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怦然心动

　　叶雄飞匆匆地奔下白头崖，走进了死亡谷。他从怀里掏出夜明珠，照亮了眼前的道路。两个孩子因为得了叶雄飞的内气，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此时，他们正安然入睡，并不懂得为了救他们的性命，叶雄飞暂时放弃了除掉方朔和空空道人的决心。
　　出了死亡谷，叶雄飞收起了夜明珠，行走的速度更快了。不一会儿，就走出崇山峻岭，来到了湖边。一棵大柳树下，依然停泊着那只小船。
　　“叶雄飞，你站住！”
　　醉侠叶雄飞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呼喊，便不由得收住双脚，回身望去。只见月光之下，一个人影飞一般地赶了过来。他定睛一看，不由得一股怒火从心头腾起，来人原来是金眼白头雕方朔。
　　叶雄飞喝问道：“方朔，我不杀你，你却飞蛾投火！”
　　方朔道：“你杀了我的兄弟，我岂能罢休？”
　　叶雄飞道：“好一个自不量力的东西！你既然来了，我就决不再放你走。”
　　方朔道：“我不杀了你，天下焉有我的立足之地？”
　　叶雄飞怒目圆睁，“噗”地吹出一口内气，意欲逼迫方朔后退，自己好将怀中的两个婴儿放下。
　　然而，那一股劲气并没有吹动方朔。他稳稳地站在那里，蓬松着一头白发，两眼闪闪发光。一双短戟，握在他的手里，活像一尊索命的恶煞。
　　叶雄飞见方朔立在那里，不曾退后半步，便知道他的内功也十分了得。无奈他的怀里抱着一对婴儿，既不能出掌，也无法抽出七星天罡剑。于是，他只好向后飘出丈余远，欲将两个婴儿放在那棵大柳树下，然后再与方朔厮杀。
　　方朔看得明白，哪里容得叶雄飞腾出双手？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欺身上前，挺着双戟就猛刺过来。
　　叶雄飞生怕那双戟刺伤婴儿，连忙腾身而起，从方朔的头顶飞了过去。这时候，他怀中的婴儿被惊醒了，一起大哭起来。叶雄飞心中十分焦急，既怕吓着孩子，又要与方朔血战，真是左右为难。
　　此刻，方朔不免有些得意。叶雄飞放不下怀中的婴儿，就不能全力对付自己。不趁此机会干掉叶雄飞，更待何时？于是他紧锣密鼓，连连向叶雄飞进攻。那两只短戟，如同一双吞着毒芯的响尾蛇，在叶雄飞的前后左右，闪着寒光。
　　这时节，醉侠叶雄飞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击之力。两个婴儿，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地“哇哇”直哭。那哭声，干扰了叶雄飞的注意力，更加处于被动的地步。这一来，方朔打得更狠毒了。
　　“方朔，今日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叶雄飞大喝一声，陡然使出武林神功，踏着阴阳八卦步，飞快地闪动身形。方朔步步紧追，毫不松懈。忽然间，叶雄飞一改阴阳八卦步，换成了难以逆料的醉八仙步数。方朔没有料到叶雄飞的招势变换得如此之快，略一分神，腰间顿时挨了叶雄飞踢来的一脚。他的身子一趔趄，还没有立足脚跟，后背上只听“蓬”地一声，身体便被叶雄飞踢出一丈远。
　　方朔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身，不想落地之时，竟然不见了叶雄飞。他好生纳闷儿，左边是湖水，右边是野地，叶雄飞就算有神行无影的超常功夫，也不能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啊？更何况自己有一双金睛夜眼，更不会瞧不见叶雄飞的踪影。
　　猛可里，传来一阵朗朗的笑声。方朔循着笑声望去，只见一棵柳树旁的水面上，停着一只小船。小船的船头上，立着飘然若仙的叶雄飞。他倒背着双手，潇洒自如，仿佛一位闲情逸志的文人墨客，正在观赏着平静的湖光月色。
　　“方朔，两个婴儿已在船中入睡。你是让我动手呢？还是干脆自栽？”
　　金眼白头雕方朔不免有些气馁。可是一想到兄弟方亮死在叶雄飞的手中，峨嵋双煞的威名一败涂地。而且果腹的婴儿又被叶雄飞夺走，连“童子化炁丹”也成了泡影；更不用说武林至宝夜明珠，也从此与自己无缘。那满腔的怒火，顿时难以遏制。
　　“叶雄飞，我索性与你拼了吧！”
　　方朔大叫一声，舞动双戟，腾空而起。那飞速闪动的身形，就像一只扑食的白头巨雕，直向叶雄飞扑了过去。其势之猛，其速之快，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叶雄飞生怕方朔再惊吓了两名婴儿，陡然飞起身形，直奔方朔。
　　这时候，只听空中“蓬”地发出一声巨响，两条身影相撞落地，又各向后退出了几步远。那冲起的气浪，把柳枝摇得乱晃，就连水面上的小船也不住地上下颠簸。
　　“叶雄飞，你好厉害！”
　　方朔脱口大叫，只觉得嗓子眼又甜又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他的气力，顿时减了三分。
　　叶雄飞道：“方朔，你的寿数已尽。你的兄弟此时在黄泉路上尚未走远，倘若去追，你还来的及撵上他。”
　　方朔骂道：“老子走遍江湖，还没有遇上一个对手。今日同你较量，虽然吃了亏，也不冤枉。我到底信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句狗屁话。不过，你小子也决不会天下无敌手。你杀了太行二怪，又要灭我峨嵋双煞，虽然算你是个英雄，却从此与黑道结下世代冤仇。那时节，自然有人来收拾你！”
　　叶雄飞哈哈笑道：“日后的事，就不必你去操心啦！可惜你既不能善始，又不能善终，到了阴曹地府，也是一个恶鬼。你不觉得可悲吗？”
　　方朔道：“他娘的，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叶雄飞道：“你想得倒是不错。只怕你没有积下阴德，一旦打入炼狱，从此不能投胎人间啦！”
　　方朔大叫道：“那我就做一个游魂恶鬼，再寻你算账！”
　　叶雄飞大怒道：“方朔，似你这等恶人，死到临头，依然全无翻悔之心。我就送你去不归路吧！”
　　言讫，叶雄飞“嗖”地一声抽出了七星天罡剑，直取方朔的首级。
　　方朔见叶雄飞来势迅猛，急忙用双戟去架。不料叶雄飞陡然变了招势，只听“噗哧”一声，剑身扎进了方朔的前胸。待叶雄飞抽出七星天罡剑的时候，只见方朔的两只短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直瞪瞪地瞧着叶雄飞，嘴角流出了血水。
　　“叶雄飞，你赢啦！”
　　金眼白头雕方朔言罢，身子向后一仰，便“噗嗵”一下倒地身亡了。
　　叶雄飞看了看胸前血流如注的方朔，慢慢地将七星天罡剑收入鞘中。他刚返身欲上小船，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风声，情知有高人向自己奔来。
　　“唉，我来晚啦！”
　　叶雄飞听出那是无影仙子司棋宝珠的声音，便连头也不回，一抖身形，飘然落在了船头上。
　　“叶雄飞，你就这样走了吗？”
　　醉侠叶雄飞闻听，缓缓地转过身来，默默地望着司棋宝珠。月光之下，他看见司棋宝珠立在岸边，一双美目闪着秋波，恋恋不舍地瞅着自己。
　　叶雄飞双手一握拳，说道：“谢你前来相送！”
　　司棋宝珠道：“不，我不是来送你的。”
　　叶雄飞道：“既不是前来相送，想必就是前来相斗的啦！”
　　司棋宝珠道：“也不是相斗的。”
　　叶雄飞道：“那又为何而来？”
　　司棋宝珠道：“我想问一问你，何时再能相见？”
　　叶雄飞道：“水与火相逢之时，可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吗？”
　　司棋宝珠道：“各不相容。”
　　叶雄飞道：“你能知道这个道理，便是一个明白人。”
　　司棋宝珠道：“谁是水，谁是火呢？”
　　叶雄飞道：“这无关紧要。”
　　司棋宝珠道：“你为何硬要与我为仇呢？我无害你之心，你却有灭我之意。这样做，太不仁义了吧？”
　　叶雄飞道：“邪山魔教欲称霸武林，不知杀了多少英雄好汉。你既为教主，便是我的敌人。我若姑息养奸，岂不是失仁义于天下？”
　　司棋宝珠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叶雄飞也暗施内功，小船便向前驶去。
　　此时，湖光月色，美妙宜人。叶雄飞站在船头，远远地还看见司棋宝珠伫立在岸边，向小船眺望。他的心里，悠然生起一种苦涩的恻隐之情。
　　叶雄飞不是糊涂人，如何不明白司棋宝珠的心思？但是，他的情已然系在了史翠环的身上，如何再能钟情于他人？况且，司棋宝珠又是邪山魔教的二教主，正在给天下武林带来浩劫。自己若是站在了司棋宝珠的一边，于情于理都是不允许的。即使司棋宝珠为自己而脱离了邪山魔教，那腔柔情，也万万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叶雄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两阵对垒，为何竟闹出这样令人不可捉摸的感情纠纷？
　　“叶郎，你为何叹气？”
　　叶雄飞吃了一惊。那声音，分明是司棋宝珠发出来的。惊诧之中，他方知司棋宝珠有惊人的“传音入密”的神功。
　　“叶郎，我的一番苦心，你为何还不明白？善恶美丑，并非泾渭分明。混混沌沌的世界，原本就没有一个定论。你何必死守着‘仁义’二字，视我为陌路人？有朝一日你我再相逢，真的要兵戎相见吗？那时节，就算你能杀了我，你的心难道就不颤抖吗？你的心还能平静地度过一生吗？你呀你！”
　　叶雄飞的心，感到一阵迷乱。他不忍再接受司棋宝珠传来的心声，便返身进了船舱。月光射入舱内，两个婴儿仍然甜甜地入睡。看到两张可爱的娃娃笑脸，叶雄飞的心才稍稍安静下来。
　　然而，那小桌上的一只酒壶，两个酒盅，又使叶雄飞想起了司棋宝珠饮酒的情景。那俏丽的举止，妩媚的神态，依然历历在目，令他心动。他简直不敢去想，日后再相见的时候，自己究竟有没有勇气从腰间抽出七星天罡剑？
　　想到自己离开镇远镖局的时候，原本是为了寻找无影仙子司棋宝珠，并从她手中夺回那颗夜明珠。可是，当司棋宝珠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动手，就这样地又离开了她。
　　叶雄飞不知不觉地拿起了酒壶，为自己满满地斟了一盅酒。当他一饮而尽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史翠环。此时此刻，说不定她正在玩赏着那个小酒葫芦呢！然而，他又哪里知道，史翠环的生命正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