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暴露

　　那一晚，高翻译“正巧”回到县城，在宪兵队帮助翻译几份资料“幸免于难”。南窑洼据点没了，古籁暴跳如雷，还是小看狐喊了。在东北的时候没有把他除掉，万万没想到现在成了心腹大患。看来，和雅该出场了。
　　古籁闲来爱读中国的文学，尤其喜欢《三国演义》，借以了解八路军运兵作战的方法。这一日，读到了“三江口曹操折兵，群英会蒋干中计”这一回时，便于高翻译讨论：“周瑜为何要杀蔡瑁？”高翻译回答：“蔡瑁降曹后，他深通养练水军之法，而曹军大多为北方人，不懂水上作战，这样，蔡瑁就被封为镇南侯水军大都督，也正是周瑜所忌惮的，哪能不想方设法除掉。”
　　听到此处，古籁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么拙劣的计谋，曹操怎么就那么容易上当呢？若是……”正说到此，他忽然想起了叶兴耀之死，和此何其相似。难道叶兴耀真是被冤枉的？在这出戏里，又是谁扮演了“周瑜”的角色呢？想当年，曹操杀了蔡瑁才知道中计，但为时已晚。蔡瑁被曹操误杀是曹操在赤壁之战中失败的原因之一，使他没有一个善统水军的将领，同时也令荆州军团的忠诚度减低。而自己杀了叶兴耀以后，对警备队的一举一动便一无所知，成了瞎子、聋子，要是叶兴耀在的话，南窑洼但有一点风吹草动，叶兴耀能不汇报？何至于丢掉如此重地呢？自己哪有资格笑话曹操。想到此处，他冷笑两声，命人叫来特务队的李板头，高翻译知趣退出房门。
　　不一会儿，就见长得驴脸似的李板头点头哈腰跟在武段身后去了警备队。
　　“才送走个叶兴耀，又来个李板头。看来古籁对我也是起疑心了。”狐天暗暗寻思，自从让侯常辉带人走了以后，这警备队除了夜间守门的几个是自己的心腹外，其他人都是新招来的，这几日还是当心点吧。
　　不说狐天存了小心，再说李板头落毛鸡成了高枝上的凤凰，自从穿上警备队副队长的军装，把平日的耀武扬威劲儿更显得十足了。这不，不知从哪听到城南村有人给八路军采购物资，就来村公所敲诈勒索。村里管事的好烟好酒招待着，还给了五块大洋，没想到这李板头是个黑毒母蝎子，嫌弃给的少，拔腿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步来折转回身，到桌前张开巴掌把五块现大洋扫进自己口袋里，临出门还撂了一句：“俗话说，破钱消灾。哼，就你们这么抠，等着，你们做下的事那可是要命的！”
　　这家伙出门骑了洋车子带着几个伪军扬长而去，管事的也不当回事，从喉咙里哈起一口痰来，朝着李板头的背影“呸”就是一口，“看你歪球势样儿，有本事你试试？”
　　偏这李板头就是个丧失了良心的白眼狼，他回了县城，直奔日军宪兵大队，报告城南村的集市是为八路军提供给养的。他唯恐古籁不信，弓着身子一再解释：“这个消息可靠，他们打着卖蓆子的旗号，其实就是收购物资，尤其晚上，更是热闹。”
　　这可是大事情，和雅一直住在城南村，难道就一点都没察觉？那可是特高课培养出来的特工啊。古籁越想越不对劲，但这老狐狸能撑得住气，他就想，这集市上的货源从哪里来？斩草要除根，打蛇要打七寸，中国人不是有这么一说吗？他将李板头稳在宪兵队，一边派人将和雅从城南村接了回来，一边派出大批特工明查暗访，经过一上午的忙碌，通过检查商号的出入账，发现了县城好多商号进货、售货量数额较大，他们以“通匪罪”秘密逮捕了县公署负责商号的公务员、警务人员、以及各商号掌柜。有人招架不住，便说出了晚上通过南堡门往城外送货的事。武段在警备队报告古籁的时候，正巧被正要进门的和雅听见了，急忙去找狐天。
　　狐天半信半疑，以为和雅诈他。这时，就听见警备队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队鬼子在武段的带领下闯了进来。和雅来不及多说，就要闯出去，狐天一把拉住她，来到办公桌旁，用力移开，是个地道。二人跳下去，走了不远，从出口钻了出来，正是瘟神庙的供桌下。狐天在警备队这几年，时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不留条后路？
　　他只是奇怪，这和雅到底是谁？
　　“你赶紧想办法出城吧，估计现在已经关了城门。另外，南堡门那些弟兄你也不要想着去救了。”和雅正说着，南堡门方向枪声大作。“不行，我不能丢下他们！”狐天发了疯地往南堡门跑去，和雅紧跟其后。大街上，行人听见枪声都慌慌张张躲了起来，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个脑袋从门缝里看到两个疯子似的身影。
　　鬼子已经和守南堡门的伪军交上了火，伪军仗着在城墙上的有利地形，狠狠地打击敌人，他们明知道今天已无路可退，个个都存了必死的决心。武段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劈头盖脸的弹雨打退下来，城门口躺下一片尸体。后面赶来的古籁看到这个情况后气得咬牙切齿，下令装甲车前面开路，那重机枪喷出的火焰像雨点似的打在城墙上，砖瓦横飞，伪军躲在垛口后不敢露头。伪军毕竟人少，子弹带的也不足，那些仗着装甲车掩护的日本鬼子迅速冲上城墙，伪军已来不及上刺刀了，一个个大喊着翻身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挨千刀的小鬼子！”狐天大叫着冲了过来，抬枪就打，一个鬼子兵应声倒地。古籁急忙趴在装甲车上，探出脑袋一看，就见和雅拼了命地拽着狐天钻进了一个小巷。
　　“八嘎！给我追！”这个场景把古籁气得七窍生烟，近乎发狂地带队追逐。
　　子弹在耳旁呼啸而过，离火神庙越来越近了，“火神庙神龛下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只要进了火神庙，就逃出去了！”虽然不知道和雅的真实身份，但是狐天觉得这个女人还是可信的，所以，他一边躲在居民门口的石狮子后面还击一边给和雅指着方向。
　　“要走你先走，他们不敢打我！”也不知道和雅哪来的自信心，竟然这么说。这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狐天拽着和雅就往火神庙院子里跑，当他撞开庙门的时候，就听见和雅尖叫了一声，她一个趔趄跌进门槛，就见背上一片殷红。
　　狐天扶起她就要往前走，和雅摇了摇头，艰难地说：“别，别管我了，你赶紧走……我是日本人，不会有事的。”说罢，她就靠在狐天插好门闩的门后。
　　看着她的伤势，自己就是能带出去也会因失血而丢命的。既然她是日本人，或许古籁会救治的。就这么犹豫的时候，鬼子已经在外面砸门了。狐天刚爬到神龛上，门就被撞开了，撞飞的还有门后的和雅。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和雅一副似乎解脱的表情，她微笑了，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说着：“狐喊，我爱……”声音细如蚊吟，但狐喊却听得如晴天霹雳。
　　但这一刻，他也顾不得多想，钻进神像后的洞口哈着腰急急往外跑，洞里黑漆漆的，不时就碰了壁，脑袋上起了几个包，出口在北城外解家老祖坟内。这解家祖上曾经出过大官，墓葬是砖悬顶，为了赶跑鬼子，连死去几百年的老祖宗也奉献一点力量，这也真是没办法的事。地道口修在这些地方比较隐蔽。
　　古籁在火神庙里翻腾了半天，没有发现狐天的踪迹。这时，有人跑来报告说后院墙头上有攀爬过的痕迹，这也巧了，刚才确实有个乞丐在庙里躺着，听到枪声冲着这边来了，他也够机灵，翻过后墙跑了，无形之中，倒是救了狐天一命。
　　狐天撒开腿往狐林庄的方向跑，沿途的路卡大多是他的手下，自然不敢多问，纵然有日军士兵把守，他们也不知道城里的情况，稀里糊涂就放行了。过了瓦窑村，他就顺着山梁往上爬，到了半山腰，有块平坦的地方，可能是以前扎过兵寨吧，像人工平整的操场。他刚要喘口气，就看到北门口两辆竖着太阳膏药旗的三轮摩托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日伪军。他一看不好，一定是关卡上报告了自己的行踪，他猫着腰继续往山里钻。
　　没一会儿，山下传来了叫喊声：“别跑了狐天！”“抓住狐天，皇军大大有赏！”……他不由得一愣，这一定是警备队良心未泯的，远远的就咋唬起来了，给他报个信。他来不及多想，慌不择路顺着山坡往翠屏山爬。听的追兵越来越近，前面又是陡峭的山坡，周围仅有一小片灌木丛，根本藏不住人。他要再这样跑下去，鬼子追上来，他就是一个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