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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第二十五章 天使石(下)

第二十五章 天使石(下)

作品名称: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22-01-12 11:57:14      字数:3026

  杨洪看着冬梅说:“现在你自由了,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我再也没权利管制你了。”五年了,冬梅也没给杨洪怀个种,看样子,他对她也是彻底失望了。其实这五年来,冬梅给他赚的钱,比这张欠条上的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倍。
  杨洪的这一招很高明,他知道现在的冬梅好比是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鸟,已经习惯了笼子里喂食的生活,即使把她放出去,她也不一定能生存下去。事实果然如此,冬梅在老家待了一个月以后又返回了夜莺。后来,那个张副市长又来找过她几次,找了她几次以后也就不找她了。男人就是这样,和女人上床就图个新鲜,新鲜感过去了也就想换换口味了。这一点儿,冬梅已经看得很透彻。
  那天夜里,小月对她说:“冬梅,你也二十七八了,应该找个男人了。”冬梅说:“找啥找,像咱们这样的女人,好男人谁要啊!”小月说:“当初你筹钱治病的那个男人,你想过去找他吗?”冬梅苦笑了一下:“我都这样了,还有脸见他吗?”小月说:“你可别这么说,你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他?”冬梅回道:“月姐,别说了,他早就结婚了。”说着,将被子往脑袋上一蒙,不再说话。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冬梅的事儿还是被她在农村的父母知道了,知道了之后就双双病倒了,不久后,二老就相继辞世。冬梅给父母办完了丧事,回到夜莺之后又做起了另外一种生意——接客。她已经不再顾惜自己的身子。
  有一天,冬梅突然对小月说,说她看到了一个人。小月问她看到谁了,冬梅说:“一个男人,一个不该看到的男人,昨天夜里我站台的时候看到的。当时他来柜台结账,他一说话我就走了,她喊我我也没应声。”
  “你为啥不应声啊?”小月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了,这是冬梅在她面前唯一喋喋不休的话题。冬梅的性格变了,变得古里古怪,有时候让人很难理解,要不就闭口不言,整天不说一句话;只要一提起这个男人,她就会唠叨个没完。
  “是啊?我为啥不应声啊!”冬梅喃喃说着,深吸一口烟,吐出一团浓烟雾,呛得小月咳嗽一声,赶紧出了寝室。
  后来,冬梅生病了,她发起了高烧。那段时间,小月一直精心照顾着她。冬梅吃了几天药,高烧有了些消退,可仅仅过了几天,又开始发高烧。她就在这种高烧低烧相互的交替之中度过了半个月。半个月来,她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吃了又屙,如此反复不止。半个月后,她的身子已经极度虚弱。
  杨洪觉得冬梅是得了不好的病了,便驱车拉着她去医院检查身体。他们没去县城的小医院,而是直接去了省城的大医院。杨洪带着冬梅检查完身体以后,就没有把她再拉到夜莺,而是直接把她送回了她的农村老家。
  那时候,冬梅的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小月便经常去她的老家探望她。每次去的时候,杨洪总让小月捎带着一些药品过去;他还会给小月一笔钱,嘱咐小月多给冬梅买一些滋补品,多在冬梅的老家住几天,多照顾照顾冬梅。实际上,小月去看了冬梅没有几次,冬梅已经是骨瘦如柴,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后来,冬梅死了,死在一个冬日的早晨,她的死状很可怖,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大张着嘴巴,眼睛都没闭上。
  小月的故事讲完了。她讲到这里的时候,禁不住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她问我:“你说,冬梅到底得了什么病啊?怎么去得这么快?”我并没有回答她,此时此刻,我的心正在刺痛,好似有一万枚钢针同时扎刺我的心。小月叹了口气,看着我又问,“我最近也是发烧,而且一直退不下去,你说我是不是得了和冬梅同样的病?”我说:“你还是去查查吧。”小月说:“杨洪答应我了,明天就带我去检查身体。”
  我沉思了一阵子,看着她问道:“你和杨洪签的那份协议书,还有吗?”小月回道:“那份协议书只有一份,他自己保存着,我和冬梅都没有。”她想了想,又问我,“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说我要去告他,杨洪组织收容卖淫,而且还涉嫌犯了强奸罪。小月听我这么说,突然“噗通”一声给我跪下了,抓着我的胳膊,声泪俱下:“你可别这样做,你叫警察抓了他,谁带着我去看病啊?谁给我拿钱看病啊?我现在是真离不开他啊!”我看着她这个样子,似乎看到了冬梅在他眼前的样子,一甩胳膊站了起来,愤愤地说:“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啊!是他把你们害成这样的啊!”小月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哀求道:“哥,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我没有搭理她,毅然走出了包间,下了楼,临出大门口的时候,我发现吧台旁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翘着二郎腿儿,指缝里夹着一颗香烟,正用犀利的眼神瞅着我。我没搭理他,径直出了KTV的大门。出了大门,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正处于录音状态的微型录音机,随即摁断了电源键。
  天空已经微亮,我与小月的谈话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整夜。我驱车向着刑警队赶去。这个点儿,刑警队的人还没上班,我就在门口一直等着。等着他们上班之后,我先把磁带递到大队长刘晓峰手里,又对他反应了关于夜莺的一些问题,随后我又开车走了。出了西城,我驱车顺着一条宽敞的柏油马路一路西去。
  这条柏油马路我并不陌生,因为这是盛世集团公司修建的;然而我对这条马路又感到陌生,因为在我的脑海里,这条马路原本不是这样。它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它应该是一条窄窄的小土路,弯弯绕绕,一直绕过那条河,弯过那座桥,连接到山坳里的那座小山村。这条我原来要走上半天的路,如今我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走完了。
  我在小学校的门口停了车。挨着公路的那座小屋还在,学校里传来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这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如十几年的旧模样。我走到小屋近前,发现小屋的门上落着一把锁头,那把锁头或许有些日子没人动它了,匙孔上长满了斑斑驳驳的绿锈。我把双手搭上了窗户,擦了擦黏在玻璃上的厚厚的灰尘,眼睛贴着玻璃往里看。里面黑洞洞的,靠着西墙的一排用秸秆扎框、泥巴糊裱的土货柜上空空荡荡,一无所有。货柜东侧的一座大炕,其上光秃一片,甚至连炕席都没有,墙角挂着大大小小的蛛网。这是一副凄凉的景象,看着这种景象,我的眼睛潮湿了。
  这个时候,学校门口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看上去像是学校的老师。我忙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说:“请问,冬梅老师还在这里住吗?”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不在这里住了,但我只能这么问。女教师打量了一番,回道:“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她说着,又指了指西边的挑子山,“在那里埋着呢!‘天使石’旁侧的小坟包就是。”
  天使石。我知道那个地方。很多年前,我曾经和冬梅去过那里。那里是鸳鸯河的发源地。天使石孤零零地矗立在挑子山的山巅,看上去造型奇特,状若一个单腿点地、振翅欲飞的天使。我和她曾经在天使石底下跪拜,许下誓言。冬梅说:“天使明鉴,我冬梅这辈子非钱龙不嫁。”我也说:“天使明鉴,我钱龙这辈子非冬梅不娶。”冬梅突然“咯咯”地笑了,弯腰捧水撩我,我也撩她,她就开始追我,我就围着天使石转,转啊转啊!我实在累得跑不动了,就在绿草地上躺下来,四脚朝天昂望着天空,她也学着我的样子躺下来。她深情地说:“天空真清澈啊!”我说:“是啊!就像我们的人生。”她有了些感慨:“我们的人生,能像天空这么清澈就好了。”我说:“只要你想。就会……”
  我这次爬挑子山远没有像上次那么轻松,爬了一段距离,我就觉得我安着假肢的那条腿像灌了铅一般地沉重。但我还是咬着牙爬到了山顶。多少年过去了,世事变幻,天使石却永远不会变,一如从前的样子。我举目打量,果然在天使石的旁侧发现了一个石头垒砌的小小的坟包。我知道这就是我要找的所在了,我知道她就躺在这座小坟包的底下。看着眼前的这座小坟包,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悲痛的情绪,“噗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我点燃了随身带来的一摞纸钱,纸钱幻过火花之后,变成一朵朵纸灰,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轻轻盈盈地飞上天空,成双成对地荡过挑子山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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