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魔鬼临世祸百姓 11

　　酒馆间道挺大，有一二百平，属于东四宅，青砖青瓦，上下两层楼有着古朴气息。下层里，靠着东墙南墙北墙排列着黑瓷釉子酒瓮，肚大口小，上有椭圆红绸子包裹的盖子，盖得严实跑不出酒味，一瓮能盛数百斤烧酒。后院是酿酒的厂房，高高烟囱冒着白烟。几个工匠正在忙碌，捣腾大曲粉碎掺到发酵料子里，装到酒池里继续发酵。熟透酵料送进蒸馏器具，透明精亮馥郁琼香的原浆酒顺着胳臂粗的透明的玻璃管注入容器里，业务繁忙，买卖兴隆。大门左边一张能有八长一米宽的紫红光亮的桌子上摆着算盘、账簿。里边的高脚靠背檀香木椅子搭着豹子皮。一个汉子四排大脸，五官端正，目光犀利，红光满面，光葫芦头，一身蓝大衣，看着一铺摊子，站起身子足有两米余。精神有些蔫，好像昨晚一夜没睡似的。
　　二人来到酒馆，发顺仔细瞧着那个打屯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倪老大。既然老倪是大总管，理应叫伙计们负责管账算计之事，怎好自己亲临业务呢？二人不解，不便多思。卫东欲开口喊叫，发顺连忙制止道：“斯文斯文！”说着来到办公桌子边，拍着那人的肩膀小声道：“倪哥醒醒，倪哥醒醒，黑里搞啥了困得如此？”
　　倪老大打个呵欠，揉揉眼睛瞧着对方，怔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你们……”发顺微笑道：“我们？你猜猜看。”对方睁着核桃般的眼睛盯了好大一会子，呼地站起身，搂着发顺的肩膀大笑：“原来是你发顺小子，来给我打马虎眼儿！那个不是卫东吗？过来过来，额头的红痣给天冻得不显了？”卫东兴步至前，抱拳道：“卫东不才，拜见老大！”倪大指头点对方额头道：“小子好斯文，大学毕业？”发顺道：“劳动大学！”倪老大说：“万万想不到启祥的弟兄，冒着大冷雪天来了春水，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吧？”随喊，“倪芹，上早餐！炒盘腊肉，头烧拿来一罐，给你叔叔们接风的。”
　　酒厂右边有个四方院，院中有棵丈八高的松树，树冠挂白，甚是好看。南屋五间，东屋五间，北屋也是五间。东屋北头两间是厨房，烟囱飘着袅袅炊烟。
　　发顺道：“倪哥早餐我俩用过了，肚子撑得不行，别费事儿了。”推让再三，倪大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说：“迈个门槛，饭消一半。”就亲自动手，发了炭火，搬过座位请二人坐了说：“村寨父老乡亲都挺好吧？启善伯伯身子扎实吧？”卫东道：“好是都好的。但是……”言犹未了，一个身着蓝棉衣不足二十岁的亭亭玉立的姑娘双手端着条盘款款而来，一罐酒，三碗豆浆，十根油条，一盘热腾腾红郁郁的喷香的腊肉摆在了桌上，说声：“请叔叔们用餐！”说着就走。倪老大说：“大妮，给你娘说，叫帮工的都吃饭。一大早干到这会子一定饿得不行了。”倪芹答应着去叫厂里的帮工开饭的。
　　倪老大说卫东：“有啥但是，上楼上仔细道个明了，再大的困难，我老倪一定解决好的。两位小弟信不信？”二人连连点头给出一串“信”，翘指道：“听说倪兄实力强大，为弟钦敬之至，故来有求。”倪大随即斟几杯酒酒，举着酒杯道：“我就先干为敬了。”脖子一昂，“吱喽”一声，下个底儿朝天，又自斟一杯，端起说，“端起端起，来个团结一致，革命救国！”大家碰杯“叮当”一声下个告干。“夹菜夹菜，野猪腌制的腊肉，香而不腻，比家猪肉味道鲜美。”倪大频频礼让，二人只好夹了一回，细嚼慢咽，连赞野猪肉真香。
　　倪大对人好实在，又连敬了数杯。发顺道：“绿豆烧好烧，心跳脸烧，快醉马搁倒了，再下，今个儿‘但是’就但是不了啦！”倪大闻此直觉不妙，到厨房取一条葛根，削过皮，切了两段，送给二人吃过，直觉清爽无比。一起上二楼去了。
　　来到二楼，眼前的一幕把他两个吓怔了，呆呆愣了一阵，才转过神来。看那柱子绑着四五个只有一小块破布着私处的裸体汉子，毛茸茸身子已经有些发青了耷拉着头好像死了一般的样子。发顺并不害怕，过去摸摸鼻子仍有气息的，说：“还没死哩！”。
　　卫东大喝：“倪老头子！如何这般残忍？没了人性的货子！快放了！”
　　倪大呵呵笑道：“没调查就没发言权！”就指着自己的“杰作”道，“你晓得我为何这样惩罚他们吗？明了你俩，会杀死的！都是吸毒的坏货子。是牤牛庄的五牛。仗着‘辫子功夫’，肆意妄为。毒瘾发了要死不得活的样子，吸毒之后，精神疯发，祸害乡里百姓强奸妇女。人们恨之入骨。这些家伙一个个滑得粘鱼似的，我领着兄弟逮了几回，都出溜跑了。监察报了详情，就捉着了，不知他们的辫子怎的都没了，剩个蘑菇似的头，恶应人的。据拷几次硬不道罪恶，只能扒光给冷冻拷他。再不招邪我就活埋了五牛！这些作恶多端，岂可同情的？”
　　二人一听，心里就明白来龙去脉，若论其罪，真真死有余辜的！可好人坏人托成人不容易，死了就没了，当救得救，导其归正，是弘大善。发顺说：“倪哥我有一计，必定让恶人转好！”倪大斜着眼道：“你能，能叫恶人变好？说说听听。”卫东急道：“快快卸了众等，还了衣服，饮了热汤，恢复机能好使发现各自的良心。”
　　倪老大信以为真，唤手下的松了众贼，复衣，饮汤，五牛稍稍醒来了。此时毒瘾又发，惊嚎哀啼，万般的痛苦。倪老大连连咂嘴：“瞧瞧，贱货子毒又发了。不如弄了算完！”
　　卫东眸子一转，计谋道：“先戒除毒瘾，再说别的。”倪大道：“这些鬼子六没救了，送到地狱里越早越好！”就要招呼手下的活埋了。
　　卫东急说：“俺有祖传专门戒毒的秘方儿，百打百效！”倪大想真能戒除毒瘾，令其学好也是一桩功德了，道：“快讲！”卫东拿捏着瓷肌，郑重其事道：“人粪尿灌个肚儿圆，一吐一拉，毒瘾就断根了。”
　　倪老大开了窗子对楼下喊：“金奎、华兴、叶胜、陶明、李彤恁几个快来，把这几个吸毒精整到茅房里灌大粪！叫他们学好去。”言已，咚咚咚脚步雷响，几个彪形大汉疾至，对着倪大抱拳施礼道：“是！大哥！”倪大手一挥命令：“快点儿！”汉子们就连掐带扛把五牛弄了下去。
　　村东不远有个公共茅房，半亩地大，粪池两米深，木板罩定，很是样子的。然而作恶多端，害人为能者人皆恨之。众汉子互相眨着眼睛，心有灵犀，五牛根本坏透了的遗传基因，祖上为娼为盗根基甚深，后代依然怙恶不悛。消灭五牛机会难得！就趁着没人方便，揭开木板，噗噗腾腾，将这五牛撺入粪池了，任其如何挣扎，速速木板盖个严实，从此阳间再也没了五牛祸害人了。
　　众汉子来到二楼复命，倪大问：“大粪戒毒有劲吗？”大家异口同声：“力量巨大，吃过粪汤，一吐一拉，果真神志清爽，愧悟罪恶，纷纷说要与世隔绝，到深山老林闭门思过的！”倪大要赏诸人银两，表扬道：“教育有方！”发顺、卫东捂着嘴嗤嗤笑。众汉子辞赏下楼去了。
　　此时倪大眉开眼笑道：“启祥村寨的‘但是’是啥呀？说说看！”发顺就将寨子里的妇孺儿童因没棉衣过冬来弄蚕丝不遇跟梢明得透彻。倪大听了大笑二人太贰，山弯子鸟雀多之又多，养蚕不够喂鸟的。又道：“棉衣之事切勿为难，眼下天快交九了。交着九天更冷了，大人尚能抗冻，老人儿童怎能受得，事不宜迟的！”发顺道：“不宜迟怎的！”倪老大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焦阁佬的重孙子焦思功是我的好友，他一个巴掌能把泌阳县城闷个不透气儿，你俩说这等事儿是个事儿吗？”
　　二人听了心里透口气儿，才晓得这个老倪不吹牛，翘指赞了几个“高！”乐得倪大心里美滋滋的。
　　透过窗棂，瞧着浅浅发黄的太阳刚刚微斜东南时间尚早，说：“咱们出发吧！”只字不提银钱之事儿。
　　那时春水到泌阳没有便道可走，必须绕路而行，不足八十里地的路程，七拐八摸就有一百多里了。倪老大道：“我也没喂马，就养了几头驴，准备弄阿胶的。三头公驴，两头母驴，母驴肚子大了骑不得。要不咱们骑公驴好赶时间。”发顺笑道：“你可拉倒吧倪哥，上次你去俺们启祥骑头大黑驴，拴到树上，驴曲龙拐弯的心可多了，趁人不注意，嚼断纼子不发一声失踪了。当时我想它一定跑到山里找野驴去了，结果于彼打战里你吃了大亏。咋不长记性浑说驴呢？咱们带着家伙，轻功步行不更利索吗？”倪老大点头称“是”，又叫了几个跟班的一同前往。
　　发顺说：“启善叔叔曾说‘兵非贵益多，虽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少而精的！”卫东嘀嘀笑得不行，打趣：“发顺撞邪了，把人家古代军事家孙武子当启善叔叔胡乱叫了？孙武子脾气不好，恼了出来杀了你的！”发顺说：“我听云深说的，道听途说，别怪我，以后不说了。”倪大就辞了跟班的，说：“都别嚼舌头了！看看咱三个谁是戴宗？”拾掇了所需之物一齐上路了去。欲知前往泌阳能否弄着棉衣服，且下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