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学生的鬼点子

　　就在文君华和陈建怀谈话的同时，暂时接管高二四班的赵杏芳，也在为接待男生何先强和女生周敏的家长而忙碌着。
　　两个学生耷拉着脑袋，分别站在赵杏芳的左前方和右前方，两人的身后则坐着各自的父亲。
　　赵杏芳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何先强和周敏，尝试着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一些。
　　“今天请两位家长来到学校，主要是想对你们子女的学习情况和在校的日常表现，进行一次沟通和交流……话说回来，其实我本人的主要工作和重心还是放在高二七班那边，高二四班嘛，情况相对特殊一点，我对他们只是一个临时的监管……”
　　说到这儿，赵杏芳的语调陡然高了起来：“……但是，这并不会影响我对学生一贯的严格要求！就说昨天吧，晚饭时间我就看见何先强和周敏两位同学，在学校小花园的角落里手拉着手说悄悄话！这不是明显的、典型的早恋行为吗！”
　　刚说到这儿，何父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何父不禁一脸的尴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接个电话……你买了多少？二十斤？太少了！起码得三十斤！都开学了嘛……别啰嗦，按我说的办！”
　　何父随即挂断电话，笑着对赵杏芳说道：“您继续，您继续……”
　　赵杏芳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两位家长也是过来人，肯定也知道，这早恋行为是影响学业的最大敌人！多大的孩子啊，知道什么是爱情？整天就卿卿我我的，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有多少心思放在学习上面啊……”
　　这时，周父的手机又忽然响了起来。
　　周父迅速掏出手机放在耳边，轻声说道：“什么事儿快说！你告诉她，她就是买三十枝也还是这个价儿！想要特别优惠就等邵易回来再说，就这样啊！”说完迅速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赵杏芳略有些不满地看了周父一眼，继续说道：“举个例子，就说我们高二七班吧，上学期有个叫韩耀林的男生，还是个艺术绘画的尖子生！就是因为在高一的时候谈恋爱，导致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所以高二一开学，就被我果断地调整到了高二四班！不能让这种现象蔓延，更不能让这些害群之马影响到其他学生！”
　　赵杏芳看了看何父与周父，感觉自己的话似乎并没有引起两个家长的重视，两人甚至还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赵杏芳顿了一下：“两位家长今天抽出时间来到学校，对于子女的早恋行为，肯定也应该有一个最基本的意见沟通和交流吧……”
　　赵杏芳用手指着周父，对何父说道：“……何先生，你对面那位就是周敏同学的家长，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和意见要和周先生进行沟通的？”
　　刚才还漫不经心的何父闻言如恍然大悟一般，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对着周父招了招手，热情地说道：“哟，你就是……我儿子女朋友的爸爸？那咱们指不定哪天还能成为亲家呢！要不，改天上我那儿来坐坐？”
　　何父的话如同在办公室里面点燃了一颗响亮的鞭炮，差点儿没把其他4个人吓得跳起来。
　　周父望着何父，张口结舌地回应道：“这……这个，回头……再约时间吧……”
　　赵杏芳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何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找你来是配合学校教育好自己的子女！不是让你来见亲家！”
　　赵杏芳又把头转向周父：“还有你！周先生，你居然还答应他了！你们上辈子就是亲家，对吧！”
　　赵杏芳越想越气，忍不住大声呵斥了起来。
　　“你们就是这样教育子女的！真身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都已经分到差生班了，还不知道奋发图强，知耻而后勇，你们是怎么做父亲的！居然还支持自己的子女搞早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何父与周父在赵杏芳的怒斥之下，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赵杏芳说着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何父的身前，看着何父衬衫下摆上那成片的油渍，猛然醒悟了过来。
　　“哦……难怪看着这么眼熟，你是学校1号门斜对面牛肉面馆的老板吧？”
　　“何父”轻轻抬起头，碰上了赵杏芳严厉的目光，立刻又吓得低下了头。
　　赵杏芳又慢慢走到周父的面前，仔细端详了几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2号门对面文具店的老板吧？”
　　“周父”连连摆手否认：“不不不！我只是老板的亲戚，老板今天还没回来……”
　　“谁说没来？你们两个已经来了！”赵杏芳大声打断了“周父”的话，“来到学校冒充学生家长，欺骗老师！欺骗学校！”
　　“何父”陪着笑，试图缓和现场的尴尬气氛。
　　“其实吧……我们也是觉得……这些学生挺可怜的……”
　　“周父”也顺势陪着笑附和道：“就是就是！只不过犯了一点小错误……”
　　“用不着你们两个插嘴！”赵杏芳大声叫了起来，“学校知道怎么教育和管理学生！你们两个从哪儿来就给我回哪儿去！怎么？还要我亲自送你们出去？”
　　两个人红着脸站起身，以近乎小跑的速度冲出了办公室。
　　赵杏芳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追了出去。
　　“喂！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先给我站住……”
　　赵杏芳刚一离开，周敏就责怪起了何先强。
　　“都怪你！我就说先让他们两个碰个面，练习练习的，现在露馅儿了吧！”
　　何先强不服气地回敬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们先练习练习？时间这么紧，他们两个又互相不认识，你叫我怎么安排？”
　　赵杏芳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回自己的位置，虎着脸看了看两个人，“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犯了错误不知悔改，还找人冒充家长，简直就是罪加一等！自己说，该接受什么处分？警告还是记过？”
　　坐在赵杏芳斜对面的物理老师杜云涛开口说了话。
　　“赵老师，您就别在这儿大动肝火了！二十分钟前乔主任就来过，看你正忙，就说等你空下来再让我转告你，新老师回来了！您就别操那份心了！这事儿交给新老师去处理吧。”
　　赵杏芳愣了一下：“新老师？你是说……那个姓文的老师？”
　　“应该就是吧。”
　　另一张桌子上的英语女老师金昱琳也开口说了话。
　　“你说的那个文老师，我从宿舍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了，王副校长带他去A栋了。赵老师，说不定他还会和你做邻居呢。”
　　杜云涛问道：“你看见了？那个文老师长什么样啊？”
　　“年龄和你差不多，三十出头，但形象、气质很不错哦，比你可帅多了！”
　　“哟，金老师，这才一面之缘，你就一见钟情了！这明天要是坐到你对面，你还不得天天对着他抛媚眼、唱情歌呀？”
　　金昱琳嫣然一笑：“你少来了！”
　　赵杏芳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这个新老师……我得先去会会他……”然后对着何先强与周敏大声说道，“先给我回去上课！好好反省反省！”
　　
　　文君华和王启舟在去往教师宿舍楼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聊着。
　　“王校长，学校进门那两栋教学楼挺新的，是最近新建的吧？”
　　王启舟笑了笑：“也不是新建的，就是陆续在前年和去年进行了翻修和重新装饰……”
　　王启舟用手一指自己右前方那座崭新的体育馆：“只有这座体育馆，才是去年给拆了，搞了一次全面的新修和扩建。”
　　王启舟又用手一指自己左边的田径运动场：“不仅如此，这个运动场的草坪、看台、座椅还有塑胶跑道，也是在去年暑假期间完成了整体的翻修。可以这么说吧，像这种规模和设计水平的运动场，在长州所有的中学里面也是找不出几个来的！”
　　文君华由衷地赞叹道：“这么说来，学校对于教学设施的投入还是蛮大的嘛！”
　　“那是肯定的！陈校长的办学责任心是很强的，一有资金就全部投入到教学设施的更新和升级上了，结果反而委屈了学校的老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那几栋教师宿舍楼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又老又过时，陈校长把宿舍楼的翻修计划搁到最后面了！”
　　文君华笑了笑：“也不要紧，迟早都会翻修的嘛。”
　　“文老师啊，你失踪了一天，然后又回来表示愿意接手这个班，我相信你也是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不过我还是得给你打个预防针，让你有一些心理准备……这个班可是整个学校里面的一个另类，一朵奇葩！不但整体学习成绩很差，各种不良现象、不良风气，比如喝酒、抽烟、早恋、打架、顶撞老师，甚至顶撞学校领导，可以说是样样都有，一应俱全啊！”
　　文君华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王启舟继续说道：“就说学习成绩吧，这个班在高一年级的时候，就创造了6次月考、2次期末，累积8次年级排名垫底的纪录！学校处理的4起打架纠纷，其中3起都有这个班的学生参与；学校宿舍管理员两次发现这个班的男生把香烟和啤酒偷偷拿进了宿舍！
　　为了挽救和改变这个班，学校也是想了不少办法，又是家长交流会又是学生教育专题会的，整个一学年光是班主任就换了3个！这还不包括被他们给气哭、气走的几个任课老师！
　　这个班的学生鬼点子、鬼名堂也特别多，当着老师和校领导的面都敢张口胡说，说出来的话能把你气个半死！学校考虑再三，为保证其他学生不受影响，就从这个班调走了十多个表现相对好一点的学生，又从其他班转了十几个成绩和日常表现相对差一点的学生进去……
　　所以说啊，文老师，这乱世用重典，你要想管住他们，就得下狠手！学校会支持你的！你咬咬牙坚持一年，到时候就解脱了！”
　　文君华淡淡地笑了笑：“感谢王校长的提醒，我会留意的，你刚才说的坚持一年是指……”
　　刚说到这儿，王启舟用手指着前面几栋外墙灰扑扑的8层高的楼房，说道：“文老师，就是这儿，这5栋楼就是学校老师和教职工的宿舍楼。学校根据你个人的情况，暂时在A栋给你安排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宿舍，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走进A栋宿舍楼，王启舟掏出钥匙打开101的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约40平米的房屋，一个客厅，一间卧室，搭配了一个厨房和卫生间，房屋的内部装修略显陈旧。
　　“这里面主要的家具都是比较齐全的，只是家用电器方面得根据个人的需求，自己去添置和配备了。”
　　文君华微微一笑：“不要紧，剩下的东西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王启舟轻咳了一声：“行，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儿就先上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再来找我。至于和赵老师的工作交接，就按陈校长的指示和安排去办好了。”
　　“好的，没问题。”
　　王启舟离开了，文君华在屋里转了两圈儿，一个年纪五十左右，戴着眼镜，留着齐耳短发，面色略显严肃的妇女出现在了门口。
　　“请问……你是新来的文老师吗？”
　　“对，我就是。”
　　“文老师，你好，我是高二七班的班主任赵杏芳，现在也暂时兼任高二四班的班主任。”赵杏芳边说边走了进来。
　　“哦，你就是赵老师啊！陈校长说起过你，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
　　赵杏芳摆了摆手：“我辛苦两天倒不算什么，这以后要辛苦的就是你了！我听说你回来了，刚好我就住楼上502，所以就过来看看，顺便给你说说这高二四班的一些情况。”
　　“之前陈校长和王校长也给我说了很多关于这个班的情况，陈校长的安排是我们下午进行一个工作上的交接，明天再和学生见面。不过我知道你也很忙，要不，我们现在交接也行……”
　　赵杏芳摇了摇头。
　　“我不是来催你搞交接的，你人都来了，早一点晚一点也无所谓的……不瞒你说，我刚刚下来的时候，就在处理这个班两个学生的早恋问题，这才开学两天呢，就让我逮了个正着！而且还从外面找了两个人来冒充家长，欺骗老师和学校！这可怎么得了！当然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不再越俎代庖了，我就想把这个情况跟你说一下。你可一定要严肃处理，决不能手软！不然他们会翻天的！”
　　文君华笑了笑：“非常感谢赵老师给我提供的这个情况，我会处理他们的。”
　　“好吧，那下午交接的时候我再跟你说说详细的情况。”
　　
　　就在文君华和赵杏芳交谈的同时，高二四班也在进行着上午的第三节课---地理课。
　　一个五十出头，面容消瘦，头发花白的男教师站在讲台上，严肃而又认真地发表着自己的开场白：“我姓丁，叫丁伯中，是你们新学年的地理老师，今天有幸和各位见面……”
　　刘雨涵偏过头，低声对着周瑞琪说道：“琪琪，这老头说有幸和我们见面？是我听错了还是他口误？”
　　周瑞琪低声回应道：“你没听错，他是这么说的，外面还有其他老师也这么说！”
　　刘雨涵好奇地问道：“哦？他们到底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如果谁被安排到高二四班上课，那真是三生有幸！”
　　丁伯中继续发表着自己的开场白：“人的兴趣和爱好是各不相同的，有人喜欢语文，有人喜欢数学，还有人喜欢英语。当然，我敢肯定，你们当中也会有人喜欢地理的！因为国家的开发建设离不开地理，我们的生活旅游离不开地理，就连出门也离不开地理！”
　　丁伯中越说越兴奋：“虽然学习的科目多种多样，但教育学习的途径和方法却是大同小异的！一个好的老师，除了传道、授业、解惑，最重要的还是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让学生带着主观能动性去参加学习，这才是一个好的老师！”
　　何先强皱着眉坐在座位上，还在为冒充学生家长穿帮的事情而烦心，断断续续听到丁伯中的讲话，竟不假思索地回应了一句：“你说的那是苍老师吧！”
　　此话一出，教室里面立刻响起了一阵奇怪的笑声，不同的是，男生们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带着怪异的表情笑出了声，而女生们则是红着脸，用手捂住了嘴在笑。
　　丁伯中一边努力回忆着刚才的讲话内容，一边奇怪地问道：“苍老师？哪个苍老师？是我们学校的吗？我怎么没印象……你们先别笑，快告诉我，这个苍老师是教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如果他真有这么优秀，我倒是要去拜访一下，向他学习学习也好……”
　　丁伯中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诚恳的讲话竟招来了学生们的哄堂大笑，这一次男生们是笑得前仰后合，近乎于肆无忌惮；而女生们则把头偏向了一边，有几个女生捧着肚子，笑得趴在桌上，埋下了头。
　　丁伯中一脸茫然地站在讲台上，看着这失控的课堂，不知何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