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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母亲的心病 2

作品名称:渡 劫 之 路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01-17 13:17:58      字数:5884

  “梁云迟到了吗?”母亲急切地问唐阿姨,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第一次与人家见面就迟到,给人留下很不佳的印象。
  上午的时候,她见儿子一直不起床,心里就很纠结。一方面想让凌晨才睡的儿子多睡一会儿,另一方面,又怕儿子起来晚了,影响了下午的相亲活动。这小儿子的婚事,早已成了她心头的一块心病。其实儿子也不过是二十八九岁,但在当时已属大年龄了,特别是她回乡下老家时,小镇上的人一听二十八九岁人连朋友也没有,都会摇头说太晚了。更有人会在暗地里认为是有问题,才没人要的。
  她心中更怕随着年龄的增长,船员、特别是普通船员优势的逐步丧失,儿子就很难找到合适对象了。
  “没有啊,”唐阿姨道,“我和小姑娘到的时候,他已在公园门口等候了。你看你,还这样担心?你放心,这次我保你成功!”
  “我放心了。”母亲嘴上这么说,心中的一块石头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来。
  “我看你儿子对小姑娘很热情,”唐阿姨又道,“小姑娘也很高兴地跟着他进了公园。”
  “他们进公园了?”母亲似不敢相信地问,心中已感到这次很有可能会成功了。她又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唐阿姨显得有点古怪地笑道,“我一个老太婆去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好意思吗?也不太好吧?见他们进了公园,我就乘车回来了,顺便过来跟你说一声。”
  她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心想一个老头、老太去偷听人家小青年谈朋友说些什么,是不好意思的,也没有必要!这样想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她也忘不了儿子第二次与人约会时,生怕儿子会像第一次一样,见人家胖,就躲着不出来与人家见面,她就悄悄地跟踪儿子起来。等儿子上了一辆车后,她上了后面的一辆车,可到了约会地点,儿子早就没有了踪影。是儿子与人家进了公园,还是见面就散了,还是与上一次一样(连面也不见)?她一无所知。那天,当她回到家里时,儿子已在家里了。显然,这次又没成功,至多是见了一面,就回来了。还没等她开口问情况,儿子反而问她去哪里了?她不能实说,又不会撒谎脸就红了。“妈,你怎么啦?”儿子没有想到过她会玩跟踪,因此,没有紧紧追问她下去,而是主动告诉她,“妈,这次可能又让你失望了,她人太矮了。”
  “我也这样担心的,这姑娘是太矮小了些。”她这时道。当介绍人第一次来说时,她就感到这个姑娘太矮小,觉得不太合适,儿子多数是看不上眼的。但介绍人说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小姑娘人虽矮了些,但活泼可爱,也许俩人见面后,会不厌她矮,也是有可能的。因此,她拖了一段时间,同意让儿子回来时,先见见面的。她又安慰儿子道,“你看不上也没办法。再看下一个吧。”这次还有人介绍了另一位姑娘的,因此,她才写信一定要儿子从船上回来的。
  儿子也知道还有下一位姑娘的,但他很沮丧地道:“怎么都会没有照片的?如果先在照片上看一看,再决定约不约多好?”
  “好是好,也有上照不上照的问题。”她早就听人说过,有的人,照片比本人好看;也有人比照片上难看的,因此光看照片有时也要上当的。
  “比这样一次次白跑,总要好一些?”儿子希望以后给他介绍女友时,还是先看一看照片为好。
  “如果你明天谈成功的话,”母亲道,“那就不用考虑照片不照片的问题了,希望你明天成功吧。”
  “妈,”儿子似乎对第二天的约会也没多大信心,因此问着,“要张照片(先看一下),就很难吗?”
  “如果明天再不成功,下次我就向人家要来(照片)先看一看。”母亲道。她心里希望着这第二天的约会能成功,经过这次跟踪,她也意识到“跟踪”、“偷窥”,是没有用的,也是成问题的,一旦被儿子觉察,后果可能不堪设想。不用多言,儿子次日的约会又没成功,儿子说人家“老寿星”。而她也只能跟着说,长得像“老寿星”是不大好看。
  
  刚才,是她急于想知道儿子是不是喜欢人家,才多问了一句,经唐阿姨的提醒,觉得自己是问错了。
  她也相信唐阿姨说的“保你成功”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至少儿子这次与以前几次大不一样,与人家一起进了公园,而不是敷衍人家几句就回来了。因此,她又乐乎乎地对唐阿姨道,“成功了,一定请你吃十八只蹄膀。”这是当地过去的一种风俗,但凡媒婆做媒成功,结婚当天,要由男方送十八只蹄膀到媒人家,再接媒人到自己家里喝喜酒。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吃十八只蹄膀”也只是一种象征意义了。
  “那我这十八只蹄膀是吃定了。”唐阿姨很高兴地道,“谈得成功的话,结婚办喜酒也快的。我已碰到好多家人家都这样,两星期前听说找到朋友了。两星期后听说要办婚礼了!”
  “那也太快了些吧?”母亲道,“还要把东西一样一样准备起来的。”
  “你说‘太快’,我说不算快的。”唐阿姨道,“你也可以先准备起来了。”
  “真要说谁备,”母亲想了想后道,“倒也没多少事要准备的。昨天,你也看到了,小房间里的那套家具,虽是他哥梁进用过几天的,但还是很新的,丢掉太可惜。本来我也想过把大房间给他们用,但他不要。想想也有道理,大房间做了他们的新房,吃饭也没地方了,总不见得在他们新房里吃饭。”
  “我看新房做在小房间里也是较妥当,”唐阿姨道,“等将来有了小孩,再向单位申请一间(房),或者把这间两房的交上去,调一间大一点的房,有三间房就好了;如果有两个大房间,也够用了。”在当时,一般的工房都是没有厅的,在刚开始造的小高层楼里,虽已有了厅,但四面墙上有五、六扇门,有的还要多,最多的有八、九扇门,因此只能算过道厅。而在一般老百姓头脑里,也没有厅的概念,尽管旧社会里留下的一些老公寓、别墅中有很大的厅,但很少有人进去过。见识限制着人们的想象力,唐阿姨此时头脑里也没有厅的概念的。在当时,商品房也还在开发试点阶段,因此,在一般人的头脑中,也没有买房的概念的,缺房就向单位或政府申请配房。
  “这房分给我们时,”母亲回忆道,“让多少人感到羡慕啊?家里的人也都为我们高兴,我还兴奋得觉也睡不着。”
  “在五十年代末,有这房子住,是很好啦!”唐阿姨也道,“当时因为你家老梁是国际海员,才住得上这房子的。”
  “现在总觉得有点小了,”母亲道,“要不是梁进找的老婆,家里有房子,梁云要结婚真有点尴尬了。如果向单位申请,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申请得到?”
  “听我家老头说,”唐阿姨仿佛带点优越感地道,“有的地方可以拿钱买房子了。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母亲点了点头,她听大儿子说过已付了定金什么的,但道:“那要多少钱?”心里总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
  “是要不少钱,不过,”唐阿姨道,“梁云要买也买得起的,小一点的,五、六十平(米),十来万吧?”
  母亲听了道:“梁云买不起。梁进倒是可能的。”
  “哦,你家大儿子还在……”唐阿姨话说了一半,就支支吾吾起来,怕说到梁亲心病上去。在唐阿姨心目中,梁进从事的倒买倒卖生意是“投机倒把”;但也看到社会上看法正在改变,认为这种低价买进,高价卖出,或者从甲地买进,到乙地卖出,正是在“搞活经济”的商业活动。
  “你问梁进是不是还在做生意吗?”母亲敏感地问道,“他做这点生意也没办法,原来的单位不景气,他又生过病的,要竞聘上岗,比不过人家。”
  唐阿姨点点头道:“他是没有办法,只怕是政策一会儿这样说,一会那样说的,他生意做不下去了怎么办?”
  “我有时也替他担心。”母亲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换了过去,他这样做法绝对是‘投机倒把’的行为。”
  “现在没有人再这样说了。”唐阿姨叹着气道,心中总有点愤愤不平。
  母亲担心起自己的话,是不是让唐阿姨多心了。
  唐阿姨仍叹着气。当初,她随(在部队工作的)丈夫到H市落户,被安排在居委工作。那年,有一个大家都叫他“王贩子”,而正式名字叫王大毛的人,在单位里请了长期病假,一会儿贩米,一会儿贩香烟,有一阶段还贩过粮票、布票等票证,一次被抓进了派出所。
  派出所经过一定审讯后,要居委和王大毛的工作单位各派人去派出所,一起对王大毛进行帮教,再领他出来。唐阿姨当时在居委分管治安一摊的,居委书记就让她去了。
  王大毛在单位里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请长病假者,可在居民区里,他的贩卖活动,在不少人中已成了公开的秘密。他的绰号“王贩子”,也早在一部人中叫开了。但居委会对此一点没有掌握,因此,听到本地区有这样一位“投机倒把”者时,与王大毛单位的领导一样,感到有点震惊和不安,怕受到上级的批评。唐阿姨赶到派出所时,王大毛单位的保卫干事已先到了,正在与派出所的张所长和当事民警小李交谈。
  “我迟到了。”唐阿姨作检讨地道。
  “唐主任,你没有迟到。”派出所所长很客气地道。因她是居委的治保主任,因此叫她为“唐主任”。
  “我只是先你一步,也是刚到的。”那位厂里的保卫干事也跟着道。
  “人齐了,我们正式商量一下,”派出所张所长道,“一是眼下如何帮教他?二是今后三家怎么来管好他?”
  “我们居委会坚决配合。”唐阿姨立马表态道。
  “唐主任,不是你们配合的问题,”张所长道,“现在看来,是要以你们居委为主,因为他的病是真有的,医院如果再开给他病假,还是要让他在家休息的。也就是说,王大毛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里的。我们派出所人手有限,只有靠你们居委会发动群众,盯牢他一点。”
  “我们厂里也会对他加强教育的。”单位的保卫干部表示道。
  “我没其他意见,”唐阿姨表态道,“你们派出所先要把他教育好,再把他放出来。”
  张所长笑道:“唐主任,你好厉害啊!不过,今天必须要放人了,派出所不能把他一直关下去。今天,我也与你们一起对他进行帮教。”
  “这样好。”单位里的那位保卫干事立即表态道。
  “嗯,也好。”唐阿姨也同意了。
  王大毛被带进了他们正商议的地方(小会议室),唐阿姨一看,有点面熟陌生的。
  派出所张所长叫了一声“王大毛”,王大毛立即应道:“到!”
  “你坐下来,”张所长让他在旁边的一把椅子里坐下来,然后又问道,“你看,今天是谁来了?”
  王大毛看看唐阿姨,又看看单位里的保卫干事,表示都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张所长道,“一个是居委的管治保的唐主任,一个是你单位的保卫科张干事,你知道今天他们来干什么的吗?”
  “我不知道。”王大毛道,其实心里知道要领他出去了,只是认为还是装不知道的好。这时的他真的灰头土脸的,很像一个可怜巴巴的病人。
  “他们都是来帮助你的。”张所长道。
  “我愿意接受党的教育。”王大毛道。
  “王大毛,”单位里的那位干事先对他道,“你在家养病就好好养病,怎么能开了病假跑到外面搞什么投机倒把?你不知道这是在犯法吗?”
  “投机倒把,这是在犯罪,你知道吗?发展下去,要坐牢的。”唐阿姨中气十足,声音要比单位里的干事响多了。
  “我在派出所的教育下,已知道错了。”王大毛道。
  “知道错还不够,”她见王大毛像不服气地朝她看看,更加重了语气道,“你是在扰乱市场,挖社会主义的墙脚,你知道不知道?”问的时候十分严肃地看着王大毛。
  “阿姨主任,你说吧,我听。”王大毛道。
  “是不是怪我话说重了?”唐阿姨道。
  “主任是为你好。”单位的保卫干事道。
  “我知道她为我好,”王大毛道,“我也已认识错误了,并向派出所同志做过保证,不再出去投机倒把了。”
  “就要你这句话,”唐阿姨道,“今后看你表现了。”
  王大毛这次进“老派里”,成了后来犯事的“前科”,但在二年前,却似乎成了一种“无上荣耀”。他已从过去的“王贩子”,成了如今的“王老板”。他头颈里带着令人怀疑是不是地摊货的黄链子,因为太过粗大了,手指上也带着金光锃亮的硕大方戒,像带着半只麻将牌似的。一次,他开车看到唐阿姨在前面走路。此时的唐阿姨,已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了。他就把车开上去,在唐阿姨身边,突然一个急刹车,发出一种刺耳的摩擦声。唐阿姨几乎被他吓得一跳,唐阿姨也没仔细看车里的人,就骂了一声:“你要吓死人啊?”
  这时他把车窗摇了一半下来,摘掉了墨镜道:“唐主任,你好啊!”
  “是你?”唐阿姨早已听说了,这王大毛已从单位里辞了职,专门从事过去称之为“投机倒把”的商业活动。而且还注册了公司,雇了几个人,业务越做越大。
  王大毛明明知唐阿姨已从居委退休,装着不知地问道:“唐主任,还去居委上班吗?”
  “退休了。”唐阿姨有点不安地道,“过年龄了。”
  “那就是说,以后你要管我也管不着了?”王大毛像开玩笑地道。
  “我要管你做什么?”唐阿姨心想,此一时,彼一时,过去我管你,是我的工作,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他果然还耿耿于怀。
  “唐主任,”王大毛又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那是一个很左的时代。那时,我不过是为了多赚点‘米’,吃饱肚子。与我当前正做的一笔笔大生意,无法可比的。现在讲点给你听听,也无所谓了。”
  “我还有事,不听了。”唐阿姨心里对王大毛很反感起来。心想国家现在要发展市场经济,你根据现在的政策做你生意就是了,为什么还想用现在的政策,去追究当初对你的处理是对还是错的?
  “唐主任,你可不要生气。”王大毛笑嘻嘻地道,“我可没有要追究任何人的意思。我也相当理解你,当初把我当坏分子,当阶级敌人一样教训,也是没有办法。”
  “你说得不对,”唐阿姨觉得可反击一下了,“至少我并不把你当阶级敌人,当坏分子对待。在那个时候(计划经济下),你私自倒来倒去,也未必不是一个问题。”
  “好,好。”王大毛戴上了墨镜道,“我不给你说了,我有事要走了。”说完,他就摇上玻璃窗后,把车迅速开走了。
  这位拎不清的“王老板”,到处对人说当初唐阿姨怎样、怎样批他的,并且还扩大和歪曲事实,好像他是走在时代前沿的“先锋”,而像唐阿姨这种人是极左、落后的“代表”,在他夸张宣传下,使不少人感到唐阿姨是一个很左和很凶的人。
  母亲是知道唐阿姨为人的,与她保持着客客气气的友好关系,但大儿子梁进就对唐阿姨很反感,受“王贩子”的影响,也认为她为人很凶,思想很左,常盯视着他们这帮做“流通”生意的人。当然,碍于母亲的关系,梁进表面上对有时来找母亲的唐阿姨,也客客气气的。在背地里,梁进则一再告诫弟弟梁云,说唐阿姨是个很凶的人,是个不可十分信赖的人,甚至嘲笑唐阿姨是个吃饱饭,没事做而惹是非的人。
   
  “唐阿姨,”母亲见唐阿姨叹着气,一脸苦涩的表情,深表理解地道,“当初你做治保主任,说了‘王骗子’几句,现在他到处说你,实在是太不应该的。不过,让他去说,没有几个人会真的相信他的。不要看许多人当面叫他王老板,背后还是骂他为‘王骗子’。”
  “这我知道,”唐阿姨道,看了一会母亲,又愤愤不平地道,“改革开放,太让他这种人占便宜了!”她大概想到了要与中央保持一致,换了一种说话姿态道,“只要他遵纪守法,他发财就让他去发财了!梁婶,我们不说这了,我也该回家了。”
  “嗯,谢谢唐阿姨,”母亲让她等一会,去小房间拿了一罐国外的奶粉出来,“这你带回去吧!”
  “我怎么好意思好要你们的东西?”唐阿姨推辞道。
  “一点点东西,是梁云上次带回来的,你先拿着。”母亲一定让唐阿姨收下了。唐阿姨走后,母亲又心神不定地苦苦等待起来。等待时,她又想起了那个梦来,可再怎样想,还是一点想不起来老父究竟要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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