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罪孽荒唐风尘怨 1

　　却说三人施展轻功嗖嗖地飙得甚速，顺着曲折起伏的便道不多时到白磨垛山脚处。但见一片坟茔，顺七横八坟墓之间躺着残腿断头的石人、石马、石羊，好生令人怪异。卫东说：“谁家的祖坟，破坏如此之甚？”倪大说：“这就是焦阁老坟。焦阁老名叫焦芳，据说好几百年前，焦芳在朝里当官，官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权重。焦芳却昏了头，把皇上爱妃‘拐跑’了旅游了一遭儿，回来皇上就把他杀了。后来皇上得知自己冤枉了焦芳，便赐了‘金头银身’而厚葬之。因老家就是离此不远的焦楼的。‘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就从京城每隔十八里地埋座坟墓，一直埋到了这里。就是为防止盗窃才这样的鼓鼓妙儿。结果还是遭盗窃了。盗贼掘开所有的坟墓，也没发现‘金头银身’，气得就把石雕破坏了，还用车拉跑了不少。不知何因，焦家子孙也不修整祖坟了，就落得这般光景了！”卫东、发顺听着甚奇，便到坟茔里瞧了一遭儿只落个声声叹息。
　　倪老大忽然道：“‘兵非贵益多！’依我之见，两位兄弟回吧，棉衣之事我一人就搞定了。”发顺诧异道：“你个老倪莫不是开玩笑吧？”倪大不悦道：“你说啥呢？这事儿怎能儿戏的？如若半点差池，当立军令状，甘愿受死！好歹我是几百号侠义弟兄的头头，能言而无信吗？”
　　卫东就掐着指头很是计算了启祥村妇孺老幼所需棉衣的情况详告倪大。发顺掏出银两交于对方。倪大拒之道：“不需不需，速速回吧，三日为限，一件不少交付启祥！”卫东、发顺笑得开心道：“原来倪大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啊！”就别过而回了。
　　到家，启善见二人无功儿返，面带愠意噋：“瞎出溜一两天！蚕丝咧？”发顺笑道：“叔叔听谁瞎忽悠的，那里现在压根儿就没养蚕的。”启善道：“多亏我有备无患，山里烧了十多窑木炭，要不这冷的天，老幼的就惨了！”说着一起到小倩家瞧启凤凰、莫贵两个婴儿。
　　一盆子炭火红亮亮的一屋子暖和，小倩、李妮用褥子包着孩子，解开怀喂奶子。见大家来了，羞得赶紧放下衣服，小孩子嘴里没了吸吮，便哇哇哭起来了。卫东说：“嫂嫂弟媳，女人乳房谁没见过，何必假惺惺里害羞的。别叫孩子哭了。”这俩女人听着明白，继续喂奶。
　　李妮道：“伯伯叔子都坐，茶壶有开水，桌子木盒里是茶叶，泡茶喝吧。”
　　孩子吃饱了奶，就嘻嘻笑起来，挺可爱的。发顺说李妮：“弟媳，让我抱抱小莫贵！”李妮就给发顺说：“仔细着，小孩好屙尿。”发顺说：“没事儿的”就“俅俅俅”地逗得孩子笑。卫东也要抱孩子，说小倩：“嫂子，让我抱抱侄女！”小倩说：“小心些，女孩胆小，别吓着了！”给了个响棒槌。卫东博朗博朗地摇响“妮妮妮”的逗得侄女笑。
　　启善说：“启刚、莫生我觉得年底可能回来了。”卫东道：“杀不了袁世凯不一定回来的。”发顺接腔：“杀那老贼不是轻而易举的。也必自知开历史的倒车，民愤恶疾，提心吊胆防卫森严的，别说刺杀了，进得北京城就是困难。咋感他俩无功而返者多。”小倩说：“别说败兴的话了！他俩的劲儿大家不是不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达目的不会还的。”李妮说：“都别担心了，到了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正说得热闹东京，沉重的脚步来到屋里，大家又惊又喜：启刚回来了！怔怔地瞧看。
　　启刚面容清癯，一身蓝色军服，头戴军帽，结着一层冰霜。启善说：“咋你独个儿回来了，莫生咧？”启刚道：“回他家了。”卫东就把启凤凰塞到启刚怀里道：“瞧瞧你的千金长多精致！”小倩拿手巾揩了他身上的霜冰说：“看咱娘没？”没等回话，李妮抱过孩子要往家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莫生来了。李妮心中骤感更加温暖，说：“快瞧瞧孩子怎么样？”就递给了丈夫。
　　莫生接过孩子，忖度一回，见眉目便知为袁老六的孽遗，依然稀罕得不行，好是亲了一阵子，连连说：“宝贝疙瘩，爹喜欢的！”乐得满屋里都是笑声。
　　启刚正要看娘，李婶子却提着一壶烧酒来了，声音脆棱：“大家都在的。听把大门的说启刚、莫生回来了，咋都穿上军装了？把窃国大盗的老鳖精杀死了你俩回来？掂壶酒特来祝贺的。刚刚热过。来来来一齐热闹热闹！”
　　小倩取出一摞小黑碗，接过酒壶斟了一圈，依稀冒着热气，大家端起碰个响一饮而尽。李婶子见莫生家不动酒，说：“李妮，咋不下了？”李妮道：“没一丝儿酒功，曾在袁府被逼下了一盅，心跳得要飞，脸红似火。袁老六死样子恶心死我，一簪子戳着了他的心窝里，我就趁着酒胆逃出了魔窟……”莫生道：“李妮啥事儿过去了，别再说那伤心事儿了。”就“噢噢噢”地哄着小莫贵。
　　这个孩子真的淘，嘻嘻地笑着，两小手舞舞扎扎，抓破了莫生的脸，渗着血，染红了面颊。李妮赶紧剪绺头发烧了灰按到伤处止血，接过孩子，说：“这个野种不是好鸟，扔到山里喂狼好了！”莫生怒道：“你胡说个啥呢？不管怎的都是生命，到咱手里就是咱的孩子！以后不许浑说了。”李妮轻轻点头，抱起孩子家去了。
　　李婶说：“莫生侄子，你不要见李妮的怪，也是袁老六欺负得太过了，不由她不愤恨的。”莫生说：“婶子，您放心，我可怜着她一辈子不叫她委屈的。”
　　小倩见女儿睡着了，接过放到床里，被褥盖个严实，亲一口红苹果似的脸蛋儿，就张罗着作午饭。都说：“早饭刚一会儿，谁饿？”小倩问过启刚、莫生，也都说着“肚里饱的”，放下心来了。
　　启善暗想满打满算一年有余，杀袁世凯就太容易了，问：“莫生、启刚走了一遭，到底怎么样的？说说大家听听。”二人便道出了刺杀袁世凯惊心动魄的经过。
　　原来，二人同了袁世龙、丁盛、郭英奉命暗地里刺杀袁世凯，一路跋山涉水，披星戴月，昼夜兼程，所经新郑、郑州、石家庄。所有城郭尽皆是“讨伐窃国大盗袁世凯”的怒涛。雪白的横幅黑字醒目：“打倒独夫民贼袁世凯！”呼声震天：“消灭帝制！”“光复民国！”“革命护国万岁！”激励英雄刺杀国贼的决心。
　　夤夜时分到了琉璃河，此地离京城近在咫尺。世龙深知京城到处都是袁世凯鹰爪，把手严密，连苍蝇蚊子也休想入内的。白日万万不能奢想，唯择月黑风高之夜方可得趣儿的。连日的奔波，已经人困马乏，尚需栖身歇息的。道：“大家腿脚如何？”丁盛、郭英、启刚、莫生齐声道：“健得很，我们都是拴着马甲的神行戴宗！”
　　世龙哈哈大笑道：“都别给我捏着鼻子哄眼睛了，我已经累得不行了。若非如此，这个月朗之夜，京城也是进不得的。袁世凯比狐狸还狡猾千倍的”接着就逐个耳语一阵，大家心里明白了计谋。启刚道：“深更夜半的，客栈打烊多时，何处寄宿？”世龙道：“稍安勿躁！”便叫了郭英一起往深深胡同里去了。
　　这是个偏静的去处——“拯民里”38号——地下革命联络站——五百多平的周遭楼房的天井院，花木葱茏，环境幽雅——只有一个不到七十岁的老人在此居住，老人名叫蔡国正，五官端庄，衣着朴素，五尺余高，体格健壮，精神矍铄，蔡锷将军也曾在这里住过称他叫作叔叔的。
　　世龙按了门铃，院里立刻亮了电灯。国正来到门前，轻声问道：“来者何人？”世龙说：“大伯，我是袁世龙。”门无声地开了。老人说：“哎呀，来得好啊，快上屋，有好几个弟兄说等你来的。”世龙说：“伯伯，还有几个弟兄在外面等着的。”老人说：“咋不一起来呀？快喊他们进来！”郭英说：“我去！”腾腾腾地去了。
　　老人说：“先到客厅休息休息，我给大家做饭。吃了饭，洗个澡，明天和那几个弟兄见面。”世龙笑道：“我们在徐水镇子里用过了酒肉，装了一肚子，谁都不饿。”就来到了客厅，刚刚坐下，启善、莫生、丁盛、郭英都来到了屋里，给老人一一问好。老人说：“这两位小兄弟我认识。那两小兄弟头一回。”世龙就做了介绍。老人说：“既然大家吃过了，我也不费事了。西边红光的屋里是澡堂，都洗洗去吧！”众人都去了。匆匆洗浴毕了，被安排二楼单人房间歇息不提。
　　次日，太阳东南了大家才醒。下楼洗簌用过早餐，大家皆到客厅一起见面。先来的弟兄里有两位世龙认识，便是孙中山第二次讨伐袁世凯革命失败存活下来的同志。个高叫夏梦琪，稍矮的叫杨一飞，年纪三十上下。世龙握着二人的手说：“自那次革命失败，以为你俩见上帝了呢！心里悲伤了好久，不想今日还很光彩的！”
　　梦琪是南昌人，参加过辛亥革命，和调查谋杀议会民主国民党的领袖宋教仁的案子，经过多方面的情报收集，真相昭然若揭，原来是袁世凯指使特务暗里造的罪恶。老袁狡猾得没治，千方百计掩盖真相，装腔作势言之凿凿，一定要追查凶手，严惩不贷！结果事与愿违，欲盖弥彰举国皆晓，声讨袁贼一浪高过一浪。杨一飞为武汉人，属于杨家的一支嫡系。忠义传后，武术世家，软硬功夫，端的了得。
　　其余人一以自我介绍，吕解、高胜、梁明道、贾玉茂，皆俊美男，身段笔挺，两米有余，年龄二三十岁不等，武功高强的英雄也。
　　高胜道：“袁贼老匹夫野心勃勃，窃取辛亥革命胜利成果，倒行逆施，狂暴复帝，众叛亲离，举国讨发。吾等上应天时，下合地利，刺杀袁贼机会难得。”大家都“是是是”着，道：“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吕解到二楼提下一个皮箱，摆在众人面前，开了暗锁，“吱”地一声打开箱子，琳琅满目。无声手枪、匕首、勾绳、手雷、折刀、毒镖、矛刺……应有尽有。个个欢喜，笑容满面，无不握着拳头发下誓言：“刺杀袁贼，为国除害！”明道说：“勿要激动，此事不同一般，当知险恶重重，随时会有丢掉小命的可能，假若谁有退畏之意，马上离开。千万不能临险变节，贪生怕死。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皆当舍身取义，视死如归！”世龙笑道：“不要大惊小怪的样子，人人早晚都得死的。死得其所，留得清白，抒一曲捍卫正义英雄之歌，难求难得！都别感叹了。提前出发！”正国老人道：“这事儿不能急，必须遇个好天的夜，方可行事，今晚我查查天象就有数了。”又道，“大家跟我来！”谁也不知老人要做什么，只好跟在后面。
　　来到西边的一排房里的正中间，挪开一具高大的柜子，打开一个地上嵌的铁板，启动按钮，“吱”的一响，一个地穴出现在大伙面前，黑洞洞的。老人说：“都随我下去！”就顺着台阶深处走去。老人轻击墙壁，“唰”地一响，如同白昼。两丈多深的地下室能有十几亩地大，豪华美丽。历史上都说康熙是个明君，其实暗里也不地道，秘密修建了这个地宫，究竟这个皇帝干什么？从壁画的赤身裸体美女和飞天看，不言而喻。
　　老人说：“我叫你们来的这里，没有其他的意思，想着你等比赛功夫，互相切磋。等我看透天象，月在贞异箕便有好消息的。”又指着一个池子说，“这是温泉池，地下温泉，开关一正扭，泉水就哗哗奔涌而出；逆扭水就停了。排放水的是红开关，记准了。你等都把绝活互相交流，精益求精，争取刺杀袁匪一举功成。”说着打开了通风机关，上了台阶，关了铁板，把柜子恢复原处。刚刚稳定不一会儿，忽听嘚儿嘚儿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欲知何为，往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