辣,可是毕竟只有她能镇得住底下的姨太太,让她们不敢作乱。
  这一日,我正在院子里的紫藤架下看书,突然丫鬟跑进来告诉我:“老爷叫您过去一趟。”
  老爷叫我?能有什么事?我心里立刻涌起一股厌意,道:“就说我不舒服吧。”
  “这……奴婢可不敢去回呀。您还是去一趟吧,可能是为了太太的事。”
  太太的事?我疑云乍起,腑内翻江倒海的一阵恶心。可是,终不能不过去。
  到了主屋,大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我诧异地看了眼四周。
  “太太呢?”
  “身子好了,就闲不住,跟着她的小姐妹打牌去了。”
  “哦,那老爷叫我有什么事?”
  大帅笑眯眯地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微微躲闪开,道:“已经好了,不劳老爷费心。”
  “唉,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迟早给她点颜色看看!不过你放心,等她生下孩子,我给你做主。”他一把揽过我,要解我的衣扣,“上次被火烧的伤,怎么样了……”
  我心头厌起,猛地推开他,冷声道:“老爷,我要走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打横竟要抱起我。我挣扎了几番,怒火上扬,猛地甩给他一巴掌。大帅被那一声脆响震住了,没想到我会有如此激烈的反抗。但是,他没打算就放我走,仍然向我动起手来。我咬咬牙,拔出头上的发簪对着他,道:“你再向前一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他皱眉打量了我几眼,眼底写上某种惊惑:“千柔,你怎么变得和过去这么不一样了?”
  还能一样么?我冷漠地牵了牵嘴角:“经历了这么多事,若没有一丝改变,我当真是白活了。”
  他若有所思地盯了我半晌,胸口起伏的喘息渐渐平息下来,挥手令我离去。
  穿过院子的拱门,正碰见大太太从外边回来。我散开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她诧异地打量我几眼,脸上蕴起了然的怒气。我高昂着头颅,从她面前走过,再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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