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死患难 3小节

　　3.
　　
　　次日晨曦初辉之时，谢贤明领青山、小媛向南山出发。
　　青山帮谢贤明背着供养混沌的一萝食物和衣物，快步走在前面。青山为能拜谒这位当世奇人兴奋得一夜难眠，现在他照样精神抖擞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还哼着古曲，不忘回头催促谢、余二人快些跟上。
　　小媛在后面柔声道：“赵大哥，你走慢些个，我腿有些疼。”
　　谢贤明还未察觉小媛是女装男扮，呵呵一笑道：“这位余兄弟不也是惯走长路的人嘛？腿脚何时不方便了？”
　　小媛粉面微红，忙改学男声道：“谢老伯不知，晚生这腿前些日子摔伤，有些旧疾。”
　　青山笑而不语，走回到小媛身边道：“好好，咱们慢慢走！”
　　谢贤明看着他们道：“你二人情同兄弟，这一路走来真饱受了风霜之苦。”
　　说得他二人笑了起来，倒让谢贤明有些不解了。
　　他们进了路口一家小面馆，馆内食客不少，就西边靠墙处一张空桌坐下，叫了三碗热面吃了好赶路。小面馆生意不错，应接不暇，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上面。
　　大家正闲聊间，一个虎背熊腰、身材微矮、身穿褐色长衣的黑脸汉子走了进来。那汉子头戴方巾，四方脸，狮子鼻，丹凤眼，留一绺短须，手绑护腕，左手拿着一杆红缨长枪，右肩挎一包袱，腰间挂着个大葫芦，这一身行头正像个江湖侠士。那汉子四顾空位，见青山这一桌还有一座，就大踏步走了过来，也不打个招呼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左手兀自还竖着那根长枪，与对面的青山对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手中的枪，这才站起来将枪靠在墙上，扭头对忙得不亦乐乎的小二炸雷也似的叫道：“小二！快给洒家来两碗面，吃了好赶路也！”坐在身边的小媛直觉一耳嗡嗡声，和青山、老谢对望了一眼，青山微微一笑，老谢则皱了皱眉。
　　又过了一会，一头是汗的店小二端着许多面来到小媛和那汉子前说：“有劳大爷们端一端，小人实在忙不过来了。”
　　那汉子扭头问小二：“洒家的也端来了吗?”
　　“这位壮士的还在后面，请再等一等！”
　　那汉子呃了一声，看了看青山三人就不说话了。
　　余小媛起身端面，先端给老谢再端给青山，当端起第三碗面时，一个客人从她身边经过，由于路窄，就碰了小媛一下，加之那碗面汤多面烫，让双手一滑，那碗热面就翻扣在那汉子的左肩上，淋淋漓漓地浇了一肩膀，许多面、汤泼在汉子前襟后背，热腾腾一半身，碗落在地上碎了。
　　青山忙站起来赔礼，老谢也慌了神，小媛连连道歉，那店小二也看着那汉子。
　　那汉子动也不动，直把头扭过来瞪了小媛一眼，道：“小兄弟，人在江湖，如此冒失作甚？”
　　小媛一时窘迫语塞，老谢忙拱手代小媛致歉。
　　青山忙走了过来，接过店小二的抹布欲抹去这壮汉身上的面。那汉子说声不用，就站了起来，抓过青山手中的抹布，自己擦拭起来，面虽然擦去了，只是左半肩湿了一大片，那热气兀自还蒸腾着。那汉子也不再计较，扭头催小二快些上面，小媛就将一碗端到那汉子面前道：“这位大哥且先吃着，在下给你陪不是了！”
　　那汉子也不推让，说声“那多谢了！”就拿起筷子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吹着热气，不几下就将那碗吃了。青山的面还没吃，就将他的推到那汉子前说：“这位大哥点了两碗，请再用我这碗面吧，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那汉子看了一眼青山，点头道：“不必，不必！洒家要不是有要事，怎会如此急性！既你如此说，那就不客气了！”就又稀里哗啦地吃起第二碗来，不一会又吃完了，还把面汤喝完，就站起身，说声“再会！”便提起长枪，拿起包袱，转身就走，左背上湿漉漉一片，还散着些热气，遇到店小二便从怀里掏出几个铜子丟到小二的托盘里，青山正要叫小二勿收此人钱时，那汉子已走出去了。
　　小媛看了看，浅浅一笑，有些过意不去地说：“不想今日失手，还好这位壮士不予计较。”
　　老谢道：“看此人有些豪气！”
　　青山点点头，忙叫小二上面吃了赶路。
　　三人吃完面，即向南山进发。
　　一个时辰过去，大家走进山地，一路都是庄稼，几个农人正在耕作。谢贤明指着远处一个山头告诉青山，爬过那座山头再走十多里就可以到他师傅处了。小媛已是满头汗水，吁吁气喘了，她靠着一颗歪脖子树歇息。青山知她体弱，就走过去递水给她，她摇摇头，嘴皮起了干皮，小声告诉他头晕。青山为她把了把脉，不免为她虚弱的身体担忧起来。
　　谢贤明这才发现他俩感情微妙，再仔细一回味，明白过来，他望了望小媛，轻轻叹了口气，就对青山道：“既然余兄弟身子不适，老夫看还是先送他回舍下歇息将养，改日再来如何？”
　　青山点点头，担忧地望着小媛道：“改日再来也一样啊。”
　　余小媛一听，便勉力提起精神，说：“在下身体无大恙，怎可错过拜访当世奇人的良机！”说着站了起来，走在前面。
　　小媛虽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但她有颗坚强的心。青山和谢贤明只好跟上。一道溪流从远处潺潺流下，小媛去捧溪水喝，笑着对赵、谢二人说：“溪水很甘甜！”谢贤明拿葫芦去装水，青山见溪中之石头光滑洁净，便拾起一个，将它掷向下流，溅起一个水花，他忽然想起当年恩师郭楚望就是这样带着他登山涉水，感受大自然的。
　　老谢也抹抹头上的汗，对青山道：“贤弟漂泊江湖多年，也应选个地方居住下来，成个家了。你看这蕲州秀色宜人，不若与老朽彼邻而居，共享田园之乐，如何？”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辉，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青山诵着陶渊明的诗句，又喝了几口溪水，抹抹嘴，道：“多感谢兄热忱！小弟虽浪迹多年，然却一首琴曲都未做成，有辱家师遗志，实在惭愧得紧！待小弟琴道初成，定来与谢兄比邻而居，再效渊明归隐之乐。”
　　小媛听着他们说话，默默无言。
　　老谢又说：“贤弟正当壮年，心怀大志，归隐田园确也尚早，但男儿成家而后立业，这终身大事也不可疏忽。”
　　青山笑道：“谢兄所言甚是！只是小弟眼下尚无栖身之所，待安顿后再说！”
　　老谢哈哈一笑，又问小媛：“余兄弟婚配否？”
　　小媛低头一笑，掩住羞赧，道：“小弟还早哩！”
　　老谢扭头对青山笑道：“青山贤弟，以后无论千里万里，贤弟成婚之日，愚兄定赶来贺喜！”
　　青山感激地说：“真有那一天，小弟我定来接谢兄！”
　　小媛看了一眼青山，前程茫茫，不知两个飘零人缘分若何，心中那个温暖的家坐落在风雨里，不经又忧心又令人憧憬。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他们终于爬到了山顶，见四下光秃秃的，唯大路旁有一棵松树，大家就坐在树下歇息。青山站上一块石上，眺望四野，但见葱葱绿绿，许多坟墓掩映在草丛中，山下一片平野，扬子江滚滚而去，如一条腰带，两岸有许多村舍。
　　谢贤明喝了一口水，道：“咱们再走十五里，就要到我的老师处了。”说着，指着山坡南面的弯弯蜒蜒的山路。
　　大家正歇息间，天际一团乌云飘来上空，山风骤凉，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小媛道：“这阵雨要耽误我们行程了！”
　　正说间，山顶西面传来许多嘈杂打斗之声，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强人打扮的拿着刀、棍的人沿着小路从枯草中奔逃过来，一个个急急如丧家之犬，一人率倒在地挣扎着爬了起来，还对跑在前面的同伙叫道：“你们等等我!”也奔命似跟上。“哈哈哈！”后面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又跑出两个奔逃的强人后，见一个手拿红缨长枪的汉子矫健地追来，边追边还叫“哪里逃”，大家仔细一看，正是在面馆打对桌吃面的那个壮汉。
　　“不好，这帮人朝我们跑来了！”青山见这七、八个强人向他们跑了过来，忙起身叫老谢、小媛准备避开。
　　此时，山雨转急，小媛又感身子不适，四下又无可躲之处，只得转到树后，老谢面露惧色道：“这帮人莫不是近日听闻忽然出没于山岭中的贼人？听说此伙山贼专爱抢劫过往客人钱物，掘墓盗宝，官府正派人缉拿，不想今日让我等撞上，实在是晦气！”
　　“那怎么办？”小媛也慌了，躲在青山身后。
　　青山道：“先避一避再说！”
　　正说间，那帮山贼早簇拥而至，见树下避着三个人，又见后面的那个大汉已追来，一个头目样子、身材矮胖的山贼道：“那厮虽然武艺高强，但我等七人也不必怕他！先将这树下三人劫为人质，看那厮如何嚣张！”说着和众人奔大树下，将三人团团围住，各持一人做质。面对刀剑枪棒，青山的琴法一时也施展不出来，只得叫声苦，小媛遭此突变，惊惧不已，老谢求山贼放了他们，那头目说：“没法子，谁叫三位偏偏要躲在这棵树下呢！”
　　这时，那手提长枪的壮汉已赶到树前，见众山贼劫持着面店里相遇的三个客人，便圆睁丹凤眼，虎须直竖，黑脸上怒气腾腾，任雨水顺着脸颊不停往下落，炸雷也似地喝道：“大胆蟊贼，光天化日之下盗墓掘坟不说，又在这里劫持过往客人！还不快些给洒家放了他们，不然洒家断不饶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