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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逆流

作品名称:江船      作者:纯风      发布时间:2021-12-28 22:41:37      字数:3520

  郑成钢付了钱接了船,但不会驾驶,只好让林骄阳帮忙开到南京,他摸索着学了一路,初步掌握了如何启动熄灭发动机,掌握舵盘,区分航标。到了南京,林骄阳岔开主航道,径直驶往江心洲夹江,停泊在许永恒的趸船外侧,从这里下船离开。多年未见,许永恒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靠纯熟精湛的电焊手艺在这里安家立业,奉养着父母,养育一女一男两个孩子。郑成钢的到来让他非常开心,立刻让闺女到葡萄园喊爷爷奶奶回来。
  郑成娟喜不自胜地说:“你们要是早来几个月就好了,满园的葡萄格外诱人,后来卖不完吃不完,都酿成了酒。”她让许富有买一只咸水鸭和几斤肉,张罗一大桌丰盛的饭菜。两家人围坐在圆桌上,气氛无比热闹。许永恒举杯祝贺郑成钢成功地迈出这一大步,告诉他到了这里只要踏实能干,肯定可以一步步发展起来,前途一片光明。郑成钢称赞他凭自己本事闯出一番事业,令人倾佩。
  “哪有自己的本事,都是乡亲们照顾。”许永恒说,回想起过往不胜唏嘘。当初他一个人四处辗转,居无定所,在船厂工作一段时间,进过工厂,在大船上当过水手,最终来到这里才算有了着落。
  “这真是好地方!”郑成钢说,大江大水被江心洲劈成两股,西边是波涛汹涌的主航道。这边的夹江虽然也叫江,却宛如一条安静温顺的小河,无风无浪,划着船向东到了对岸就是繁华热闹的城市。每到夏秋,城里人会络绎不绝地乘坐汽渡到这里采摘蔬果,体验田园风光。洲上房屋简朴亲切,绿树成荫,芳草萋萋,有葡萄千亩,瓜果各异。东边堤上是一排商铺,与船有关的物件应有尽有,往来船只到这里都会停泊下来歇一歇,购置物件或放松一下,以缓解旅程的疲劳或为下段旅程做准备。
  许永恒买一条廉价破旧的水泥船,自己拾掇一番,用铁链将其锁在岸边,为受伤的船提供修补服务,同时无偿为过路的船停靠。长此以往,船民看见船上出现的一些小毛病,宁愿将就一下,多撑几天也要到这里修理。父母来了以后,他在洲上为他们买了一座小房子。郑成娟有样学样,从邻居家葡萄树剪来一根壮实的枝干,插在门前的泥土中悉心照料。许永恒质疑:“这么小的地方能结出什么果?”于是又租了一块土地,专供老两口自己消遣。埋在土里的枝干一年生条,两年开花,三年结果。郑昊斌在葡萄架好奇地观望,郑成娟笑着对他们说:“等过几个月再来,你们就有口福了,园里的葡萄能把你们吃到醉。”郑昊斌殷切地期待这天尽快到来,不过最终吃到葡萄已是多年以后。
  许永恒帮忙检查一遍船舶,修好了几处旧伤。郑成钢等到郑成天从上游开下来,与其一块驶向上海。他们算好时间,潮水落尽时从吴淞口拐进黄浦江,上涨的潮水把他们送进了上海市中心。郑成天停泊在外滩附近的码头卸货。郑成钢对这里一无所知,把船拴在专供停船的黑色浮筒上等待。郑昊斌无限憧憬两岸风格迥异的都市风貌。外滩上欧式建筑经过上百年时间的沉淀和岁月的沧桑,仍旧金碧辉煌;浦东新式建筑纷纷破土而出,高楼林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东方明珠挺身而出,直入云霄。潮水涨了又落,等潮水的船停了又走,而他们的船顺着水流像时钟一样在黄浦江上原地打转。郑昊斌顿觉电视里的画面索然无味,看完左边的风景再看右边。夜幕降临,岸上的城市灯火通明,霓虹闪烁五彩缤纷,这夜色如梦如幻,让郑昊文也如痴如醉。郑昊武与父亲商量到岸上耍一耍。“有什么好玩的?你亲爷爷当年在这里跑过码头扛过包子,那时浦东还是一片无人居住的荒滩。”郑成钢平淡地说,“现在随便逛一天都得花不少钱。”
  郑成天卸完货,两条船拴在一起。郑成钢与他一块上岸首先为自己买一部移动电话以方面联系业务,然后买一些礼品前往胡长发的办公室。这些年,胡长发混得风生水起,在这个行业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民营企业老板排着队等他为自己调拨船只运输货物。到了办公室,女前台把他们拦住。郑成天连忙说道:“我们找胡总。”
  “有没有预约?”
  “没有,但我们都是他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郑成天非常客气地说出他们的名字,拜托她前去通报一声。女前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跟着一位时髦性感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年轻女子自称是白秘书,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踩着噔噔响的高跟鞋领着他们拉到一个房间,打开门屋内烟雾缭绕,窗帘被拉上密不透风。胡长发正聚精会神地坐在吊灯下赌牌,看到他们进来,放下牌和雪茄,同他们握完手打完招呼,让他们先等一会儿,然后又回到了牌桌。他们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等着。白秘书扭着细腰托着茶盘为他们端来两杯茶,他们又连忙站起来接过精致的瓷杯。茶香醇厚,可浓浓的烟味却让他们难以忍受。郑成钢想要迅速逃离,郑成天小声说道:“再忍一忍,我来了三次,每次都是如此。”他们等了半晌,电话几次响起,胡长发都让秘书告诉对方他不在办公室。到傍晚牌友识趣地离开,牌局结束。胡长发似乎手气不错,满面春风地开着车载着他们来到饭店:“那么久没见,今天一定好好叙叙。”郑成钢开门见山:“最近刚到这边发展,希望你能帮衬一下。”
  “你这话就说的生分了,我哥跟我说你们借钱买船,刚过来很不容易,都是老朋友,有货肯定让你们先装,”胡长发承诺道,“这两天你们就能等到好消息。”果然第三天,郑成钢就收到装货消息,目的地在荆州。他们没有犹豫,装齐货潮水一来就出发,路上不做停留,昼夜均在航行。除了郑昊斌,其余四人被分成两组,轮流在驾驶室值班。郑昊文和郑昊武都是第一次驾驶,就有些胆怯,把握不住方向,向左偏离时连忙向右打舵。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船头又偏向右边,他们又只好向左打舵。缠绕铁链的方向盘又沉又重,他们忙得团团转,胳膊又酸又胀,而船始终不能直直地朝前行驶,而是像一条蛇在水里游弋。后面有的船只以为他们疲劳驾驶,不时有人喊他们的船号,提醒他们不要打瞌睡。郑成钢笑着回应,告诉他们自己是新手,再到后来也懒得解释。而让他们最害怕的还是夜间航行,因为他们能依赖的工具只有一本航行图和一台指南针。后者在铁皮屋子里经常失灵,辨别不出方向;更何况航道弯弯曲曲,夜间看不到岸边的轮廓,找不到自己身处的具体位置,确定方向也无济于事。郑成天直白地说道:“路途遥远,不能耽搁时间,实在熬不了了,再找个水流平稳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晚。”
  到了傍晚,郑成天再三强调,一定要认准他的尾灯,紧紧跟着,而他则会紧跟前面电子设备齐全的大船。他们在黑夜中一边不松懈地盯着微黄的尾灯,一边寻找下一个航标,心中急切地期盼着黑夜尽快过去,提心吊胆地坚持到天边露出微微的曙光才松下一口气。再次回到南京,郑成钢果断地换了一套液压舵,这样轻松了许多,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方向盘旋转起来,但为此又花去了八千块。许永恒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因而没有收钱,而是将其记在账上。郑昊武特地打听了大船上的夜间航行设备,得知雷达、导航仪、测水器一套下来最低得好几万,心中已然明了小船确实用不起这些设备。
  这次停留,他们消耗了五天时间,郑成天不打算再停船歇息。再往上江面稍稍变窄,船舶越来越少,航道也因此越来越好行驶。为了省油,他们贴着岸在缓流区航行。不过朱孝红心中仍旧不踏实,不论吃饭还是睡觉,只要机器声响一发生变化,就会来到驾驶室一探究竟。而她除了掌舵,还要照顾一家人的生活,由于船上没有冰箱,肉已经发臭,而蔬菜也坏掉,能吃的只有主粮和方便面,看到每个人都有气无力,因此更加焦虑,最先消瘦下来。途中郑成天只好在武汉停留一次,他乐呵呵地告诉孩子们老祖宗就生活在这里,当年为了躲避战乱才顺着江流迁移,如今流落四方。郑昊武深信不疑,而郑昊文则对这些陈旧的历史事迹持怀疑态度。
  “你小叔没有胡诌,的确是这样的,”郑成钢语气肯定,又十分感慨,“想不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时间催人向前奋进,他们补充好食物住了一宿,再次拔锚启航。郑昊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就像他们对祖先一无所知一样,他们走后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他们曾在这里逗留。每个人都在周而复始地忙碌,而他是唯一清闲的人,总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离开城市两岸是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或者是人烟罕至的荒野。他察觉到泥土并不总是黄色,有时是肥沃的黑色,有时是鲜艳的红色,都在随着江水一点点流逝,树木根茎裸露在外,抓不住泥土轰然倒塌,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消失。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可笑的错误的结论,如果要消失,这片土地早在千百年前就已全部被冲走。没有确切的答案,他的思维在这自由的矛盾中跳跃。偶尔路过一座座寂寥的村庄,成群的水牛悠闲地在岸边散步,不知名的鸟落在它们的背上整理着洁白的羽毛。春风和煦,两种不同的生命共同和谐共处,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摩托车在堤上进进出出,他觉得他们那么近,又那么遥远,他无法想象村里的人喜怒哀乐。这是一些微不足道毫不起眼的村庄,其中正在发生的种种悲欢离合不会引起世人的关注,而他也只是偶然路过,但他确信村民肯定会对他们居住的地方刻骨铭心,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承载着生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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