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师囹圄 11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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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青山这几天眼皮常跳，憋闷得慌，石洪金三天都没来看他了。他坐在草中无聊地剔着一根根枯草，他想起那张伴了他十多年的古琴也被官兵没收了，他不由一阵恼怒，齐根根将几根枯草扯断。凉风从高墙上的小窗吹进来，他感到寒意，幸有余小媛给他缝的衣服穿着，不然还得挨冻。他想起余小媛。他昨晚还梦见着她呢。梦中他们到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他们打算在那儿盖间房子，邀老谢、石洪金来一起住。他们砍了好多树，他们还去清澈的小河边洗脸，余小媛还丢一个小石头溅起水花在他身上，就在这时，牢里一个囚徒的一声哀嚎惊醒了他，他发现正半夜，他一直睁着眼睛。
　　天快亮的时候，忽然两个狱卒打扮的人闯了进来，他马上认出是石洪金和陈二凤。石洪金示意他不要出声，他拿出钥匙开了狱锁，他跟着他们出了牢狱，只见好几个狱卒昏睡在地上。他们出了牢城的时候，到底还是被官兵发现了，十多名官兵齐声呐喊围追过来，这是杀出蒙面的毛氏兄弟，他们负责引开官兵，在僻静处陈二凤拿出官兵的衣服让大家换上，石洪金带头混入他常巡逻的一队巡城军人里，趁守城兵士开城时，他们得以出城。一阵急行，直奔凤来客栈。
　　石洪金推开一间房门，赵青山见余小媛躺在床上，头缠绷带，人事不省。
　　“前晚我去黄府看她，见她从楼上坠下来——”石洪金沉声说。
　　“什么黄府？这到底怎么回事？”赵青山激动地问。
　　“是这样，赵兄弟，余姑娘被李刚送去黄少椿府上唱曲，黄少椿那个狗贼想纳她做妾室，她不从，黄少椿便将她污辱了，余姑娘不堪受辱，就轻身跳了楼——这些我们昨天才从黄少椿府上的下人哪里打听到……”陈二凤拍拍赵青山肩膀，沉重地说。
　　赵青山一怔，怒火从眼中射了出来，爱怜地注视着昏迷中的余小媛，忽然扭头对石洪金说：“石兄，我们绝不饶了黄少椿这个畜生！”
　　石洪金拍拍赵青山，说：“兄弟，所以愚兄和陈大妹子还有毛家兄弟今早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将你救出来，商议为小媛报仇的事！”
　　这时，已经甩掉官兵的毛氏兄弟也来了。
　　赵青山抱拳称谢，他刚从狱中出来，身体虚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石洪金将他扶了坐在余小媛身边。他轻唤了两声，余小媛依旧昏迷不醒。
　　陈风对赵青山说：“老石把她背回客栈后，我们请郎中给她包扎，轮番守候，昨天醒了一次，水米不进，只说想她父母，后来就昏迷到现在。刚才郎中又看了，说她伤了脑部，腿骨摔断，伤势很重，早晚难保。”
　　赵青山满心悲伤，眼泪在珠子里打转，低头叹道：“可叹她如花似玉一个好女子竟会遭此厄难，这人间公道何在？要不是我写什么戏本，也不会连累大家，更不会让她在牢中生病去了李刚府上，才有今日之灾……”
　　石洪金想起李刚火冒三丈，说：“这事一点都不怪你，怪只怪这世道不容得人说句真话！怪只怪黄少椿这些狗官太多乱了朝廷的法纪！怪只怪俺偏信这个俺父亲的结义兄弟李刚贼人的花言巧语！看俺不逮着这些狗官枭了狗头割了狗舌不可！”
　　“你们都不要自责了，现在是想想我们如何为小媛出这口恶气！还有，她现在伤势很重，我们该送她去哪里医治？另外，我们劫了狱伤了狱卒，此时已惊动官府，他们定会派官兵来搜捕我们，我们该如何应对？”陈风急道。
　　毛大想了想说：“今晚不若让咱哥三个连同石大哥混进城去杀黄少椿、李刚这两个狗官，咱表姐和赵大哥雇辆车子拉上余姑娘去三十里外的江三镇找郎中医治，事成之后我们在江三镇回合，如何？”
　　“我看毛大说的这个法子可行！”陈风说。
　　石洪金沉吟道：“好是好，可这两个奸官手下有兵，没这么好杀！单那个黄少椿身边就有个青木散人，此人弹得一手魔琴，俺和小媛就着了他的道！弄得俺好几天才恢复了神志。俺看此人琴艺非凡，若我等前去刺杀，恐怕会遭此人暗算。”
　　“青木散人？”赵青山想起上次在王峰府上被他魔琴迷失心智，心中一震，说：“此人乃金国人氏，原名阿曲容，生性奸邪，她将异族萨满教的邪法融入古琴琴法之中，练成一种专以迷失人心智的魔琴音乐，四处蛊惑人心，早年还与先师切磋过琴艺，当时被先师破了魔琴，后来她四处参访各大音乐名家，金灭后，她投靠了蒙古，又来中原四处游访，黄少椿、李文、郭桐均是她弟子，我屡次遭此人魔琴暗算。此人心狠手毒，是个极厉害的左道邪魔。”
　　“兄弟，你能破了此人的魔琴么？”石洪金问。
　　赵青山想了想，说：“我经混沌大师指点琴艺有所长进，还不知道是不是此人的对手！”又看看余小媛，心中不忍道：“而今当务之急是医治小媛！若依毛兄弟所言去江三镇寻医，恐怕小媛性命难保。京师名医众多，不若混进去请来医治小媛，一方面打探黄少椿这伙狗官动向再说。”
　　当下议定，由青山、石洪金、毛大、毛三化妆成货郎商贩进城寻名医打探官府消息；由陈风和毛二看护小媛，为避客栈嫌疑，他们又转了一家较小的客栈住下。
　　赵青山四人化妆成商贩，挑了四担果子望京师城门而来。这天天气寒冷，路上行人稀少。早见城门旁贴着缉捕青山、石洪金的文书，一群人正在围观。青山抓些泥土将脸弄脏，将斗笠抹下来些，捋捋假胡子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回为了小媛就豁出去了。
　　石洪金和毛大、毛三也穿件泥浆浆的衣服，带着斗笠，卷起裤腿，踏着麻鞋，让青山走在中间，他带头，毛大居尾，到了城门下。那些守门的兵士果然看不出他们，搜搜身上，检查下果子，就放他们进去了。石洪金暗笑：要是蒙古鞑子这样混进来，大宋的京师可就危矣！
　　三人进了城，赵青山说想找回他的古琴，这古琴是郭楚望给他衣钵不能丢了。毛大说他擅长易容术，容易混进官府打探消息和寻找古琴。石洪金就让毛大先去打探，他们负责在外面接应。毛大放下担子换了件衣服去了。赵青山打听得京师西街曾名医医术高超，就带着银两去请。石洪金、毛三装作卖果子待在原地接应。
　　不一会，青山花了五十两出诊费才请得曾名医来，大家都很担心余小媛，就让毛三先带曾名医回客栈给小媛医治，青山和石洪金专等毛大回来。
　　过了一炷香功夫，一个黑脸后生来了。要不是这人跟他俩打招呼，还不知道这是易了容貌的毛大。赵青山啧啧称奇。他们走到一个街角僻静处。
　　“怎么样？兄弟，探听得消息么？”石洪金问。
　　毛大说：“李刚吃我们劫了狱救走赵大哥，慌了神，正在派捕快四处搜捕我们。”
　　“这狗官！那黄少椿府上有无动静？”赵青山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狗官玷污余姑娘的丑事都传开了，这个狗官生怕咱们来寻仇，府中增加了好些侍卫。”毛大说。
　　“在下的那张古琴呢？”青山问。
　　“我们的那些东西都让官兵收入李刚衙门的官库了。”毛大说。
　　“这些不要脸的王八羔子！”石洪金怒道。
　　赵青山对石洪金说：“我们去找那个狗官算账去！”
　　三人依旧挑着果子直奔黄少椿府而去。
　　到了黄府，果然见大门前站着数名官兵，大家转到后门去看，后门也把守着几个官兵，还有一队家丁围着宅子巡逻呢。
　　赵青山低声说：“这狗官将府邸围得跟桶似的，看来是防着我们来。”
　　石洪金说：“硬闯进去不行，咱们等到晚上见机行事。”
　　三人见黄府旁边有个茶楼，就去楼下卸了担子，叫些花生和茶上二楼，就临近黄府大门处一个窗下坐下，监视黄府动静。
　　大家一直等到华灯初上，这时天气愈加寒冷，北风嗖嗖地吹着，老天爷疏疏落落地下起雪子儿。三人正等得不耐烦，站在窗前的毛三忽然叫道：“有人来了！”
　　石洪金和赵青山忙上前探头一看，见黄府门前来了一队官兵簇拥着一个大轿子停下，从那轿子走出一个官员来——正是李刚！接着又来了两只轿子，走出穿着皮衣大氅的李文和郭桐。他们相互施礼，只见那个李文对李刚说：“黄大人真有兴致，天冷成这样也要设宴。”郭桐说：“都下雪子了，今夜我等正好赏雪。”三人笑吟吟地进了黄府。
　　石洪金拍了一下窗格，道：“这畜生做了事还要赏雪！”
　　赵青山说：“我们动手吧！这口恶气憋得慌！”
　　石洪金对赵青山说：“俺和毛兄弟去，贤弟在外等着我们。”
　　“要生一起生，虽然我没武功，但我可以对付那个阿曲容！”赵青山坚决地说。
　　三人下了茶楼石洪金和毛大各自藏把尖刀。
　　大家避过一队巡逻的家丁，钻到后墙下，三人爬上墙，石洪金指着黄少椿的阁楼对青山小声说：“小媛就是在那里跳楼的。”隐隐传来说话声。赵青山说：“是黄少椿的声音。”三人跳下墙伏在花丛等几个巡逻的家丁走过才迅速向那幢阁楼走去。阁楼下站着三个持着刀棍的家丁，三个丫鬟端着菜进了阁楼。
　　毛大说他去引开那些看门狗，便溜到阁楼旁的一丛树下，向楼前的水池丢个一个泥块，那些三个家丁以为有动静，便向水池旁边的花丛走去。石洪金一个地滚翻就滚了过去，将两个家丁绊倒，迅速出拳将其打晕，另一个也被毛大一脚踹翻，用刀划在他脖子上不准出声，石洪金上前问：“黄少椿这伙狗贼是不是在楼上喝酒？”家丁忙点点头，石洪金一拳又将其打晕。三人剥了这三个家丁的衣服帽子穿上，将这三个家丁捆绑结实，口中塞着他们的袜子，拿他们的棍棒，走到楼下。
　　那几个端菜的丫鬟走了下来，其中一个哭哭啼啼的，另一个小声说：“老爷今天脾气真大！”另一个说：“我们快点去他们端温酒器来。”那个哭的丫鬟说：“老爷嫌鱼汤不鲜，这鱼又不是我打的，骂我做什么。”她们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家丁已经换了人，絮絮叨叨地走了。
　　当下由毛大在下面接应，青山和石洪金上了阁楼的楼梯口，早听见黄少椿、李刚、郭桐、李文的声音。
　　只听黄少椿没好气地说：“李大人，这伙蟊贼在你眼皮底下劫了牢，放走了那个姓赵的，你这个巡城副使真当得好啊！”
　　“黄大人请息怒，这伙贼人是今早天亮前下手的，当时狱卒少，所以——”李刚说。
　　“好了，不要说了，这么多狱卒守一个犯人都守不住，李大人你还诸多推辞，本官不参你个玩忽职守的罪……”黄少椿啪的一声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只听郭桐说：“两位大人听在下说，既然犯人跑了多派捕快捉拿便是，莫要辜负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来来，咱三个敬黄兄一杯消消气。”
　　李刚说：“黄大人，下官真是看走了眼，都是那个不是抬举的石洪金贼人做的事。”
　　“黄某早就跟你说这厮养不家！还有，你那个义女余小媛更不识抬举，一副清高模样，那晚还咬黄某的手——”黄少椿说。
　　三人顿时哄笑起来，只听李文打趣问：“这姑娘家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咬黄兄的手呢？”
　　黄少椿说：“这妮子犯贱，真不识抬举，亲都不让老子亲一嘴，还跳楼呢！”
　　众人又哄笑起来，只听李刚说：“她不识抬举这是她自找的。”
　　又听郭桐慢悠悠地说：“余姑娘的确是个绝色美人，要是让在下搂在怀里说不定人要化成一摊水。”
　　只听李文拍了一下郭桐，笑说：“我等哪有这等艳福，只有如黄兄这样的风流才子才可一亲芳泽……”
　　只听黄少椿笑道：“不过确实是……”只听他小声嘀咕，众人又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