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集 鬼子发兵大刘湾 匪兵再败蚌蚌沟

　　“报告！刘建平带到！”在望城岗日军居点办公室，山本匆匆进来，向坐在大椅上的稻田敬个军礼。
　　“哟希！”稻田向山本挥挥手，问刘建平，“刘翻译官，近来身体好些吗？”
　　“谢中尉君关心，好多了。”刘建平虽然被管制惩戒半月而体弱，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那就好。惩戒是为了让犯错的人思过，知错能改就好。这个人你可认识？”稻田指指站在一旁的胡来顺问。
　　“不仅认识，还是亲戚。”
　　“嗯？亲戚？”
　　“是呀，他是家父二姨太的弟弟；按辈分，我叫他小舅，是长辈。”
　　“哦，哈哈哈……好！很好！他说你父亲想捐二十担大米，今天让你过来，就是让你两个带路，去把粮食运回来，希望你不要再犯上次同样的错误。”
　　刘建平一愣，心想：肯定是这个胡来顺在捣鬼。
　　“怎么，不敢去还是不想去？”稻田声音并不高，但语调中暗含杀气。
　　“不，不是不敢去，更不是不想去，而是说这里面一定有诈。稻田君一定知道，上次就是这个胡来顺带皇军去大刘湾的，刚到不久就中了埋伏，而且同时共军来偷袭皇军大本营。害得冈田少尉因指挥有误被降职，我也因此受到牵连。希望中尉君三思。”
　　“哟希！胡来顺的说实话的有！这次是不是又耍什么花招的有？”稻田怒目圆睁。
　　“别听他瞎扯。上回我们去取粮食，老爷不知情，二爷才来救援。现在，老爷和二爷闹翻脸了，二爷绝不可能来帮老爷。再说了，这次捐粮，是老爷自愿的，还埋伏什么？我家老爷是他老子，他舍不得那二十担大米，才胡说八道！我已经说过，愿用命做担保，太君放心好了。”胡来顺说着向刘建平翻个白眼儿。
　　“中国有句俗语，叫自古忠孝难两全。我既然替皇军做事，必然要忠于皇军。中尉一定要去，必须要拿出万全之策，既要预防中埋伏，又要预防遭偷袭。我愿随皇军一起去，以尽绵薄之力。”
　　“哟希！山本少尉！准备出发！”稻田“噌”地站了起来。
　　昨天，在游击区乡政府，秋敬民主持召开了游击区的高级干部会议，议题就是如何帮助大刘湾自卫队保卫家园。会上，秋敬民作了深刻检讨。他说：“我们的工作做得不深入呀！我们总是说，要深入群众，宣传群众，发动群众；你们看，现在群众找不到共产党，冒险找到我们这里来了！惭愧呀！真惭愧！”停了停接着说，“据可靠消息，大刘湾刘庆天家的一个小奴才，为报私仇出卖主子，跑到县政府去谎称刘庆天要向县政府捐二十担大米；为了转嫁危机，廖忠臣把这二十担大米转赠给了日本人。估计，小鬼子很快就要去大刘湾了。我们怎么办？”
　　“这是一场极不对称的战斗。”王振山说，“刘庆天不知情，肯定没准备，用无准备的家丁去对付有备而去的鬼子兵，结果可想而知；即使大刘湾自卫队也投入战斗，也很难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鬼子兵交锋。”
　　“上次围魏救赵的作战方案就不错，不如再来一次，我们直接攻击鬼子据点，缓解大刘湾的压力。”李恩铭说。
　　“不行，肯定不行。”赵东明说，“这次战况不一样：上次有刘应天一个团的兵力，无需任何人参入就能吃掉鬼子，现在俩兄弟闹翻了，刘应天能袖手旁观就不错了；上次鬼子据点没预防，吃亏了，这次肯定会加强防范。”
　　“干脆，我们直接去大刘湾，与小鬼子打一场常规战，我就不信，我们一个师的兵力打不过鬼子的一个连！”李先花激愤地说。
　　“好。刚才大家各抒己见，情况已经很明朗了。”秋敬民说，“我想，战场不能放在大刘湾，因为我们要顾及到大刘湾两千多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具体放哪里，只能看情况而定。这样：恩铭派部分游击队员，跟刘二峰一起到大刘湾，与他们的自卫队联合起来，在大刘湾西侧部防，防止刘应天趁人之危；战斗结束后，游击队员们留下来，作为工作组，帮他们自卫队训练，做宣传群众发动群众工作。王师长派一个团，攻打鬼子据点，要带上重武器；派一个团到大刘湾、一个团到大刘湾通往县城路途中择地埋伏，见机而动：如果鬼子已经到了大刘湾，要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打；如果鬼子还没到大刘湾，就在中途截住打，让已到大刘湾的部队来增援。好，准备行动！”
　　自从与贺德福的自卫队建立同盟后，刘庆天略略踏实了些，但是，保护粮仓、准备应战这根弦始终绷得很紧。他觉得，现在府上能用得上的人实在太少；原来的民团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七八个看家护院的家丁，既不是土匪的对手，更不是对付鬼子的良才。好在，近来他发现，三姨太的武功非一般人可比，这让他既惭愧又欣喜；还有那个小丫环，武功也不得了，那个贺大龙，武功虽然差些，但他人高马大，一个人对付三五个人也是没问题的。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吸口烟，对外喊：“天朝！进来！”
　　“老爷。”一个门丁走了进来说，“大管家察岗去了。”
　　“啊，那你去把他找来见我。”
　　“老爷，不抽了吧，你已经抽了几袋了。”桃子小心翼翼地说。
　　“好，啊，再抽一袋吧。”
　　“老爷找我？”桃子无奈地为刘庆天对火时，刘天朝走了进来。
　　“你去跟账房说，从这个月起，三姨太的月钱一个月加二两银子，秋凤鸣和贺大龙的工钱，一个月加一块大洋；啊，顺便让他们三个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说。”
　　刘天朝走后不大一会儿，陈秀琴几个都来了。桃子忙给陈秀琴倒茶。
　　“大龙啊，你到府里来也有些日子了。你也看到了，近来府里乱得很，变心的变心，出走的出走，府里的民团也名存实亡，只剩下几个家丁了。啊，这样吧，你把几个家丁组织起来，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护院队，你当队长。天朝一个人忙不过来呀！”刘庆天心情沉重地说。
　　“谢谢老爷看得起我，我会尽力的。”
　　“嗯？哪里枪响？”刘庆天一惊。
　　“好像是后山坡。”秋凤鸣说。
　　“停了，怎么响几声又停了？”陈秀琴也听到枪声。
　　“老爷，二爷要见你。”刘二柱匆匆跑来说。
　　“在哪里？”
　　“在西边山洼里，被自卫队和游击队截住了；二爷绑着胡来旺，说是来向你谢罪的。”
　　刘二柱的话让刘庆天又惊又喜。喜的是游击队来了，惊的是刘应天终于认错了。不过，他又想，这个刘应天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忽然低头认错呢？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歪主意？另外他又想，既然人家来认错，总得见见面吧；再说，有游击队在场，也没什么可怕的。想到这里，就说：“走，瞧瞧去。”刘庆天拿起烟袋就走，桃子拿着麻秆紧随其后。
　　胡来旺还活着？陈秀琴在想另一个问题：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胡来旺明明被大龙扔进死洞了，哪里又冒出个胡来旺？二柱，你看清了是胡来旺吗？”秋凤鸣问。
　　“嗨！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呀！”
　　“走，我们跟老爷一起去瞧瞧。”陈秀琴说着，就跟在桃子后面出了门。
　　原来，那天胡来旺被贺大龙扔进死洞时，因为没有踩到机关，门并没关，他只是被连吓带摔懵了一会儿；等到定定神儿，清醒过来后，纵身一跳就逃离了死洞。
　　昨天夜晚，刘应天突然接到孙静发来的电文：据悉，日本人明天去大刘湾抢粮；吴大帅命令你部，抢在日本人前面，把粮食运走。不得有误。
　　“怎么办？”接到电文，刘应天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他在会上问。
　　“还能怎么办？打吧！”耿建锋挥舞着拳头嚷嚷。
　　“打是一定的，要看怎么打。”刘自贵说，“硬打不行，刘庆天防范严得很，听说他与湾儿里自卫队结成同盟了，上次我们就吃了大亏。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刘庆天，一切事情都好办。眼下，刘庆天与司令闹翻了，他不一定出来见司令。我看这样好了，让胡来旺为我们这一仗祭旗，这种出卖主子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把他绑起来送给刘庆天。用他做诱饵，引蛇出洞，借机活捉刘庆天。不过，这事得司令亲自出马，不然刘庆天是不会相信的。”
　　大刘湾后山洼又叫蚌蚌沟，因其形似仰天张嘴的河蚌而得名：中间是一条直线式的沟壑，长约一里多路；沟壑两岸恰如蚌壳似的斜坡，斜坡上长着爬地藤草，间有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鹅卵石。
　　刘庆天缓步来到蚌蚌沟，只见沟壑里黑压压一片人头延绵，沟壑来处人流前面，胡来旺被五花大绑跪在刘应天身旁不远处，刘应天身边是刘自贵，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人；这头是贺德福、冯素贞、秋仁良几个手握大刀长矛拦住他们。
　　“大哥，小弟今天是特地来向您谢罪的；请受小弟一拜！”刘应天说着，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仰视着刘庆天，“小弟一时糊涂，听信谗言，惹你生气了；大哥怎么处罚，小弟都接受。”说着双手撑地，低下头来。
　　“老二，这又何必呢？啊，起来，起来起来。”刘庆天准备去扶，却被陈秀琴拉住了，只向前一步，摆出扶的姿势。
　　“要怪就怪这个王八蛋！”刘应天只好自己站起来，拔出手枪，用枪口指着胡来旺说，“就是他！挑拨离间，害得我们兄弟不和！大哥，今天小弟把他带来，就交给你了！”说着抓住胡来旺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推一下，“走！”
　　“二爷，像这种吃里扒外、出卖主子的小人，老爷是不会要的，你还是带回去吧。”陈秀琴出来说话了。
　　刘应天一愣：“那好，既然老爷不要，那就送他见阎王去吧！”说着就对胡来旺的脑袋扣动扳机，“砰”的一声，顿时，胡来旺的脑袋鲜血喷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就在大家一愣神儿的工夫，刘应天突然向前几步，枪口抵住刘庆天的脑门，“刘庆天，你很清楚，我们的家业是祖上留下来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说翻脸就翻脸，想一个人独吞是吧？别做梦了！快！叫你的人回去，把家里的金银珠宝都拿来！把粮仓的大门打开！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在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时，刘庆天倒显得很冷静：“不就是那点金银珠宝吗？啊，那个钱啦，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了也带不走。怎么不早说呢？啊，早说都给你不就拉倒了？何必大动干戈，让外人看笑话呢？”他一边慢慢吞吞地说着，一边从烟袋杆上吊着的小布袋里撮一小撮烟丝按在烟袋窝里，然后把烟袋头歪过来让桃子对火；嘴里抽着烟，眼睛看着刘应天，手在下面摸着小布袋。突然，他从烟袋杆里抽出约四寸长、一指宽的匕首，猛地刺向刘应天的腹部；与此同时，桃子带火的麻杆猛地戳向刘应天拿枪的手。刘应天手一软，“砰”的一声，枪在往下落时，子弹击中了刘庆天的左肩。就在刘庆天和刘应天同时倒下时，刘自贵的子弹击中了桃子的腹部。“桃子！”刘庆天挣扎着翻过身子，抚摸着桃子的脸大喊。秋凤鸣随即反击，一枪击中刘自贵的腰部。
　　两边的人在“快快快”的吆喝声中，各把自己的主人往回背；同时，战斗由枪击渐渐演变为短兵相接，顿时，呐喊声，厮杀声，兵器碰撞声，肉搏闷摔声，哭爹喊娘声，此落彼起，混作一团。
　　如果是枪战，匪兵人多势众，武器精良，必定能占上风；然而，这是肉搏战，火器发挥不了作用，倒是冷兵器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且他们遇到的是能征善战的游击队、会些武功的自卫队，眼见得失败已成定局。
　　“来了来了！大脚！来秀！快拉！”埋伏在山坡上的侗大年猫着腰，边跑边喊。早已埋好的地雷轰然有声，在山洼里遍地开花；同时，扔下的手雷、滚下的石头，给败下来的匪兵又一次重创。
　　匪兵们早就没有了斗志，也没有还手之力了。尽管有人还在喊“顶住顶住”，但是，抱头鼠窜已成兵败如山倒的最好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