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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暗访•福音路13号

作品名称:福音路13号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2-01-17 20:01:35      字数:3712

  天高气爽,阳光灿烂,使人的精神格外舒畅。在秋季里,这样的好天气并不难得。只是那些飘落下来的枯叶,有时会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武志魁离开福音路派出所之后,不一会儿就来到了13号大院。当他走进院门,心情蓦然变得阴郁起来。那幢死气沉沉的灰色歌德式楼房,即使在朗朗的阳光下,也显得那样没有生气,活像一座荒凉的坟茔。
  据户籍警介绍,这座别墅式样的二层楼房,是国民党军统的一位高级官员,在三十年代初期,为他的第九房姨太太建造的。据说,有一天晚上,九姨太的寝室里突然失火,蓝色的火苗从窗口蹿出好高,并传出凄厉的呼救声。虽然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但是年轻而漂亮的九姨太却在这场奇怪的火灾中丧生。从此,这所楼房就空了下来,无人居住。日本侵华战争开始以后,那位国民党的军统大特务,在临南逃之前,把它转卖给了一个富商。这个富商,后来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几年后的一个深夜,突然发现那个富商被勒死在床上。于是,这所房子就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可是,日本人住上不到半年,又突然全部搬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人居住了。直到日本投降以后,那个军统高级官员,又以接收大员的身份在这座城市出现,并且收回了这幢楼房。但是,他从来不在这里过夜,每次来总是牵着一条凶猛的狼狗。解放前夕,他仓皇出逃,由于中途遇上大雾,飞机撞在一座山上坠毁,这位国民党军统的高级官员便一命呜呼了。
  解放后,这所房子没收为公产,并陆续搬来了六户人家。“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几乎每家都挨了斗、抄了家。一九七四年落实政策,有三家平了反,退赔了东西。一家因工作调动,迁居到了另一个城市。一家被遣送回原籍,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才回到城市,重新搬入旧居。一家因全部上吊自杀,注销了户口。眼下,这幢楼房里除四家老户外,又搬来了两家新户。其中一户因得知房内曾吊死过三口人,一年前又搬走了,至今那个房间,还空闲着没人敢居住。至于这幢楼房的“凶宅”之说,年轻的户籍警虽有耳闻,但因楼内的老户闭口不愿谈及此事,故而所知无几。
  武志魁临离开派出所时,又给房产公司打了电话,询问是否存有13号大院的建筑设计图纸。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武志魁站在院子里,正独自望着那所楼房沉思的时候,从楼里走出一位苍白头发的老人家。娘家姓郝,所以楼里人都称“郝大娘”。她打量了一眼身着西服革履的武志魁,便走过来问道:“同志,你找谁?”
  武志魁说:“大娘,听说这楼里空闲着一间房子,如果还没有租出去的话,我打算搬来住。”
  “你是外地人吧?”
  武志魁笑了,说:“我刚调到这个城市不久,因为单位一时解决不了家属宿舍,只好到外面找房子。”
  “同志哟,”郝大娘很神秘地说道,“不是大娘多嘴多舌,这所楼房有些不太安静。尤其那间空屋子,死过一家三口,闲了好几年没人敢住。一年前,曾经有一对小青年,因为结婚没有房子住,就搬了进去。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可住上不到三个月,两口子就整天做噩梦,邪乎着哪!我劝你呀,还是到别处找房子吧!”
  武志魁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大娘,这城市的房子实在难找啊!”
  “说的倒也是。”郝大娘同情地说,“如今城市闹房荒,找间房子确实不容易。不过,看你的块头儿,结实得比牛还壮,兴许倒能镇住邪。那间房子总空着也不是个事儿,住上个人家,也能有些活气儿。你要是不信鬼呀神的,就跟房管站打个招呼,搬来住吧!”
  武志魁心里暗暗发笑,他见郝大娘为人朴实,又好说好道,便装出口渴的样子说:“大娘,能给我点儿水喝吗?跑了一路,口干得不行。”
  “看你说的,”郝大娘笑道,“莫说一口水,就是管上几顿饭,大娘也舍得。来,到屋里坐吧!
  武志魁答应一声,便跟在郝大娘的身后走进楼里。楼道里显得有些阴暗,但武志魁很快就适应了。
  “小伙子,”郝大娘指了指楼下左侧的一个房门,说,“大娘就住在这儿。”
  这时候,从楼上走下来一位服装入时的女人。她好像无意似的打量了一眼武志魁,便走出了楼房。武志魁见郝大娘已经打开房门,忙跟着走了进去。屋子里陈设虽然一般,却收拾得桌明几亮,非常洁净。
  “大娘,”武志魁说,“看得出来,您老是位勤快人哪!”
  郝大娘听到对她的夸奖,十分高兴地说道:“我这一辈子,爱的就是个干净。看见別人家里乱糟糟的,他就是有个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进去看。”说着,她给武志魁沏了一杯茶,“不瞒你说,这可是上等的龙井茶,是我托对屋的赵健勇特地从南边买来的,味道爽口,保管你越喝越爱喝。”
  武志魁笑了起来,说:“大娘,您和左邻右舍,关系搞的一定不错。”
  “那敢情!”郝大娘喜眉笑眼地说,“我是这里的义务看门人。大家都上班走了,空荡荡的一座楼房,总得有个人照应点儿。有个信呀什么的,我就替他们保管起来。来个亲戚朋友的,他们不在家,我就替他们接待。天长日久的,那关系能处不好吗?”
  武志魁连连地点了点头,忽然神秘地问道:“听大娘刚才说活的意思,这所房子不太安静,莫非过去是座凶宅?”
  “嘘——”郝大娘忙向门口瞅了瞅,说,“小伙子,如今都是啥世道啦,可不兴说什么凶宅!派出所的小李子,就曾问过我,过去这楼里闹鬼是怎么回子事,我干脆就说不知道。你想想,真要叫人家扣上个老迷信,出门就比别人矮半截儿,多划不来呀!不过,等你将来搬进这个楼里,咱们就成了邻居,那时再说给你听也就不碍事啦!”
  武志魁问道:“大娘,刚才下楼的那位女同志,也是这楼里的住户吧?”
  “是啊,”郝大娘说道,“她叫姜宛卿,是个了不起的画家。如今四十多岁的年纪了,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人。她虽然脾气温和,却整天忧忧郁郁地不爱说话,好像心里有多重的心事。她有个女儿叫史剑慧,刚满十四岁,长得像一朵花,可讨人喜欢呢!”
  “她丈夫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呀,是个老‘独身’,快半辈子人了,还没结婚哪!”郝大娘把手一摆,说,“你别瞪眼睛,听我往下说。那个闺女,不是她生的。这楼里原住着一户史家,‘文化大革命’刚开始那会儿,是个造反派的小头目,后来不知为什么,叫人家给整死了。剩下孤儿寡母,好不容易熬到七六年,那个可怜的女人竟撇下孩子死在病床上。姜宛卿遵从了那个女人的嘱托,把孩子收养下来了。‘文化大革命’一结束,她就给史剑慧买了一架钢琴,又请了音乐教师。那孩子也知道争气,去年全市闹比赛,人家孩子硬是拿了第一名。小伙子,你不是口渴了吗?快喝茶吧!”
  武志魁忙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姜宛卿的情况,引起了他的兴趣。一个女人四十多岁不结婚,其中必有不便告人的隐情。
  “小伙子,”郝大娘问道,“这茶香不香啊?”
  “香!”武志魁放下茶杯,不迭声地称赞道,“这茶真是醇香可口,越喝越爱喝。大娘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让那个采购员也给我带点儿来?”
  郝大娘笑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等赵健勇出差回来,我说一声就是喽!来,再喝一杯!”
  武志魁又端起茶杯大口地喝着,并顺口问道:“赵健勇经常出差吧?
  “出差是他的家常便饭。”郝大娘说道,“为这事,他媳妇总跟他吵架。这也难怪,杨萍那个孩子身体不好,老爱闹个病的,身子骨一虚,免不了就容易招邪。听杨萍说,深更半夜,她的屋里经常出现鬼影,吓得她连哭都不敢出声。”
  武志魁笑了笑,说:“别是她看‘离’了眼吧?”
  “谁知道呢?”郝大娘啧啧嘴,说,“老辈人都说,鬼神之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就算是杨萍看‘离’了眼,赵健勇也不该扔下病老婆,满天下地乱飞呀!可这事也没法说,干着采购员的差事,若老是守着家,领导上也不干呀!”
  武志魁点头说道:“大娘,您说的倒也是个理儿。”
  “小伙子,”郝大娘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我对你讲的那些话,你可不能乱传啊!”
  武志魁忙使劲儿地点点头,说道:“大娘,您尽管放心,我不会往外传的。将来我搬到这里,少不了给您老添麻烦。有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点儿。”
  郝大娘笑着说:“关上街门,咱们就是一家人,快别说生分话。小伙子,不是大娘性急,你要是真想来住,就别耽搁时间,赶紧去房管站办个手续。楼里多一户人家,就多一份生气!”
  “好,我这就去房管站办手续。”武志魁站了起来,“大娘,就在这一半天,我准搬进来住。”
  “好啊,大娘盼你早搬来!”
  郝大娘送走了武志魁,便挎上篮子上街买菜去了。直到走进菜市场,她才想起忘了问问新房客叫什么名字。
  郝大娘来到一处卖鲜菜的摊前,挑了几样菜,正打算跟人家讨价还价时,只见对面走来一位四十六、七岁的女人,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在医院工作的邻居孙静文。
  “哟,是孙大夫呀!”郝大娘亲热地说,“你也买菜来啦?”
  孙静文笑着点点头,说:“我刚下夜班,顺路拐到菜市场看看。大娘,您要的镇疼药,我给带回来啦!”说着,她便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药交给了郝大娘。
  “谢谢你啦!”老人家高兴地接过药,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死过人的那个房间,快搬进新住户啦!那个小伙子,块头儿好大。有他搬来住,晚上睡觉可就踏实多喽!”
  孙静文一怔,脱口问道:“那人是干什么的?”
  郝大娘笑道:“嗨,我光顾了跟他说闲话,连他的名字也忘了问啦!反正过—半天他就搬来了,那时再问也不迟。”
  “他为什么这样着急?”
  孙静文说完这句话,方觉察到自己失口了,忙冲郝大娘笑了笑。她借口要去看一位患者,便匆匆地向郝大娘告辞,不一会儿就钻进人群不见了。郝大娘也没理会,仍然回身去跟卖菜的商贩划价钱。直到她满意了,才买下青菜,挎着篮子离开了熙熙攘攘的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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