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懵懂士勇入祠堂

　　王士勇的耳朵里面仿佛钻进了两只小蜜蜂，小蜜蜂东突西撞的出不去，王士勇感觉脑子里面一片混沌，他只是个拐老婆沟矿务局子弟小学四年级的学生而已啊！人生在童年失去父母双亲照料，本来已经是人生大不幸，如今又要面对这混乱的局面，枪战加对诗会，让这一切愈加扑朔迷离。
　　王队长此时已经找到了那个黑盒子走过来了。
　　王士勇看到那个盒子是自家的东西，之前不是作为礼物送给老张头了吗？怎么此时会出现在王队长的手里。
　　刚才探头的那个人此时转身迎上王队长说道：“把人和东西给我吧！老头子吩咐的！”
　　王队长说道：“李庆海，青天白日的，众目睽睽之下，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我把东西给你？你当我金枪老王怀里的家伙是吃素的？”
　　李庆海说道：“姓王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们戡乱大队的经费都是老头子出的，你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当个队长还他妈是副的，跟我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赶快交出来少废话。”
　　王队长说道：“副队长怎么了？调令很快下来了，老子明天就是城防副司令，我有这个黑盒子和一老一小，你当我还是小抓挠？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李庆海笑道：“行了，我不跟你扯皮了，你这样，给我个面子，你起码让我把小崽子带走！鹿海戏楼那边儿有重要进展，没有这小崽子，打不开突破口，我给你看样东西。”
　　李庆海说完神神秘秘地走上前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皮夹子。
　　王队长将信将疑地向前探头，冷不防李庆海一抖钱包，甩出一杆儿石灰来，正中王队长面门。
　　王队长此时已经手枪在手，凭借记忆朝着李庆海的方向开了一枪。
　　李庆海早有防备一个转身，躲过了子弹，子弹正中王士勇右臂。
　　这颗子弹是穿透车内押运王士勇那小子身体后射中王士勇的，因此进入不深。但是对于怂包王士勇来说已经要了命了。
　　王士勇鬼哭狼嚎地哭叫起来。
　　这一厢李庆海已经击倒王队长，将盒子抢在手中。远处的人看到这里情况有变，纷纷跑来。
　　老张头那一侧的小伙子，此时从后座出来，拉开车门干掉司机，拽出司机尸体，坐了进去。发动了车子。
　　老张头隔着王士勇，将车内尸体推出车外，大喊一声：“上车！”
　　李庆海夹着骨灰盒上了车，拉上了车门。
　　黑色福特轿车疾驰而去。
　　身后枪声大作。
　　一辆军用卡车尾随而至。
　　李庆海说道：“金泉，甩掉它，往张宫祠去。”
　　金泉答应一声，加大油门呼啸而去。
　　老张头看着捂着胳膊的王士勇说道：“头一次挨枪子儿吧？”
　　王士勇脸色惨白的说道：“头一回，真他妈的疼!”
　　老张头说道：“没多大事儿，你看子弹头都穿过去了，就是个眼儿，这以后你要是夏天穿个短袖，多凉快！”
　　王士勇咬着牙说道：“去你妈的！”
　　老张头说道：“看你小家子气的样子，这才哪到哪？你这次算是造化，咱们要是到了别的地方，那都是刀刀见血，这么点儿小伤算啥啊？脑袋掉了才碗那么大个窟窿，看你个怂样子。真给你们王家丢人啊！”
　　王士勇忍着疼说道：“咱们这是在哪儿？你们都什么人啊？找我干嘛？我就是个孩子，你们真是太能瞎折腾了！我狗屁不是，啥也不会，找我干啥？”
　　李庆海转过头来说道：“行了老张头，别逗孩子了，等会儿让小圣手给他包扎下，就是穿了个窟窿是吧？孩子，没事儿，捏住了，别让血流多了。”
　　王士勇点点头，他对这个李庆海印象不错，尤其是刚才那几下子，干净利落，看上去像个练家子。
　　又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车外一群人迎了上来。这些人都穿着黑色衣裤，穿的衣服外黑内白，对襟纽襻，脚上都是清一色的黑皮平底中式鞋。有些人腰上扎着一巴掌宽的皮带，皮带上别着刀子。看形象和王士勇在电影里看到的流氓打手差不多。
　　一行人打开车门迎接众人下车，一个瘦小枯干的人搀扶着王士勇往里走。
　　王士勇刚下车，黑色福特轿车就开走了。
　　王士勇看着眼前的建筑，只见上面挂了一块匾，上写四个大字“张宫祠堂”，这个地方和庙差不多，叫祠堂，想必是老张家的祖庙之类的地方。
　　王士勇忍着疼痛跟着瘦小枯干的男子进入祠堂内，绕过影壁墙，穿廊走巷，七拐八拐地到了一间小房子。
　　进入小房间后，迎面就是一张竹床，床上铺着雪白的布单儿，瘦小枯干男子示意王士勇躺下。
　　王士勇知道这是给自己治伤，不敢怠慢，躺了下来。
　　王士勇穿的是他爸爸的工作服，此时半边儿身子已经被血湿透了，见瘦小枯干男子拿剪子过来，王士勇连忙阻拦道：“这是我爸爸的衣服，别弄坏了，我自己脱下来吧！”
　　瘦小枯干男子说道：“费那个事儿，你这血都粘住了，脱衣服的话，疼死你，我给你铰开，你要是还想要，再缝上呗！我让我娘们儿给你缝！针脚细密，给你缝条龙上去。”
　　王士勇想想也对，比起疼来，爸爸的衣服算啥？再说了，这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么凶险万分的地方，有没有命活着回去都是未知，算了，还是听这小子的吧！”
　　于是王士勇躺着，放松了身体。任凭瘦小枯干的小子处置伤口。
　　瘦小枯干的小子说道：“我叫李三楞，家里排行老三，人送外号小圣手，帮里的兄弟受了伤都是我来处置，你这个伤受得巧，没有伤到骨头是万幸，就是钻了个眼儿，我给你消消毒，用药给你补上，最多半年，这肉也就长上了，你这好在年纪小，又没伤到筋骨，不碍事的，以后出去混事儿也有面子。这他妈枪伤，上哪儿讹钱去，人家都高看你一眼。”
　　王士勇说道：“我不讹钱。我还上学呢！”
　　小圣手说道：“也就那么一说，你爱干嘛干嘛，这玩意不影响。反正你也是左撇子。”
　　王士勇心下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左撇子？我爸爸是左撇子。”
　　小圣手一边儿麻利的剪开王士勇的右衣服袖子，一边儿说道：“没错，这衣服是你爸爸的，你穿着，我是从这衣服看出来你爸爸是左撇子的，你是你爸爸儿子，你肯定也是左撇子。”
　　王士勇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圣手说道：“我这个人就是心细如发，我接你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左袖口磨损得比右边儿厉害，先不说戴不戴手表磨不磨修袖边儿的问题，但就脏的程度，发亮的程度，就能感受到这衣服主人是个左撇子没错。”
　　王士勇点点头，心想今后自己一定要做个心细如发的人。
　　没等王士勇想别的问题，小圣手已经拿起一瓶子药酒，开始给王士勇冲伤口了。
　　王士勇一阵钻心疼痛，“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
　　这一嗓子喊出去，门开了，一个浑身香味儿，扭腰晃腚的女子走了进来，嗲声嗲气得说道：“哎呦！都小男子汉了，叫什么啊？跟个娘们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净身呢！用得着那么大动静吗？”
　　王士勇一扭头望向女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士勇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感到害怕呢？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死人！
　　拐老婆矿务局有许多部门，除了机关部门，一线部门，还有一些运输、劳资、后勤部门，王士勇虽然年纪小，但是刘晓琴是个比较事儿多的人，喜欢扯闲话，尤其是王士勇父亲在他两岁左右失踪以后，刘晓琴就像魔怔一样，精神状态十分恍惚，经常自言自语，或者对着王士勇说话，说的都是矿务局上上下下的趣事儿，就像评书一样精彩。
　　有时候刘晓琴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还会带着王士勇去看当事人或者到现场做事件重演，有时候还会找物证给王士勇看，王士勇不知道刘晓琴到底要干嘛，但是主旨是不变的，那就是有人死了，或者有人失踪了，而到底为什么会有人死去，有人失踪，刘晓琴说不清楚，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后来连刘晓琴都不见了。这就更加笃定了王士勇的一种想法，拐老婆沟矿务局是个不祥的地方。
　　这一次更加验证了王士勇的判断，因为此时出现的这个人是大食堂的大美人儿，当然大美人儿是个外号，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号不富，大美人儿，是对这个女人的最高赞颂，因为这个女人长得确实不怎么样，五短身材没脖子，大脑袋圆脸，像个地缸成精了一样，前面两个大南瓜，后面一个大冬瓜，前凸后翘，走起路来，忽闪忽闪的。她能有大美人儿这个外号是因为她特别风情，作风特别不好。而她也是刘晓琴众多仇敌之一，刘晓琴经常会怀疑王明久和诸多女性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加上大美人儿有这么个人设，就更增加了嫌疑和刘晓琴对她的敌意。
　　大美人儿应该是在刘晓琴失踪之前的一个月死去的，当时刘晓琴已经没了工作，经常不回家，但是每次回来都会带给王士勇新的线索，那天晚上，是个冬夜，刘晓琴穿了一套毛线织的连衣裙回来的，袖口和膝盖位置乌黑，满头都是土。就像棺材里爬出一般，她一进门，就把王士勇吓坏了。
　　王士勇对于刘晓琴的模样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了，所以乌漆墨黑的，他对于刘晓琴的样子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他懂事的想给刘晓琴擦擦脸却被刘晓琴制止了。
　　刘晓琴神秘兮兮地对王士勇说道：“小勇，你知道吗？大美人儿死了！”
　　王士勇问道:“妈！您别瞎说，我害怕！”
　　刘晓琴笑着说：“别怕，坏人都会一个个死去的！”
　　王士勇攥着刘晓琴的手说道：“妈！别瞎说，再让保卫科抓去！”
　　刘晓琴的神情是一脸的不屑，继而轻声说道：“我怕个卵，我死都不怕，你知道吗？大美人死了，和你爸爸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就在太平间。”
　　王士勇说道：“妈，你别瞎说了，我害怕，我爸爸还活着呢！他会回来的，不会的！”
　　王士勇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刘晓琴瞪大眼睛说道：“我已经找到秘密入口了，今天大美人儿的左腿瘸了，你爸爸没有之前也是左腿瘸了，我找到了，我一定找到了，是个蛤蟆！三条腿的蛤蟆！”
　　王士勇说道：“什么蛤蟆？我听不懂！”
　　刘晓琴说道：“做饭的，去太平间干嘛？他们肯定是偷人去了，你知道吗？赵老师也没了，他们都有问题，我得走了！不然老王等急了。”
　　刘晓琴说完猛然站起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衣柜，快速地走到大衣柜前，从里面掏出来一本绿皮的相册。快速的翻着，随后抽出一张相片走到王士勇跟前说道：“看！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王士勇凑过去瞪大眼睛的看过去。
　　只见一张黑白相片，有四排表情漠然的男女青年在相片当中。
　　刘晓琴指着相片中的第四排中间的位置道：“看这是你爸爸！多帅！他那么矮，还上最后一排。”
　　王士勇点头说道：“是啊！都看不到人，就看到头发和眼睛！”
　　刘晓琴大喊一声：“眼睛！就是眼睛。”
　　这一声吓得王士勇头皮发麻，身子发炸。
　　刘晓琴降低音量说道：“看，就是这双眼睛，记住了，这是你爸爸，你看这里，这是大美人儿的脸，那么丑，可是他那么喜欢她，你看他在看她呢？不！她在看他呢？勾魂儿呢？！你看是不是？”
　　这一个混乱的问题直接把王士勇问蒙了。
　　因为此时刘晓琴指着的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姑娘，两条大辫子搭在肩头，十分清瘦，但是她哪里有眼睛啊！她没有眼睛！她他妈的戴着墨镜呢！可是刘晓琴分明指着的就是这个人啊！这怎么回答？回答错了，搞不好刘晓琴就会撕了相片，然后拎起来王士勇揍一顿，王士勇又不是没试过。
　　王士勇哆嗦着回答道：“也许，可能大概，差不离儿，老娘您老人家指歪了吧！大美人儿是食堂打饭那个老母猪吧！”
　　刘晓琴的眼中闪出光来，继而笑道：“对！老母猪，我带你去食堂吃过一次饭，就是打饭那个！对！不是她，是这个！”
　　刘晓琴说完把手指向了门外，紧接着扔下相片，头也不回地狂叫着跑了出去。
　　王士勇的脑子又开始嗡嗡地叫了起来。
　　此时胖女人大美人儿已经走过来了，她一扭一扭地过来，身上穿着一件包裹的紧紧的黑色旗袍，腿上穿着美国玻璃丝袜子，左腿！她的左腿有个奇怪的图案！不！不是图案，是一块金属。
　　好端端的干嘛左腿镶嵌一个金属的东西。
　　想到这里，王士勇猛地想起刘晓琴说的父亲和大美人儿的左腿，也想起了自己左腿的疼痛，难道，这一切都和左腿有关，和这块金属有关。
　　大美人儿走到王士勇的近前了，她蠕动着涂抹厚厚口红的嘴唇说道：“小圣手，这是王明久儿子，下手轻点儿！”
　　小圣手说道：“放心吧刘大美人儿！这还是个孩子，我有分寸！”
　　大美人儿说道：“孩子！现在念几年级了？赵永义认识不？也是咱们子弟校的孩子，比你低两年，还得过区里演讲比赛四等奖呢！认识不？”
　　王士勇说道：“我不认识，但我认识你，你不是死了吗？”
　　大美人儿说道：“这嘴，和你妈刘晓琴一样臭，你他妈才死了呢！你们全家都死了！天打雷劈的货！要不是你爸爸王明久那个王八蛋，老娘能到这个破地方？算了和你说话跟放屁一样！我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没死正好！等会儿收拾你！”
　　小圣手说道：“算了！刘大美人儿，何必呢！人家就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嘛！”
　　大美人儿余怒未消的说道：“这家人你是不知道，就喜欢往人脑袋上扣屎盆子，老娘确实是爱交朋友不假，可他妈妈刘晓琴糟践老娘就不行，也不看看王明久什么德行，站起来没有三块豆腐高，搞破鞋也不跟他，凭什么编排老娘，要不是老毛子请喝酒，我他妈的能认识他？”
　　小圣手说道：“就是那个打开蓝穴的老毛子！”
　　大美人儿说道：“就是他，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可不是东西了！”
　　王士勇问道：“老毛子是谁啊？”
　　大美人狠狠地瞪了王士勇一眼说道：“是你爷爷，是你祖宗！”
　　说完拿手去掐王士勇的脸。
　　这一下子够狠的。
　　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传来，王士勇只觉得腮帮子被抠穿了一样疼，她那个指甲真长，真锋利啊！”
　　王士勇喊了起来。
　　小圣手连忙放下手里的白布去掰大美人的手。
　　王士勇疼的受不了，左手抓挠起来，一下子抓到了大美人的左腿，坐腿上有那个金属疙瘩，王士勇的左手刚一触碰，身体就像触电了一般，自己的左腿也开始发热发烫。一道蓝色的光晕，出现在大美人的身后，那是一个蓝色的漩涡，这是六道轮回吗？畜生道吗？
　　王士勇被这蓝色的漩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