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扁舟一叶 6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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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毛氏兄弟随莫斯一行登上了回菲律宾的大船，众人依依而别，相约再聚，分道扬镳，赵青山、石洪金、陈风登陆过广东、广西，取道大理。
　　三人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两个月后，进入大理国。
　　一进大理国，到处洋溢着白族风情，许多风味小吃，精美别致的工艺品、布料，雄奇娟秀的山水，能歌善舞的白族人，还有韵味醇香的普洱茶等等，这一切无不吸引了三人。他们一起逛了一些集市，石洪金很喜欢大理的各种小吃和器皿，他买一根混铁长枪，陈风买了一些白族布料、工艺品和一把古剑，而赵青山买好多茶叶、书籍和一根短箫，他们畅游了大理的苍山、洱海、蝴蝶谷、三塔等景致，旅途的劳累一洗而空。
　　这个中午天气晴爽，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着大理国的古城国都。他们走到南门下吃了三碗饵丝，逛进城来。是时，大理国已沦为蒙古国统治，忽必烈已在此建立云南行省。城上还插着蒙古国的大旗，许多蒙古士兵驻扎着。街上货丰物华，好不热闹，不下于临安城。
　　赵青山对他的两个朋友说：“想不到这隔着高山大川、民富国强的大理国土上也有蒙古鞑子的铁蹄，咱大宋当真岌岌可危矣。”
　　陈二凤说：“蒙古鞑子控制了大理就是为了包抄大宋。”
　　大家正说着，忽然两个骑着马的蒙古士兵飞驰而来，他们一边扬着鞭子一边高喊“统统闪开！”，逼得一个骑着马的商人向旁边猛闪，重重撞在一家卖面粉的商铺上，溅起许多面灰。一个背着婴孩的妇女手左手拉着一个小童，右手提着一个菜篮正要过马路，跑在前面的那个士兵非但不勒住缰绳，而是扬鞭直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这娘仨身上，石洪金眼疾手快，一把将娘仨拖了过来，凶横的士兵擦身而过，一个士兵瞪了石洪金一眼，骂道：“不长眼睛找死么？！”
　　“好险！”赵青山长吁一口气。
　　“狗娘养的东西！”石洪金转身用枪指着扬长而去的士兵骂道。
　　一个老人上前劝道：“壮士低声！得罪了不得这些官兵！”
　　“怕恁的？！洒家就是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石洪金虎着眼说。
　　周围围起几个路人，那个老人问他们从何而来，陈风说从大宋来。
　　“原来是大宋的人。”那老人说，“我劝三位客人莫要管事，这些蒙古官老爷凶着哩。”说着将三人引到旁边的茶摊子坐下，原来这老人是卖茶的。
　　三人坐下喝茶。赵青山说：“我想买把古琴，只是这几天逛了几处市场，没个入眼的。”
　　只听背后一个客人说：“几位想是从大宋来到吧？在下倒有一副家传古琴可卖。”
　　赵青山见是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官人，举止颇为儒雅，身旁站着一个小厮。
　　这个客人又对石洪金说：“这位壮士身手不凡，刚才救人之举颇有侠义情怀。”
　　石洪金一笑，抱拳问：“还不知足下高姓？”
　　这客人说姓段，赵青山问他古琴如何，这段客人见青山气宇轩昂，又见石洪金和陈二凤英姿飒爽，便说：“既然足下想买琴，这里不是说话处，请随我到府上看了再说。”
　　三人跟他走了一条街，走到一个府邸前，见匾额上书：“段王府”三字。那段客人一到府前，早有下人来迎候。原来此人正是大理国前国王段兴智，现在被蒙古消夺了王权，做个清流闲人。段兴智引着三人进了王府，在客厅重新见过礼，说了姓名，分宾主坐下。
　　段兴智说：“蒙古人如此嚣张，乃是其国力强大，兵精将猛之故。本王现在也是一个阶下囚，有名无实，只做一个清闲王爷罢了。几位客人从大宋来，不知大宋如何抵挡蒙古的百万大军？”
　　赵青山说：“蒙古觊觎我中原久矣，现朝廷一味求和，国事很艰危。前阵子听说蒙古军要集中攻打襄淮防线了。”
　　段兴智叹口气，说：“先不谈这些国家大事了，诸位用茶。”
　　赵青山又问：“王爷府上有上好古琴？”
　　段兴智抚须说：“小王生性酷爱古琴，也略通音律。我有一张名琴，乃西汉司马相如所弹，是十年前我游中原所购，现在供奉于鸡足山。”
　　“怎么宝琴不在府上？”赵青山忙问。
　　段兴智微微一笑，道：“我这古琴音色绝美，可谓琴中珍品。无奈我琴艺低微，想以赠名家里手，可惜数年来没有一个琴师入得我眼，故奉之灵山佛地以待有缘人。”
　　“哎，这不正是机缘！”石洪金拱手说，“我这赵兄弟自幼得名师真传，琴艺高超，正好配王爷这张名琴。”
　　段兴智笑道：“这些年慕名来买我古琴的人不计其数，一个个夸得叮当响，可是一试琴艺大多平庸。我这古琴贵重无双，没有真才实学，就是十万两银子小王也不卖。”
　　“还不好办！”石洪金道，“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拖出来遛遛。王爷只要听上我这兄弟弹一曲，保管王爷愿意卖。”
　　赵青山说：“久闻鸡足山乃佛教圣地，景色雄秀，我等三人也想去饱览一番美景，也借此机缘瞻仰一下王爷的宝琴若何？”
　　段兴智见赵青山一片诚意，便道：“也罢。明日紫阳道人要在山上宣讲道法，小王也正想上山。几位客人若现在无事，我们就出发吧。”
　　赵青山三人欣然应允。段兴智留三人住下。
　　次日一早，段兴智叫了马，与赵青山三人各乘一匹，带着两个家仆，便取道鸡足山而去。
　　
　　众人快马加鞭，中午时分便到了鸡足山脚下。
　　众人看鸡足山果然翠岚叠嶂，雄秀迤逦。大家在山脚下吃了饭，歇息片刻，步上山来。冬雪初停，树林竹丛，山径庙亭，银装素裹。霜雾氤氲，有风一吹过，就稀稀疏疏地抖下面粉似的雪儿。钟声飘渺，梵呗飞扬，那掩映在白雾中的高塔好似得道的高僧默默俯视着山下的人间。
　　段兴智在前面带路，对赵青山说：“现在古琴由山上华首门的紫阳道人保管，道人修为精深，精通音律，客人若要看琴，先得拜会他。”
　　段兴智领着众人到了华首门，见有一个道观，大家进了道观，一个青衣小童就要迎候，段兴智问：“真人何在？”道童说：“真人正在观后的岩石上打坐养性。”道童就进去通报。不一会，童子出来说：“真人有请王爷及诸位客人。”说着领着众人进了一幢幢大殿，直到殿后一飞岩之下。
　　赵青山举目一看，见紫阳道人端坐在飞岩之上，身形清癯，玄衣缟裳，手执浮尘，冥然入定。飞岩外，云海茫茫，风声鹤唳，一片雄阔壮美。
　　这时，紫阳道人睁眼，如一只老鹤般站了起来，对段兴智稽首问讯：“王爷一时少会，不意今日驾到。”
　　众人还了礼，段兴智笑道：“小王得知真人今日宣讲道法，特来聆听。”说着指着青山等人说：“这几位是小王的客人。他们从大宋而来，一则来朝山，二则是来买琴的。”
　　赵青山施礼道：“在下仰慕司马相如公之传世宝琴，特请一观。”
　　紫阳道人端详了一下赵青山，说：“客人何去何从，一路风尘否？”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只求一观宝琴耳。”赵青山笑答。
　　“何谓琴？”
　　“琴者，心也。”
　　“何谓心？”
　　“心者悠游八荒，思接千载，通天地，明造化。”
　　“凡夫之心岂可通天地明造化？”
　　“凡夫之心要为天地立心，则凡心与圣人之心相通矣。”
　　“为天地立什么心？”
　　“立大雅之心，天真之心，上善之心。”
　　“李太白曰：‘大音自成曲，但奏无弦琴’，何解？”
　　“去除一切雕饰，还琴乐于自然之美。古之陶渊明奏无弦之琴，乃是此理。”
　　“庄子曰：天籁、地籁、人籁，此三籁如何讲？”
　　“人籁者，是人为之弹奏所发之音，其中有人为的创造痕迹，能静心安神，怡然养性；地籁者，为大地万物之唱鸣，或激昂或柔美或刚劲或大或小或远或近，不一而论；天籁者，乃天顺应自然大道所发之音，美轮美奂又空灵飘逸，至阳至刚又温润如水，可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自然天成，是历代琴家追求的最高境界。”
　　“难道弹琴的人只求自己清静超脱么？”
　　“在下认为，弹琴的人一方面要修心练气，顺应自然，修习天籁之境界；一方面要积极入世，以大雅之音而正人心辟邪欲，教化顽冥，弘扬琴道。”
　　紫阳道人听了赵青山的见解，点点头，抚须朗然而笑，说：“贫道受王爷之重托，代为保藏名琴。每有人来看琴，贫道必然先以琴道问之，能对答者少之又少，而足下对答如流，娓娓而谈，时有真知灼见，足见这位客人得琴之真意。”
　　段兴智也很满意，连声附和：“说得好，说得好。”
　　赵青山施礼说：“浅陋之言，让道长和王爷见笑了。”
　　石洪金说：“道长与俺兄弟这一问一答，让俺心里亮堂起来了，虽然俺听得云里雾里的。”
　　众人一笑。紫阳道人让小童奉上香茶，众人围坐于飞岩之下的亭子里。
　　道人让小童取古琴来，端放在石桌上。众人上前一看，只见那琴古色古香，流光溢彩，琴头还雕着祥云飞凤，为大圣遗音琴·伏羲式，赵青山轻弹泛音，音色清澈悠扬，韵味无穷，确是一把上好古琴。赵青山对众人说：“在下抚琴多年，这把古琴无论造型、质地、音色都远胜我以前的古琴，果然是司马相如公手中传下来不可多见的珍品。”
　　段兴智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既然阁下慧眼识得此物，不妨与道长弹奏一曲。”
　　紫阳道人笑道：“虽然阁下见地不凡又有慧眼，但还要讨教一下琴艺，才能讲价售琴。”
　　赵青山知道卖主有意要考验一下他的琴艺，便道：“这个自然，不知在哪里弹奏？”
　　紫阳道人说：“阁下去飞岩上弹奏，贫道愿以箫作陪。”
　　“好！”赵青山取出刚买一只箫递给紫阳道人，“道长请用我这只。”
　　两人上了飞岩，童子放上案几，蒲团，放上古琴，焚起一炉好香。岩下来了好多香客和文士观赏。
　　段兴智对紫阳道人说：“吾师代小王出题罢。”
　　紫阳道人微微一笑，对赵青山说：“此琴既然是司马相如公传世之琴，当奏蜀山派之琴曲。请阁下先弹《梁父吟》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