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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王府琴师 6小节

作品名称:风雨琴      作者:草芒      发布时间:2021-12-26 18:17:42      字数:3118

  6.
  
  歇了一会,他去柜台上提起一壶茶喝了一大口,抹抹嘴,此时一个伙计下楼告诉他王峰传唤他上去。
  青山强打着精神走进内室,王峰满脸得意,又叫他去斟酒,余小媛看了他一眼,粉脸含忧。
  王峰瞧在眼里又对青山道:“会唱小曲吗?”几个老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回王大老爷,小人是个粗人,不会唱曲。”青山揩了揩额上的汗。
  “要是本官非要叫你唱呢?”王峰讥笑着问。
  没有权位只能让这些强权者侮辱。他强按住捍卫尊严的怒火,决定用另一种反抗方式,就伸长了脖子啡啡啡地学驴叫了起来,简直就是真驴在叫,可谓形神兼备,叫得众人纷纷捧腹,连余小媛三人也不禁掩口失笑。
  王峰也笑道:“果然是一头倔驴!”
  青山笑道:“建安才子王粲喜欢听驴鸣,他死后曹丕去吊丧,曹丕为了纪念他,令众吊客一起作驴鸣,一时灵房里响起了无数蠢驴的叫声!”说着又啡啡地叫了几声。
  众人又笑了起来,王峰这才发现这姓赵的实际在暗讽他们,皱了皱眉,又不好发作,思索着再如何整治青山,便道:“今夜是中秋佳节,你这小厮学驴叫太大煞风景了,全不懂个体面!你先给各位老爷斟酒伺候着,那厢三个姑娘先来阙小曲养养耳。”
  余小媛便问:“不知老爷喜欢听什么样的小曲?”
  王峰见余小媛颇有姿色,贪婪地打量着那白嫩嫩小脸蛋,转头问其他人要听什么曲,李通判道:“来首南唐后主的‘春华秋月何时了’如何?”张团练摆摆手道:“不要来什么文绉绉的了,这些都听腻了,来首新鲜的,最好让她们当场发挥一番。”
  王峰点点头,哈哈一笑,对众人道:“我想到了!”便对余小媛三人道:“你等听过唐明皇与杨贵妃之事吧?限你等当场发挥,唱首贵妃娘娘华清池沐浴的曲子,要编得有声有色,有歌有舞,只要唱得好,老爷有重赏!”众人纷纷附和。
  这帮龌龊狗官,如此不顾场面,竟要人唱这等淫秽之曲!青山火极,正想如何替余小媛解围。
  余小媛三人一听知州大人竟出这种下流题目,又羞赧又恼怒又不敢顶撞,小燕道:“大人能否另换个题目,奴家三人从未弹唱过这样的曲目,实在不知如何弹唱。”
  “混帐!”张团练一拍桌子喝道:“你等胆敢违逆知州大人之意?”直唬得三个姑娘脸白一阵红一阵。
  “不要动怒嘛,张大人,这又不是练兵场,吓坏了佳人可不好。”王峰饮了一口酒,慢吞吞地说着,又对那三个姑娘道:“本官从来说一不二,你等不唱,就是不给本官面子嘛。”话说得轻飘飘的,余小媛三人却觉得千斤巨石正压在身上,无奈互望,作声不得,余小媛只好用眼神向青山求救。
  青山看在眼里,立在王峰旁长叹了一声。
  “你这小厮为何叹气?”李通判问道。
  青山道:“小人叹的是三个姑娘虽有才艺,但碍于礼教,难于完成大人的心愿啊。”
  “此话怎讲?”王峰细细品着佳肴问。
  青山弓腰陪笑道:“大老爷您想啊,她三个小姑娘只是雏菊,本该待在深闺,若不是因为家贫,如何来此卖艺?贵妃沐浴华清池这等浓艳风华之事,小姑娘们如何能心领神会,唱得传神?再说,诸位大人乃本州父母官,官德巍巍,熟读圣贤书,怎会忍心让这三个小姑娘难堪呢!所以,王大老爷这是和小姑娘们开个玩笑。”
  王峰笑了一声,被青山一番棉里藏针的话说得不好发作,就顺着青山的话说下去:“是极!是极!本官等怎会为难几个小姑娘呢!”话锋忽转,对青山道:“就让你这小厮来唱如何?她们三个只做配乐。唱得好,赏银十两。”
  “哎呀,承蒙老爷抬举!”青山笑道,“小人虽是个下人,也会点俚曲杂耍,只要老爷们高兴,小人一定献丑。”顿了顿,又对王峰道:“有歌无舞岂不是憾事,曲小人唱,不知哪位老爷能伴舞?如此这般才能取乐。”原来青山在王府这半年,已深知李通判尤爱耍戏扮花旦,常爱吹捧讨好王峰,才出计策,想作弄一下这帮达官贵人。
  张团练一听,瞪着青山道:“让我等为你伴舞?你胆敢戏耍本官?”
  青山不应,对小胡子李通判笑道:“久闻李大人尤善演戏,还请大人赏脸配合一番,权当一笑,何如?”
  王峰哈哈一笑,正想借李通判再整治青山,就对李通判道:“我怎么忘了李大人耍戏的能耐!上次在万花楼就欣赏了一回李大人的美娇娘角色,今宵佳节,李大人正应献艺与我等同乐啊。”
  李通判平时就十分巴结王峰,而今任期将满,想请王峰提携、引荐他去朝廷任职,今夜正是狂拍王峰马屁的大好良机,就顾不得降身份扮小丑,乃抱拳对王峰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也!”就唤候在外面的下人引他去换几件戏服,一会只见李通判穿着一件花旦的戏服走了进来,娇声施礼,逗得王峰等哈哈大笑。
  王峰指着青山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给众老爷好好唱,要唱出神韵!今李大人屈尊来与你伴舞,你唱得若有半点差池,就定你个戏耍朝廷命官、狂悖无礼之罪,等着进大牢吧!”
  青山诺诺连声,却镇定自若,用眼神告诉余小媛三人不必担忧,听他指挥。
  青山朗声道:“话说当年,唐明皇为杨贵妃建华清池,以供贵妃沐浴之用。其池也,玉镶宝嵌,雕龙画凤,馨香宝鼎,羽纱幔幔,玉女环伺;其水也,引自天泉,澄澈甘冽,加与微温,撒之香花,配与药石,香雾袅袅,宛若天池……”便叫余小媛先拨弄琵琶模拟华清池水波荡漾、流淌之形声起兴,一时众人顿觉心魂漾荡,面前好似有一池泛着雾气,波光粼粼的温水。王峰等同饮了一杯,静静听着。那一身花旦打扮的李通判也随着琵琶声的节奏慢慢踱步。
  青山再令小莺吹起洞箫,箫声悠扬迷离,似给玉池中吹进了一阵香风,王峰等人只觉浴池就在身旁,阵阵热气拂来,渐渐沉醉了。那李通判已化作杨贵妃,在四名侍女的搀扶下,袅袅娜娜地来到了华清池前。青山见这帮家伙已渐入港,示意余小媛等改变指法,加进一些柔媚、跳跃、迷离的音符,让他们身临其境,忘乎所以。
  “请娘娘宽衣入池。”青山叫余小媛模仿宫女对李通判说道。李通判神痴痴地脱了上衣,坐在“池台”上——实际是一个凳子,将他那长满毛的“纤纤玉足”伸进“池里”,“哗哗”地拨弄着“水花”(余小媛等差点笑出声来),那坐在一旁“观浴”的王峰等人却如见绝世裸女一般,销魂荡魄,色迷迷地观看着池边嬉戏的“贵妃娘娘”,一个个咽了几回口水。
  青山继续指挥余小媛、小莺等演奏迷幻乐曲,将这伙官爷们完全推进一个虚幻的空间里。
  滚滚香雾中,“贵妃娘娘”此时已浸泡在池中,她将白皙双手在池中晃漾,涓涓玉露点缀着那若雪似脂的美背;发髻高耸,乌黑亮泽,明眸含春,吐气若兰,顿时留宫粉黛失颜色。许多宫女给她撒上鲜花、药香,这一幕华清浴景果然胜似天女沐浴,人间罕见。
  坐在一旁的王峰等人早已心醉神迷,纷纷把持不住,站起来走向“华清池”,一路竟无人阻挡,真是又紧张又兴奋。众人走到池边,只见众宫女纷纷过来为他们宽衣解带,送入浴池里,和娇滴滴的“贵妃娘娘”共浴。“贵妃”双手遮羞,媚笑怜怜,撩拨得王峰等欲情炽然,纷纷围着“贵妃”欲猥亵之。
  场面早已不堪入目,青山一边借用着《长恨歌》里贵妃沐浴的意境,一边指挥着余小媛三人且战且退,慢慢退出厢房,关上门。守在外面的林老板等人见青山四人退了出来,忙问何事,青山道:“众老爷说不用我们伺候了,且先退下,等传唤。”
  “胡说!”林老板不信,近门一听,只听见里面各老爷嬉笑一片,想是吃喝得爽利,便不敢进去探看,就甩甩袖子,叫青山等下去,自个也下柜台去了。
  半晌过去,厢房忽然开了,几个赤着上身、七零八落地老爷们冲了出来,嬉戏打闹,惊呆了一座酒楼的客人。
  这林老板吃了一惊,忙领着伙计上去,但见王峰正在搂着花旦打扮的李通判笑闹,后面几位老爷们在楼梯上跳上跳下,成了一群疯子。
  林老板大惊失色,忙躬身喊了一声“王大人!”
  话音未落,王峰忽然如梦方醒,见自己和众官的丑相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立即明白过来,不由一脚将还在醉生梦死的李通判踹翻,一巴掌将张团练搧醒,几个富豪们也半昏半醒过来,一个个恼羞成怒。王峰也顾不得官威体面了,扯着大嗓门对傻了眼的林老板喝道:“混帐东西!那赵青山和三名歌女呢?还不快给我派人追拿!”吼得一座酒楼嗡嗡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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