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智取

　　第二天午饭后，侯常辉钻进松树林左等右等，眼看日落西山，也不见二黄毛的影儿。按计划明天就要拔掉据点了，不知道据点里的布置，怎么办？他就火了：“哼，说来道去，还是怕死，这些胆小鬼就是靠不住！”他沉不住气了，刚要钻出松树林，就听得有歌声远远飘来：“天上哟无云，山路也不平，黑沉沉夜静静来看亲亲。走在哟大门口，心里不安宁，怕只怕小亲亲不知道哥哥的心……”
　　侯常辉定睛一瞧，就看见二黄毛挑着水桶向松树林走来，他拔出十子连手枪躲在树后，二黄毛放下水桶，蹲在木桶旁，从桶底小心剥下一张纸，装作解裤带钻进了树丛。他将地图交给侯常辉，说：“高翻译今半晌才回了据点，饭时我瞅了个机会才跟他说了，下午瞅了个空他来厨房找吃的，我俩合计着，这才画好了。”
　　“谢谢，谢谢！”侯常辉紧紧握着二黄毛的手，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侯常辉交代了二黄毛一些细节，二黄毛怕出事，急着出去了，挑着水桶晃悠悠下到西边的山沟。
　　侯常辉拿到据点的兵力分布图，如获至宝，喜不自胜连走带跑，一头钻进山沟，绕过峁头梁据点赶回狐林庄，把图纸交给了狐喊。
　　当天夜里，平川工作团、游击队和武工队在庆山寺狐神殿联合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由狐喊主持，研究拔掉峁头梁日伪据点的战斗部署。狐喊带领工作团战士组成突击队攻打峁头梁据点，肩负主战任务。因为进入主碉堡的地下坑道内，置有一口大钟，一旦有人进入坑道踩响地下的鹅卵石，这口钟便产生共鸣，发出嗡嗡的声音，相当于启动了报警装置。因此，突击队战士必须将旧棉衣袖筒和裤脚绑在脚上，走路无声无息。侯常辉带领原警备队反正过来的战士和游击队一道收复峁头梁两侧的警备队据点。武工队负责警戒，埋伏于石壁沟口和石红沟口，阻击并牵制县城与开栅敌人的增援。内线工作仍由侯常辉负责，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会后，大家分头行动，紧锣密鼓，积极准备，随时待命。
　　狐喊把侯常辉留下，再三叮咛，“明晚十二点正，二黄毛必须悄悄打开日军据点的后门，并想方设法弄倒据点里的大狼狗，保证部队神不知鬼不觉攻进日军据点，否则，军法处置！”侯常辉信心饱满，立即回答：“愿以脑袋担保，坚决完成任务！”这时，进来一个特工人员，将一瓶安眠药交给了侯常辉。
　　第二天早饭后，二黄毛挑着两只箩头下了山。大半晌，他就热水汗脸地挑着箩头爬上峁头梁，箩头里酒啊肉啦，塞得满满的，尤其叫二黄毛心头“突突”跳的是怀中揣着的那瓶安眠药，回去得马上把它研成粉末藏起来。
　　急急忙忙做好了午饭，日军士兵就看到了厨房里的酒肉，一个个冲着二黄毛竖起大拇指，“你的，哟西哟西！”二黄毛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晚饭的，米西米西！”一个下午，二黄毛就在厨房里忙碌，因为不时地要倒洗涮下来的污水，崖壁上的后门就一直敞开着。
　　晚饭时，日军士兵被锅里焖着的鸡肉散发出来的诱人的清香吸引了进来，好久没有沾荤腥了，天天就变着样儿吃土豆，凉拌土豆丝、土豆泥、青椒土豆丝、酸辣土豆丝、磨擦擦、卜烂子、水晶土豆、烤土豆片、土豆烧汤等等，反正满嘴都是土豆味。这会儿闻着了焖鸡肉的清香，一个个涎水流得二尺长，他们揭开锅盖就要动手，二黄毛忙打手势告诉他们还有红烧肉没有做好。二黄毛做的红烧肉，红扑扑，亮晶晶，筷子一点颤巍巍，肥肉瘦肉层次分明。他刚揭开另一个锅盖，一股糖香便扑鼻而来。日军小队长早已守在锅旁，迫不及待夹了一个放进嘴里，那个肉质滑嫩，入口即化，真是美妙无比。看着小队长闭着眼陶醉的样子，士兵们把枪靠墙立了，一个个舔着嘴唇就等放话的。
　　终于，小队长睁开眼，说了声：“米西米西的！”这一次，不用等二黄毛伺候，士兵们亲自动手将香喷喷的饭菜端上了桌子。他们还要喝酒，经小队长同意，二黄毛将早已启开的酒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递了过来。有的鬼子就唱起了歌，后来大家就一起跟着唱，二黄毛欣赏不了，听着像二寡妇哭坟，不如秧歌好听。这些鬼子你三刀他两叉，你三盅他五杯，嚎叫着，吃喝着。
　　二黄毛便收拾了一些酒食，挨个送到值班站岗的鬼子跟前，高兴得这些家伙竖着大拇指直夸他“良心大大的好”。二黄毛却心里嘀咕，别等会儿到了九泉之下咒我就行。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转回厨房，只见除桌上地上狼籍一片的鸡骨头外，瓶盘皆空，鬼子们都回到了炮楼。二黄毛一边收抬残局，一边不时地看看座钟。那金黄色儿的钟摆，总是那么不慌不忙地游来荡去。“当、当、当……”座钟敲了十一下，不知为什么，历来胆大的二黄毛却被这钟声惊得心儿都跳到喉咙眼，一股尿憋的感觉。
　　他收拾完毕，偷眼看了看炮楼上的日军哨兵，像断了脖颈骨似的，左磕一头，右磕一头。好不叫他偷高兴，他知道这是酒中的安眠药起作用了。他敢肯定，这时候，那些炮楼里的鬼子会比哪一天也睡得稳。不过也好，一觉醒来就回了东洋老家，多省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还得去看看那条大狼狗。二黄毛走到院里故意大咳一声，那日军岗哨一激灵，便又端着枪走过来走过去。这叫二黄毛很不放心，他回厨房把暗藏在厨柜里的一只鸡取出来，撕去一只腿，其余的都放在盘里，又打开瓶高粱白倒了小半碗，一起端到灶房门外的石桌上，取双筷子，点了盏煤油灯便自酌自饮起来，看上去好不逍遥自在。二黄毛再偷眼看那日军岗哨时，他正向下打瞭。他故意把酒举起来慢慢地喝。真灵，不一会儿，那日军岗哨果然下来了。二黄毛不敢怠慢，进厨房里又添出半碗酒来，当然，不会忘记又搅了一些安眠药在里面。
　　日军岗哨几口喝光，端了盘子就走，都醉醺醺了，还不忘岗哨，倒也敬业。二黄毛感慨了一番，看着他歪歪斜斜地上了炮楼。不一会儿，二黄毛便发现炮楼上的日军岗哨一丢一丢地溜下去不见了。他急忙回到灶房，掏出剩下的专门留给大狼狗的鸡腿，将安眠药撒在那只鸡腿上，又用手指头上下左右糊抹了一遍，他走出厨房，来到前院，只见那大狼狗在狗窝前卧着，听见脚步声，抬起狗脑袋瞅了瞅，他便把那只鸡腿向大狼狗扔过去。那狼狗一见鸡腿，“啊呜”一声扑了出来，不一会儿，一只鸡腿连肉带骨吃了个净光。
　　忙完这一切，听着二黄毛紧张劲儿越来越明显，一次一次往茅房里跑。隔一会儿他就看看那座钟，已经深夜十一点四十分了，他取了块石子儿向大狼狗扔去，大狼狗一动也不动，他这才安下心来。
　　又过了一阵子，二黄毛听得后门外石壁下有人轻轻地敲石壁，他便趴在崖壁前学了三声猫叫，将早准备好的麻绳一头拴在门框上，另一头轻轻地放了下去。突击队的战士在狐喊带领下，一个个沿着绳子攀岩而上，一个一个端着枪进了据点。
　　突击队按照分工迅速行动。第一小队直奔大门炮楼，见鬼子横七竖八睡得正香，有的呼噜打得震天响，有的说着梦话，还有的在被抹脖子时还荡漾着笑脸，一盏茶功夫，就控制了大门炮楼。第二小队冲上了西炮楼，如法炮制，悄无声息。这时，东西两个警备队据点发来了手电筒连闪三下的信息，狐喊手一挥，其他战士敏捷地摸到东房、西屋檐底，蹲在窗脚下的战士一排手榴弹从窗户扔进屋去，可怜日本兵还在睡梦中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峁头梁据点硝烟滚滚。
　　那个日本小队长没多喝酒，被惊醒了，迷迷糊糊举着洋刀光着屁股就往外冲，有个战士看见了，抬手就是一枪，小队长应声倒地，那个战士以为自己打死了一个指挥官，兴冲冲就冲进屋子，不料，被猛然站起来的小队长当头劈下，幸亏狐喊询问了二黄毛鬼子军官的住所赶了过来，一声枪响，子弹从小队长额头进去，后脑勺出来，倒地身亡。这个战士鬼门关走了一遭，略一停顿，便又冲向另一个房间。
　　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战斗。警备队据点更是一枪没发，就统统放下了武器。狐喊命令工作团战士们打扫战场后，运输粮食及其他军需物资返回狐林庄。游击队留下炸毁日伪炮楼。
　　看到峁头梁火焰冲天，将黑漆漆的夜照得明亮，在石壁沟和石红沟警戒的武工队随即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