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荒凉小屋

　　风吹动一丛丛的芭茅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身穿长裙的女子，扭动腰肢走路时发出的声音。
　　“没想到你们警察找的竟然是这个破破破烂烂的房子。这座小房子在去年八月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因雷电击中屋顶上的基站，引起了小火。那天晚上我正好在村委会值班。远处的一户村民王小三慌慌张张地跑来，疑神疑鬼地告诉我，说看到了阴曹地府里冒出来的鬼火。我虽然嘴里骂他，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危言耸听地说闹鬼，不过我还是大惊失色，和王小三一道慌慌张张地赶来查看，结果发现是屋顶的信号塔被雷电击中引起的火灾。于是，我掏出手机报了119火警。后来，连夜赶来的119消防车都还在半路的时候，火却是突然就熄灭了。我当时老大地惊讶，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想想，当时也许真是有妖魔鬼怪作祟呢，它嘛，就是为了让我留意到这座房子吧。冯警官可别笑话我是老封建嗬！”
　　老支书冯不平对冯粒粒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有关这座房子的奇闻异事。
　　“老支书，真有此事？那可是奇了怪了。不过，也许这就是正常的自然现象，科学是可以解释得通的。”冯粒粒也觉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但是冯粒粒并没有告诉这座房子里可能隐藏的秘密。这是刑警办案的纪律规定，再则说了，她总不能对老支书说，装神弄鬼是李不韦的冤魂，这可会真的吓坏老支书，对吧？
　　接到冯粒粒的消息，刑警大队副大队木川带领命案中队的罗晓西、邱林生、蔡力、技术室的法医江浪、海子等人急速赶来。他们都是一身便服，驾驶的汽车也是民用牌子的轿车。
　　树木影影绰绰，仿佛正在聚会的悄无声息的孤魂野鬼。
　　天已经麻麻亮了。
　　虽然这里是荒郊野岭，但是也开始有了生物活动的迹象。远处的一户农家传来公鸡有气无力地啼鸣，像敲打的破锣发出的声音。坡下的野荡潜鸟幽鸣，似乎透着哀怨。菜地里的虫子发出低低的叽叽叽叽的叫声。
　　一道锈迹斑斑的高高的铁花门挡住去路，铁闸门挂着一把挂锁。冯粒粒皱起眉头，一脸无奈，向众人摊了摊手，不知道如何是好。蔡力见状，弯腰抓起地上的一块破砖头，急急地走到铁花门旁，扬起砖头便欲砸向挂锁。
　　“嘿，蔡力，干什么，你还不快停手！”木川见状，慌忙出言制止。
　　“嗯？我们不是要进去踏勘吗？”蔡力一脸狐疑，扬起的那块破砖头停留在半空中，“门锁着，怎么进去？砸了锁，一切OK。”
　　“你这傻儿加莽子，快点给我让开！”技术室的海子一把抢过蔡力手中的砖头，“这样我们会打草惊蛇的，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只知道蛮干！”
　　海子人高马大，一米八五的个头差点高了蔡力一头，只见他弯腰把抢下来的砖头丢在门外的一棵枇杷树下，旋即蹲在地上，低着头，粗壮的双手在铁闸门下的枯叶里摸索。众人正纳闷间，“哈哈…有了！”，海子嘀咕了一声，那张红润的圆脸展露出迷人的微笑。大伙儿只见他右手从枯叶里拿了出来，拇指和食指、中指之间捏着一根银光闪闪的弯弯曲曲的细铁丝，“能不能成，就看它了！”
　　海子把那根弯曲的细铁丝快速的拉直后，继而对折弯成“U”形，同时将铁丝的两头伸进锁孔，铁丝的一头顶住锁芯，一头压住弹簧，数秒钟后，随着“啪嗒”的一声，那把挂锁应声而开。
　　海子赶紧利落地取下挂锁，上去推开铁闸门，大门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声。
　　旋即，海子调皮地把右手放在后腰，左手伸直，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在蔡力眼睛睁得大大的，目瞪口呆之际，众人捂嘴强忍住笑，鱼贯而入。一行人走进院内，一行人的脚落在地上的枯叶上，发出沙沙声。
　　房子东西走向，呈L形，分为上下两层，外墙是灰色的水泥墙面。二楼的三个房间并没有上锁，推开门，室内一览无余，屋里没有家具，空荡荡的，地上积满厚厚的灰尘，可以看出许久都无人居住。
　　一楼从左到右分别是厨房、客厅、卧室以及L转角的一个卫生间。厨房里的壁柜里没有碗碟，洗菜盆上方的一个褪色的塑料筷兜里不见一副筷子，橱柜上也不见有炉具。客厅几乎也是空无一物的，除了两张烂掉的木椅。至于那间寝室吧，仅摆放了一张木头的单人床，床上没有铺席梦思，连烂棉絮都没有，更别提枕头和被子了。
　　海子和江浪依次蹲在楼下的三个房间里，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在地上敲敲打打，发出实诚的闷声。两人摇摇头，均是一无所获。
　　一行人来到L转角的的卫生间。令人不解的是，卫生间的房门是一扇厚重的咖啡色的防盗门。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望向走在最后的海子。海子摸了摸灯泡似的头，先是傻傻地笑笑，随后快步来到防盗门前，依旧故伎重演，手里耍魔术般摆弄那根细铁丝，三下五除二，赶紧利落地打开了防盗门。
　　“还好，幸亏只是拉过来锁了门，防盗门并没有反锁，要不然，我这技术可是弄不开的，那脸可就是丢大发了。”海子拉开防盗门，语气谦虚地说道。
　　“哼！”蔡力右手大拇指滑过鼻梁，做了一个国际功夫巨星李小龙的招牌动作，大有不屑一顾的调调，“海哥，你的狗屎运不错嘛。”
　　海子没有理会蔡力的挑衅，而是定定地瞅着光线暗淡的卫生间。
　　卫生间约莫十五平方米，比较的方正，像一个立体的正方形。正对大门的那堵墙上安装了一个绿色的塑料排气扇，已经积满厚厚的灰尘。地面铺着清一色的灰色的小方砖。距离大门两米处有一个陶瓷的蹲便器，旁边放着一个高约三十厘米的圆形的绿色垃圾桶。蹲便器离地一米二的墙壁上安装了一个白色的沐浴喷头。房屋中间的天花板上有一个白炽灯泡，连接灯泡和天花板的是一根暗红色的塑料电线。
　　这个卫生间似乎和其他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看来，专案组经过一切努力找来这里，又将成为希望之肥皂泡，啪的一声，破灭掉了。
　　成群结队的飞蚂蚁，震动翅膀，从绿色排气扇钻进来，像乌鸦屎般不断地落在小方砖上，给人厌恶、恐惧之感。
　　“你们看，地面和其他的房间有什么不同吗？”木川伸手指指铺着灰尘的卫生间地面，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
　　“川哥，这不是非常明显嘛。这里的地砖是小方砖，我看呀比其他房间的色泽新了许多。除了这，不都一样啊？”蔡力回答时一脸自信，仿佛是说，“我的大领导，你这不是全说的废话嘛。”
　　“不对，木大队说的不是这意思！”海子眼睛鼓得老大，像流浪艺人手上摆动的一对拨浪鼓，立即反驳了蔡力的说法，“你们看，中间部分的地砖是否是和周边的地砖颜色有点不一样啊？”
　　“嘿，我看出来了。木大队眼睛好尖！中间的地砖颜色比较新，也许是因为某种原因换掉的！”借着大门斜射进去的自然光线，冯粒粒发现了端倪，兴奋得几乎要尖叫了，“莫不是……”
　　“让开，让我们进去一下。”
　　旋即，海子和江浪进入卫生间，蹲在地上，耳朵几乎都贴在地面上了，只见他们大拇指翘起，其余四指弯曲，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颜色较新的地砖，“嘿，有空响！”。
　　“看来这里的地下被人动过，而且时间不是特别的长。可以想见，他们把这里挖开、回填、贴砖，地面向下塌陷，随后换掉烂掉的地砖。虽然他们换的是同一牌子、同一型号的地砖，不过因为被贴砖的时间不一样，因此出现了我们看到的不太明显的色差！”邱林生分析得条理清晰，颇有些道理。
　　“妈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逮到她了。我赞同邱师的推断，精辟！”罗晓西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揉得耙搭搭（皱巴巴，四川话）的心相印纸巾擤了擤鼻涕，又把纸巾塞进裤兜里，幽幽地表示赞同。
　　半小时过后，最后从卫生间出来的海子轻轻地带上门，咔哒一声，防盗门重又锁上了。
　　“你们看这里！”
　　站在门外的蔡力指着不锈钢门把手旁的一张褪色的小贴纸，贴纸上的内容：
　　“钢木（钢套）
　　龙门区-郑建
　　2006-07-15
　　沙比利2-046828*2020*210
　　展开尺寸：253
　　序号1共计2套
　　备注
　　生产备注：双开门
　　右内开采合缝”
　　大家的眼睛落在“2006-07-15”，那是商家送货安装防盗门的时间，和李不韦神秘失踪的时间非常的接近。
　　一阵晨风袭来，夹杂着纷飞的柳絮，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地上的落叶在地上滑动，发出沙沙声，绿叶和枯叶的合奏，让这座破烂不堪的小屋显得更加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