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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有情人未成眷属(2)

作品名称:金塔劫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2-01-18 17:28:24      字数:3420

  六、有情人未成眷属(2)
  那年他赶着自家的驴驮子进山趸了两驮子鸭梨,走到半路,忽然天上响起了雷。这都快到了八月十五了,怎么还打雷呢?俗话讲:八月雷,遍地贼。老天爷行行好,千万别让我遇上劫道的贼呀!今儿个趸的鸭梨便宜,身上还剩一块现洋。两驮子梨卖出去再赚一块,过八月十五和过年的钱都有了。贼虽然没碰上,可是越下越大的淅沥淅沥秋雨比贼还烦人,他也没带蓑衣,夹袄都淋透了,紧贴在后脊梁上,跟背着个冰凉冰凉的大水袋子似的。小黑驴儿更可怜,盖在驮子上的褥套吸满了水,沉甸甸地压在驮子上。驴脊背旁边被湿驮子磨了好大一块,都露出鲜肉来了。冯玉昆想撕下一块夹袄布垫在驴受伤的地方,可夹袄上连巴掌大的干地方都找不出来,湿淋淋的垫上去还不如不垫呢!一眼瞥见路旁不远处有个小庙,先进去避避雨吧!这么决定了,他就赶着小黑驴儿进了小庙。先卸下驴驮子,就伸手去佛香前供桌上的香炉里抓香灰——干香灰有把干止痛的效果,香也是冯玉昆倒腾的货物之一。香铺子里人跟他讲过,他们制的高级香里都放少许麝香玉竹草蛇含草和琥珀粉什么的,这些中草药不仅点燃时能发出奇异的香味,而且烧完的香灰对治疗外伤有奇效,甭管伤口有多深,抹上这些高级香的香灰,五天包好。农村里日子稍过得去的人家都备些能治疗红伤的刀口药,干活时被劆刀拉破手或者孩子把脑袋婆了,摁上些跟红土子似的刀口药就行。日子差的人家呢,就用香灰代替刀口药。那年月家家都有佛龛,天天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家里谁有外伤了,从自己家佛龛上的香炉里抓一把香灰摁上就行了,再忌嘴别吃鸡蛋鱼虾这些发物,十天半月保证好。
  冯玉昆家日子虽然不算差,但是他家从来不预备刀口药。家里人谁有外伤了,掀起炕席从炕头儿拿出包香灰的豆纸小包,打开把里边的香灰往伤口上涂均匀,三五天伤口准好。不过,冯玉昆用的香灰可不是自家香炉里的香灰,是用后街西头小庙里的香炉灰。
  他是卖香的,太知道村里人烧香的讲究了,平时给自家佛爷烧的香都是最便宜的,只有到小庙里烧香才烧高级香,因为只有家里死了人办丧事,接三(死后三天)这天才到小庙里给佛爷烧香,求佛爷给自家死去的亲人指条回家的明路,省得亡魂找不着家在野地里徘徊。既然求小庙里的佛爷办事,当然得给烧高级香了。这些高级香的香灰治疗红伤,比刀口药可见效快。因此每当村里有谁家死人“接三”这天去小庙里烧完香,冯玉昆就把香灰装瓢里端回家,再用他卖的豆纸一包包包好放炕头的席底下,用时掀起炕席拿一包就是。这个秘密只冯玉昆知道,他没告诉过任何人,哪怕自己媳妇小扔头妈呢,他也没跟她说过。老娘儿们都嘴浅,万一告诉了自己媳妇,她到外边又告诉了别人,大家都知道这个秘密了,小庙里的香炉灰还轮得着他吗,早被人连香炉都端走了。
  小黑驴儿今儿的待遇,完全跟主人家的待遇一样,也用小庙里的香灰,这才叫人驴平等嘛!可是令冯玉昆失望的是,抓出来的香灰湿漉漉的带着很多水。“叭哒”,一个大大的水滴落在供桌上,再低头瞧瞧脚底下,哪儿都湿漉漉的,敢情小庙儿漏雨了。小庙儿是专供给佛爷和死去的人烧香上供的,这村里的人对佛爷和死人也大不敬了,怎么小庙儿漏雨都不修修呢?就屁大的一间房子,能用多少瓦?能用多少工?少搂会儿老婆啥都有了,他很为这村小庙里的神灵鸣不平。不平归不平,还得继续找点儿东西,哪怕一捧干土面呢,贴在小黑驴儿磨破的地方,也比露着鲜红的肉强呀!冯玉昆就低头四处哲摸,发现佛爷莲花座底下朝南砌着的砖有点儿松动,我把这几块松动的砖抠下来,里头肯定有干土。因为有上面有莲花座遮盖着,漏的雨水滴不到莲花座底,所以里边应该有干土。冯玉昆蹲下身就去抠莲花座底下活动的砖,很快就抠掉了两块,再接着往下抠就更容易了,他不敢了,怕得罪佛爷和死人遭报殃,能伸进手就行了。就把右手伸了进去,果然有干东西,松松软软的,掏出来一看,竟是一把碎旧的棉花套子。太好了,把棉花套子烧成灰,往小黑驴的伤口上一敷,比香灰还管用呢!是孙田先生的公公告诉他的偏方哩!再掏一些,多烧点儿灰。手又伸了进去,这回摸到的却硬梆梆冰凉凉的东西,石头吧?掏出来看看吧!掏出来了,竟是一个黄澄澄沉甸甸的元宝。长这么大除去在画上见过元宝,还没见过真的元宝呢!没准儿里边还有!手又伸进去,又掏出来一个,又伸进去又掏出来……也不知多少次,摆在他的面前是三个金元宝和不少的袁大头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堂的花花绿绿的女人戴的手饰。也不烧棉花套子给小黑驴敷伤口了,赶紧就从两个驮子里拿出些梨,把金银珠宝放进两边驮子里,又把自己的夹袄一扯两半盖在驮子上。把棉花套子重新放进去,砖重新对在那儿,赶上小黑驴儿,逃也似的离开了小庙。
  盖房子置地换大牲口买胶轮车,冯玉昆一下子就发起来。对外只说孩子的姥姥死了,因为绝户,所有的家产都归了冯玉昆。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省吃俭用,想不到死后老太太攒了一梳头匣子金银手饰和袁大头。
  给小扔头找婆家的事就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扔头长得好看,家境又殷实,登门说亲的媒婆子跟雨天蚂蚁搬家似的缕缕行行,把冯玉昆家的门槛子都快踏平了。每每媒人前脚出门,小扔头后脚就向父母发出严重警告:告诉你们,我非老邓家的门不进。父母把这个老闺女视如掌上明珠,也不愿意扔头像她姐似的嫁到好几十里地外,孩子回趟娘家难,想闺女了要看看也难。嫁给老邓家的确不错:头一宗优点就是近,两家中间就隔一道小矮墙儿。想孩子了搬个小板凳站上去,隔墙头就看见了;第二宗两家人知根知底。邓老爷虽是个宰猪和卖肉的屠夫,可两口子人性不错,街坊邻居有个大事小情求上门,放着买卖不做也得帮把手去。谁家来亲戚了要拉(lǎ)点肉手头紧没现钱,或者谁过年买不起肉包年三十的饺子了,只要吱一声,老爷就打发老奶奶送肉上门,钱嘛,有就给,没有就拉倒。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街坊,谁求不着谁呀!谁都有难处的时候。只是令冯玉昆公母俩为难的是,老邓家根本没遣媒人来过。女方总不能上赶着求男方吧?将来留下个话把——婆婆跟儿媳妇闹别扭时,婆婆说了,是你削尖脑袋往我们家钻的,不是我们家请的,嫌我们家不好,滚呀!这叫闺女多憋屈,一辈子做人都抬不起头来。听了老伴儿的担忧,小扔头妈说你甭管了,这事交给我吧!就在一次去狄杰家串门,跟狄杰妈私下聊天时把扔头的事跟她说了。狄杰妈是个冰雪般聪明又快性的人,小扔头妈前脚走,她后脚就去找邓老奶奶,自荐做邓家的大红媒,为邓家登门上老冯家说亲去。邓老奶奶求之不得呢!说我早就想找媒人去冯家了。只是冯家眼下的日子比我们家红火,怕人家笑话咱自不量力呢!
  很快,冯邓两家就互换了小帖,初步定了邓玉师范一毕业就给俩孩子完婚。谁知邓玉还差一年没毕业,就出事了。
  正是拔麦子的时候。老冯家种了五亩麦子,冯玉昆和儿子儿媳妇,爷仨儿鸡刚叫头遍就去地里拔麦子了。家里小扔头娘儿俩给准备早饭:红高梁米水饭腌黄瓜丝烙饼摊鸡蛋。看天蒙蒙亮了,光棍好过鸟(布谷鸟)飞来飞去叫得欢了,小扔头妈就把饭菜装好在篮子里,上面盖着条新的白羊肚手巾,把高梁米水饭倒进瓦罐里,对小扔头说你爸跟你哥嫂这会饿了,咱娘儿俩走吧!小扔头说您一个人送吧,我脚腕子疼,走不了那么远。
  “咋了,我瞧瞧。”小扔头妈就撩起闺女的枣红色粗布裤的裤脚,好傢伙,右脚踝头骨那儿肿得跟小馒头似的。在母亲的百般追问下,小扔头不得已才吭吭哧哧地把脚踝头骨受伤的原委讲给母亲听。
  昨儿个清早晨她和老柳家麻老姑家的小三儿俩人挎着笼子(即篮子)去地里挑野菜,走的是北边子那股从西到东的道,这股道经过于德成家后门,道的北面是老于家的一片桑林。老于家养蚕,家里有三间房子专做蚕房,还雇着两个养蚕的蚕娘。俩丫头抄近路从桑树林里穿过的时候,见树上的桑葚儿又大又黑,因为没人摘,地上掉了一层,一滩儿一滩儿的紫黑色的桑葚汁儿把地都糊严了。喜鹊和小家雀们把桑林当成了乐园,叽叽喳喳地叫着从这棵树底下蹦到那棵树底下,招呼着同伴和家人赶快享受美食。小三儿和小扔头被欢快的鸟儿们和树上小手指肚儿大的黑桑葚儿勾起了馋虫,俩丫头不约而同说咱们先上树吃饱桑葚儿再挑野菜吧!就甩掉鞋,分别爬上了两棵挨着的桑树,一边把肥大的桑葚儿不停地往嘴里扔,一边大声地叽叽嘎嘎地说笑着,爱唱歌儿的小扔头甚至哼起了小时候就会唱的当地流行的小调儿:
  天上的梭梨儿什么人儿栽呀?
  地下呀黄河什么人儿开?
  什么人把守三关口呀?
  什么人出家呀一去没回还呀一呜嗨?
  那边树上的小三儿就接着小扔头的问唱下去:
  天上的酥梨儿王母娘娘栽呀,
  地下啊黄河老龙开。
  杨六郎把守三关口呀。
  韩湘子出家呀一去没回还呀一呜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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