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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作品名称:帅府风云      作者:冰弦冷瑟      发布时间:2022-01-08 15:25:29      字数:4947

  师姐嫁进帅府以后,很快进入了角色。她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宽严并济,细致入微。人都道这位帅府的新奶奶,是位出身大家的小姐,修养气度更胜于原配夫人。只是没有人不威慑于她无孔不入的精明。
  这个月初六是老夫人八十大寿,自然要大排宴宴,极尽奢华。这也是师姐小试牛刀,嫁进帅府之后第一次以当家主母的身份,主持这么大的贺宴。自然,她要博得老爷欢心,讨老夫人喜欢,又要对外显示帅府的财力,对内整肃几个不安分的姨太太。师姐手到擒来,几番安排之下,这场寿宴就紧锣密鼓地筹备开了。
  我自是百无聊赖,因为老夫人不喜欢我。这样的场合我原该做个木头人,混在一众姨太太间低头吃饭就是了。可是那几日我身上不好,师姐便顺水推舟,让我留在房中休息,不用出席晚宴了。我知道她背后的用意,一来是借这敲打我;二来,安城的名交际花,谁人不知,这样隆重的场合,有我在场,太不协调。
  我虽不满她刻意为之的用心,倒也乐得清静。晚间,我就在院子里走走,听着前院传来的笑语喧声,感觉像是远隔云端,瞭望着尘世烟火。一切都仿佛与自己无关。也罢,在帅府这样的浊淖之地,我愿做个“世外仙姝寂寞林”,安然自乐。
  斜倚栏干,看了一会儿月亮,就准备回房就寝。忽然闻到一点细碎的声响,一回头吓得险些惊呼出来。这样悄寂无人的后院,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分不清是人是鬼。但那股熟悉的气味已经让我情不自禁地捂起鼻子。大帅满身酒气地向我走来,用暧昧的眼神在我身上逡巡了几圈,突然伸出手来要揽我的身体。我本能地退开两步,厌恶地皱起鼻翼。他满身的酒气熏人欲呕,满脸垂涎的笑更兴奋到近乎扭曲。我闪身准备离开,他却一把拉住我,笑道:“小妖精,还躲着我么?”
  我挣扎着拂开他的手,低喊道:“老爷别这样……”
  他显是喝了不少,在我的推搡下打了一个趔趄,愣愣地看了我一眼,突然从鼻子里轻轻嗤笑了一声,一把打横抱起我,往主屋走去。我知道又要发生什么,在他怀里奋力地挣扎。他却力气奇大,借着酒气更有几分誓不罢休的劲头。我渐渐挣扎不过,可是一股血性逼得我不肯就让他这么得逞。
  我握紧拳头,猛地捶向他肥胖的身体,像一只受惊的鸟儿紧紧护住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先是一愣,轻轻松松地接住我的手,高举过头顶。耳畔传来他低沉而急促的气喘声,伴随着辛辣的酒气,密密麻麻地印在我的耳坠、侧颈。我不敢喊出来,只能身体扭摆着做无谓的挣扎。他却更加兴奋,刺揦的胡子在我肌肤上一寸一寸地碾过……
  深夜,我仓皇地逃回房里,用清水一遍一遍地冲洗身体。浸在温热的水里,纤弱的身躯像一只被暴风雨摧打过的花,有着垂死般的无力感。身体的余温尚未退去,血管深处传来的湿腻感却让我歇斯底里地想忘记。但这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这已不知是他多少次深夜无人的放肆。我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忍受。事后用清水,一遍一遍地洗去他令人作呕的气味,却洗不掉他加诸给我的耻辱。镜中倒映着的倩影,是冰雪一般的白璧无瑕,而肌肤上留下的深浅印痕,却像妖娆绽放的桃花,提醒着我刚刚发生过什么。
  次日一早,阿秋就来唤我:“少姨太太,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我正在浴间里沐浴熏香,听到是她,不胜厌恶地回了一句:“告诉她,我病着呢。”
  阿秋嘟囔了几声,我猜她是想说“这不好吧”,可是看我情绪不对,终究没敢再说,带上门默默地离去。我把头靠在浴缸的壁沿上,没有力气思想,也没有力气起身。过了一会儿,听见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有丫鬟娇嫩的声音响起——“大夫人到!”
  我惊得坐起来,来不及细想“她怎么来了”,仓促擦掉身上的水,披上一件白色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大太太严妆而来,精心妆扮的粉脸有种肃严的杀气。虽是家常装束,却丝丝入扣、分毫不怠。反衬得自己衫垂带褪,钗亸鬓松,大有飞燕临风、西子捧心的娇态。大太太的目光狠狠在我身上搜刮了一番,冷笑道:“好一个出浴的病西施啊。”
  我大是尴尬,忙陪笑道:“婆母怎么亲自过来?一点小病不要紧的。”
  她不说话,脚步铎铎地逼近到我面前,披手就是一记耳光,“说,你跟大帅私底下多久了?他是你公爹,你们这是乱伦!”
  我被一声脆响震惊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一记耳光就像一声惊雷,生生将脸上的潮红和此刻的惊悚融为一种死寂的灰白。我顾不上痛,仓皇跪倒,泣泪道:“婆母这是听了谁的挑唆?这种大逆人伦的事媳妇万万不敢!”倏然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小红,似乎明白了几分,指着她厉声问:“是不是你——”
  小红慌忙摇着头往后躲,师姐厉声喝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打量我瑟瑟发抖的身躯,加重了几分语气,“自古不论是先侍父后侍子、先侍子后侍父,还是同时侍奉父子两个,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二少爷将会抛弃你,大帅也是一样。便不用我动手,府里的其他几个姨太太也不会放过你。”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转而平静下来,道:“我言尽于此,下次如果再让我发现,可别怪我不顾昔日的姐妹情分!”说罢,她拿起丫鬟手中的一棵人参,抛到我面前,“我拿了根人参给你补身子,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离去,再不言其他。只留下空洞而冷淡的脚步声,在空阔的室内回响。
  我望着她孤绝的背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眼泪流干以后,就化作万念俱灰,风干在冷冻的心上。多少次无人处肆意发泄的强欢,终于在这一天,将所有的丑恶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我无法去思考,这件事是怎么让人知道的,只是愤恨、耻辱,夹杂着无可奈何的荒凉,让心在冰火两重天里绝望地煎熬着。
  我的病在惊辱交加中一发沉重下来。阖府都传开,二少姨太病重,夫人命闭门休养。渐渐地,也无人再问津我这个缠绵卧榻的病妇。因为自那日起,夫人开始大刀阔斧地整肃府中风纪。稍有姿色的丫头,都被打发了出去。几个姨太太,也严格限定了着装和首饰。美其名曰,要节省府里的开支。
  我无可无不可。这一病,让我隔绝了府里女人的酸风醋雨,也让我更看清了人性。清静的院落,似无人问津的冷宫,积漫着经年的苔藓味。只在偶尔不经意地时候,听到丫鬟和老妈子抱怨两句:
  “这少姨奶奶病了那么久了,别是害了肺痨?”
  “可说呢,听说夫人不待见她,连二少爷也不到她房里去了。”
  “我们还在这干嘛呢?赶明儿去回了夫人,调到别的房里去,也好过守在这样一个活死人墓里。”
  ……
  这样的风言风语听多了,便也麻木下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本是见惯了的,又何必较真呢?
  如此拖沓了一个月,我才稍稍能下床来。这一天,丫鬟捧着一个红漆托盘过来,道:“夫人新得了几只头花,让给二少姨奶奶送一只。”
  我慵懒地把手支在额头上,道:“别的房里也都有了么?”
  那丫头笑得有几分骄矜:“哪能?这头花可贵了,一共只得了三只。大夫人自己留了一只牡丹的,给二少奶奶留了一只水莲的,这一只芍药的,让送给少姨奶奶。”
  我看了看那朵绢花,果然是精美异常,应该是用冰蚕丝纺制的,寻常见不得的珍物。只是,“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她是这个意思吧?
  “那芍药最是俗艳,我素日最厌,你去给别的房里吧。”
  “这……”那丫头看了看我,有几分犹豫,却终于在我冷淡的眼神下不再坚持,只低低道了声:“对了,二少爷回来了。”
  “知道了。”我淡淡回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反应。
  贴身的丫鬟绣绣上前帮我穿衣,道:“少姨奶奶何必为了一朵头花,开罪夫人和二少奶奶呢?若不喜欢,扔着就是,犯不着明面上表示出来啊。”
  我懒懒地任由她为我拢头穿衣。“也不为谁,我是真不喜欢那花。”真的。因为芍药花还有一个名字,叫将离。
  “二少爷回来了,少姨奶奶少不得也要去请个安。让人挑了礼数,倒不好了。”
  “他回来了自然是去他嫡妻房里,我去讨什么没趣儿?况且那丫头回去禀了头花的事,她这会子不知正怎么撒娇作难呢。”
  “二少奶奶不是这样的人。少姨奶奶您不看在二少奶奶的面上,也该看在少爷的面上啊。”
  我看了她一会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丫头,倒来编派我了。好好好,卖她一个人情就是。”好没意思,清高了半天,在这府里还得靠着男人的恩宠度日!
  想一想,换上一件簇新的浅粉色夹衫,给苍白的病色添了几分嫣然。又取了一朵芙蓉堆花簪在髻间,道:“你去把早起咱们炖的冰糖燕窝拿来吧。”
  两个人提着食篮子前往主屋。还没进院,里面已传来燕燕笑语声。隔得远了听不真切,可是一个扫地的小丫鬟道:“少奶奶正与二少爷用膳呢,少姨奶奶请稍候。”我叫住一个婆子,让她去通传一声,自己在外面等候。
  却等待许久,也不见人出来,只听到里面笑语晏晏。知是少奶奶的刁难,但碍于二少在此,少不得忍下心里的酸涩,继续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那婆子出来,道:“少姨奶奶请吧。少奶奶刚与二少爷用完饭,少不得让少姨奶奶久侯了。”
  心里嫌恶,未等她说完,迈步走进了正堂。
  暖香拂面,拂去了刚才因等待而显出的疲色。秋水明眸自两人身上打量去,含了三分浅淡的笑意,“轩郎外出多日,人倒见瘦了。”
  羽睫翩然一闪,又向二少奶奶道:“妹妹不请自来,姐姐不会介意吧?”
  眼光示意绣绣,打开那只食盒,取出炖好的燕窝,放在两人面前的小几上,道:“妾身早起炖了冰糖燕窝,这时节吃正好。刚巧两位刚用完膳,吃些甜品润润胃吧。”
  二少只是略略地看了我一眼,微微用茶盖撇去浮沫,轻笑:“饶你还挂念我。”
  他把手中的茶杯置于桌上,端起盛燕窝的碗盏,略尝了几口,道:“嗯,蛮甜。以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不必劳累了自己。”
  见他神色淡淡,无甚兴趣也不反感,仿佛那碗中盛的不是燕窝,只是一碗消食的清茶。无声地泯去心底微凉,转而换上了和悦的笑容,他待我不一向是这样不冷不热的么?
  “为夫君洗手作羹汤,原是妾身的本分。妾身无事时倒也研制了好几道菜,倒真想让轩郎尝尝呢。”
  长如鸦膀的羽睫下,一双秋水明眸只含笑睇他,恰到好处地让冷丽容颜流露出三分媚态,仿若冰雪中卓然绽放的红梅。
  二少奶奶一笑置之,未言可否。只是漫不经心地舀了两勺汤道:“你费心了。”而后搁下碗盏指了指座。旁边婆子很自觉地上茶给我。甜白釉的小盖盅精致得很,里面的茶汤清香扑鼻,绿波浅荡。丫鬟复另倒了温水来,给二少奶奶浣手。二少奶奶好整以暇地做完了这些,才冲我微微浅笑:“尝尝这峨眉山?”
  我微微呷了半口,果然是好茶,香气清冽,却不涩口。
  “新赏下来的绢花可是不合妹妹的意?听闻是老爷的堂妹从西洋带回来的新样子,想来妹妹是见惯了的,也瞧不上。”
  我微微蹙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只清浅一笑:“姐姐素性爱茶,连烹茶的水都颇有讲究,不像我这等俗人,再好的茶也尝不出味道来。”
  尔后才敛下神色,言及头花:“夫人赏下的绢花自然是好的,可妹妹素性不喜艳丽。芍药虽好,可是妖艳无格,到底俗了。”
  二少半晌未言,只是重新拾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轻抿了一口,淡淡开言:“终归是夫人赏下来的,还是收下的好,以免落人口舌。届时传到夫人耳里惹人误解,倒不好了。”
  落人口舌么?心底漫过一丝悲凉冷笑。我那个师姐,她恐怕正恨我入骨吧。恐怕……眼光拂过二少,无声轻叹,更憎恶他这个比她年龄还大的庶子。
  再好的茶沾了浮沉的心事,也没了滋味。起身福了一福,道:
  “轩郎放心,妾身不是那不明理的人,不论是对夫人还是对姐姐,妾身都不会让轩郎为难。”
  以如常的神色对上二少奶奶嘲讽的目光,淡淡道:
  “姐姐想必还有话要跟二少说,妹妹先告辞了。”
  转身离去。
  
  甫回到屋内,就听主宅来的刘妈说:“少姨太太,夫人叫您去一趟。”
  她又有何贵干?!
  我以为她是要为了头花的事兴师问罪,不想她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开口道:
  “过几天老夫人要到城郊白云庵斋戒一段时日,你跟着去吧。”
  我?老夫人不喜欢我,又让我去干嘛。可是一想到能避开大帅垂涎的目光,和她虎视眈眈的注目,便一口应了下来。
  “婆母放心,媳妇保证伺候好老夫人。”
  师姐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就答应,有点威严无处用场的失落感。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
  “你病了这么些时日,到郊外去散散心也好。就只怕你年轻,耐不住寂寞。”
  这样辛辣刻骨的讽刺,像刀割一样从我脸上刮过。我隐去刮心砺骨的屈辱,淡淡一笑:
  “有姐姐这样挂怀,什么病也都好得快了呢。妹妹倒怕我走了以后,姐姐没有恨的人,会更寂寞。”
  师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
  “你放心,淮扬首富的千金,安城大帅的正房夫人,自是不会跟一个风尘戏子计较。此去或许遥遥无期,妹妹好生保重吧。”
  话落,挥手令我离去。
  此去或许遥遥无期……我无端地感到一种恐怖。可是若留在这里,迟早会遭她毒手吧。
  绣绣看我脸色不安,问道:“夫人找少姨奶奶什么事?”
  我淡淡摇了摇头:“替我收拾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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