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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作品名称:风雨琴      作者:草芒      发布时间:2021-12-30 20:01:48      字数:3484

  尾声:归途
  
  
  又是襄阳城外,依旧斜阳辉照,曾走过的路又踩在脚下。随路走,他见一旁树后掩映着几间房舍。其中靠边一处是薛宅。它早颓圮荒芜。
  当年他病骑而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怎不悲从中来?他摸着残壁四望良久才慢慢走出来关上了柴扉。
  反正国破家亡了,到哪里还不是一样失望。元蒙的铁蹄下,人民的生活实在不可想象。他所追求的琴道,乃是人间风物山川的灵秀和造物的浩然之气凝炼而成的,他在生死的瞬间领悟了,还要在流浪漂泊中实践,他要为这世间弹出一曲曲抚慰、升华灵魂的华章。国破山河在,山河在,人心也在,琴道仍在。不改的是追求真善美的灵魂,不改的是历经苦难后的坚定,坚定的生命啊!
  他太累了,能战胜邪恶的阿曲容,从元兵的牢狱里脱身,这也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他靠着墙睡着了。
  他的恩师郭楚望又出现了。
  “青山,你太累了。”郭楚望拄着木杖,站在小丘上,怜悯地望着他的弟子。
  他想走上去,可怎么也上不去,坡太滑了,泥沙纷纷滑下。
  “师父!弟子好像才从鬼门关出来,我满身都是鞭痕!”他焦急困惑地说。
  郭楚望捋捋胡须,叹道:“你能从那些恶鬼手中逃命,已经是太幸运了。”
  “弟子不明白……”
  “你看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坏人恶鬼,又有那么多的善良苦命的人,但是他们只能各自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难于改变自己的世界去适应他人,因为每个人对自己的执念太深太重,若能放下执念走近对方,用心交流,就没有这么多的杀山恨海了。”郭楚望说。
  他忽然哭了,又笑了,说:“我明白了,其实琴道就是人心中的真善美,正是庄子说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它可以化育阳光、雨露滋润心魂,让浩然之气充塞于天地和人心中。”
  郭楚望笑了,望着弟子欣慰地说:“为师让你历经千山万山漂泊江湖,就是为了历练你的琴心。《黄庭经》云:‘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映明出霄间’,就是指上中下三丹田合一,御真气于心,琴心合一,琴道自然就明了。”郭楚望说完,顿了顿,又说:“其实你的路还很长,你还年轻,这只是初悟,切忌‘宁可千日不悟,不能一朝着魔’,琴道是在一步步实践获得的!”郭楚望说完忽然不见了。
  他发现自己驾着一叶小舟,浮在波光万顷月光朗照的江湖上。
  此时,雾气扑来,一叶帆船划了过来。船首站着一位飘逸苍髯的老者。那老者对他笑问:“足下业已悟琴道否?”
  “学生还在参悟,偶得小悟。”
  那老者说:“造化之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有至诚之人才能获取。”
  他知道眼前这个老者是谁了,他深深一羿,谢过老者。
  那帆船远了,只听回荡着一首诗歌: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他听到了轩辕黄帝的奏乐声,编钟、古笙……水面跃起了欢快的鱼舞,仙鹤、白鸥围着他朝贺。一轮巨大的月映在水中,浮漾着点点琼光。极目处一抹烟岚,银汉皎洁,似欲天水合一……
  可是,许多悲苦的面容一一浮现了,有伤兵,有逃亡的百姓,有高高在上的王,还有悲鸣的雁,烈腾腾的火焰,歪倒的战旗,还有一望无际的麦田,菁菁的草,飞樱,旧梦,舅父的絮叨,寒冷中一面热腾腾的面和那把光洁沉香的古琴……
  他醒了。身上有些冷,露水打湿衣裳。四野沉寂,秋虫戚戚。那条曾经走过的小道旁轻扬着几棵柳树。远处,城堞上谁吹起清角,呜呜袅袅,让人感怀。是唱年华已逝?是唱故国遗民之伤?还是在唱一个琴师走过的曲折的漫漫长路?
  他牵着马沿着蜿蜒小道走上山坡,一轮明月升了起来照着他,他静静听着嘚嘚的马蹄声,身后拖着人影和马影。他想薛英和老友们,他一直这样走下去,走上了高坡处。夜风微凉,远处昏茫茫一片,蜿蜒的路在月光的映照下时隐时现,像一条灰白色的带。旁边的小溪哗哗淌着,似在喃喃絮语。他静静站着,他在等什么呢?
  一辆马车缓缓来了,他远远看见,那赶马车的是他的老友谢贤明,身后坐着文天祥的两个女儿和对他挥手的薛英。
  “我们在城里等你多时了,路人说你在这儿!”谢贤明已苍老许多,脸上还有在苦役中被打的鞭痕,但他依然一副漾着童心的真淳笑颜。
  赵青山如在梦中,薛英道:“还不快上车!我们还要送她们两个姐姐回文大人故里呢。”
  “混沌和尚和紫阳道人在那里等着我们。”谢贤明道。
  赵青山上了车,薛英又说:“等安顿好这两个姐姐,我们还要去拜祭石大哥的墓。陈风姐来信了,她将石大哥就葬在将士们殉国的五坡岭上。她和她兄弟找到了失散的母亲,他们一家隐居在那里。另外,她和石大哥的娃儿都快五岁啦。”
  谢贤明笑问他二人:“那什么时候喝你俩的喜酒?”
  他二人对视一眼。薛英娇羞一笑,说:“我们还早呢,老谢!”
  赵青山听到陈风健在,石洪金后继有人,内心宽慰了许多,道:“等我们拜祭了石大哥的墓,就和陈风一家、混沌和尚、紫阳道人、老谢一起去儋州开个面馆、药铺如何?儋州的椰子很多,草药也不少啊。”
  “好啊!”薛英道。
  老谢对赵青山道:“我们还可开馆授徒,你的琴道要传承下去啊。”
  赵青山和薛英笑了。
  老天忽然下起了一幕毛茸茸的微雨。
  赵青山抢过马鞭道:“要不然我们就出海去找毛氏兄弟去。”
  谢贤明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吟道:“归去,一蓑烟雨任平生!”
  赵青山扬鞭“驾”的一声,马车逶迤远去……
  正是:
  酒何人劝醉何怜?看剑挑灯最少年!
  漠漠冬风嘶午夜,萧萧残叶落诗笺。
  苍濛津渡舟空候,惘梦琴心瑟自涟。
  笑叹周公编幻梦,浮生易逝振孤舷!
  
  《风雨琴》终
  2008年——2020年2月初稿  
  
  《风雨琴》后记
  
  《风雨琴》写完了。今天是2020年2月29日。
  它是从2008年我还才在外地工作时开始写的。写作起于对一个古代琴师的漫游经历的着迷。2005年在城中村租房里,在一个笔记本上写了一个较短的草稿。那个草稿很稚嫩差劲,我很不满意。到2008年又开始在电脑上写。它跑到2013时又不动了。
  那时觉得这个故事很浪漫,能表达我孤独的思想情感。我每天工作后多是孤独的生活。是生活刺激了我拙劣的文笔。一写,就写出许多东西。其它的都没有这部长篇折磨人。我都不知道这部长篇,怎么会写得如此艰辛,如此断断续续,如此揪心迷惘?在外10年的青春都让孤独报废了,只换来一台电脑、一把电吉他、两张桌子、一摞书籍,还有我的癔症和败落。然而,丢不了写作的秉性,写作让我能对抗无尽的孤独。也许真的是赵青山的命运系在我的心勾上。不是我拉着他,而是他拉着我,他就像一个玩具,有时死了,有时又动了,他的发条我都拧坏了。
  2013年年中我回了家。2015年年中爆发恐怖的幻听和癔症。2016年进寺庙修行,年中写了第四、五、六三章后就停了。从2017到2019这三年的失业瞎混里,断断续续写了第七章天涯沦落(赵青山和他的朋友失散后,一路艰难行走到与薛氏父女相逢)。这几千字,我竟用了三年!本不想再写了,可不写完,似乎我欠下的一笔要命的文债,它要化成大山压垮我,让人欲罢不能,骑虎难下。谁料到了年底,我的笔又开始动了。连续数天码字,终于在年初之际完成了它。我长吁了一口气。
  写完它,算是对自己的灵魂做了一次忠诚的交代。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它也只达到一个普通的爱好者的水平。算上这部,我总共写了100多万字(若不借助电脑,我这个懒鬼也码不完这么多的字)。说起来,电脑也算让我过了很多把写作的魔瘾,让我放野马似的去幻想世界里满山遍野地乱跑,久久不见归来。
  然而,终究人是要归来的。
  归来时,我也人到中年。
  写作与命运可谓相辅相残亦敌亦友。写作给命运以诡异和慰藉,命运给写作以动力和折磨。我之所以苦,都是我放不下的文学梦惹的祸。
  我做了一个痴梦,一个贪婪的梦。此梦就如张岱在《陶庵梦忆序》中说:“……如邯郸梦断,漏尽钟鸣,卢生遗表,犹思慕榻二王,以流传后世,则其名根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烧,犹烧之不失也。”
  每次写作结束,我都如释重负,灵魂得到些许宽慰(此宽慰如朝露,尝尽即失)。然而让我命运的前方又添了一场迷离诡谲的情节。或是我已入魔太深,因它而得罪诸天神佛及世人,非要我买单?我太贫困,何时还清?其实我也自知,我无甚根基家承,又非文学专业,性情孱弱乖张,才让此魔咒飞进了灵魂窗口,让一个少年懵懵懂懂拿起笔为赋新词强说愁。
  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可以成为一部《追忆逝水年华》。我站在故事外面,揣着笔,发着愣,那些纸上的灵魂翩翩起舞。我要说,青山你快些走出牢门吧,继续你的琴道之旅。你的宿命我限定不了,你才三十出头,以后的路说不定更精彩或者更坎坷。你的孤独照亮了我,我的诗意点绿了你,我们真是一对难兄难弟。踯躅于宋末的山山水水,我不想用你的愁浇我的块垒,我只想让心灵去感受体悟那种生命在危难中所激发的光彩。当我写到你走出牢门,时空可能重叠了,我也走到了中年。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是的,琴音所散发的不会消失,它就在人心里,是的,永在!
  
  2020年2月23日于家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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