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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忍辱负重

作品名称:生命·痕迹      作者:王笑      发布时间:2021-12-21 21:46:48      字数:5275

  梨溪才刚刚缓过气来,过上了平稳的日子。秋粮已收获完毕,运送煤炭的船只往返于磨盘、清宁县与梨溪之间的码头,换回粮食主要用于偿还教会的债。陈南堂捐赠的一百块大洋已经在开春之前就购回优质的稻种,秋季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收获。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梨溪突然间来了支马帮,驮着勘测仪器,驮着帐篷。十几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走进了山,一直在梨溪的周围大山上进行测量,取样。村里人一打听,才知道是省城来的勘测工程队,那些个工程师是来搞矿产调查和测量的。
  村里人不懂什么矿产调查,吴老汉也不懂,村民纷纷向他讨教,他只好说去请教钟武和陈老师。说他们有文化,有知识,一问准不会错。
  “兄弟,矿产调查是怎么回事?”吴老汉找到钟武和陈玉兰问。
  “矿产调查就是政府要调查这里有什么矿产,分布怎么样。一句话就要搞清楚这地下埋藏了多少资源。”钟武笑着对吴老汉说:“打个比方,就是来调查我住的房子下面藏着些什么东西。”
  “会不会又像几十年前教会派人来测量一样,把我们的房屋、土地都测没了。”吴老汉又问。
  “不会,这次是勘察,找矿产。”陈玉兰说:“和我们的房产、土地没有关系。”
  “村里人都有点心慌,怕跟上次一样,还有人说他们这一搞,把村里的风水搞坏了,往后日子不好过。”吴老汉又说。
  “不可能,矿产是国家资源,调查就是摸清家底子,有什么矿,有多少。是这个意思,跟上次不同,和风水没关系。矿多说明梨溪的风水好。大哥,懂了吗?”钟武耐心地解释说。
  “吴大伯,你要告诉大家别瞎猜疑,搞得人心惶惶的。”陈玉兰说。
  “大哥,我还想问件事。”钟武说。
  “你说。”
  “我们用土方法调查出了煤炭资源,关于开采煤炭和造船许可的申请报告和注册登记报告,有消息了吗?这么长时间了。”钟武警惕地说。
  “申请和报告是我亲自找人送到区政府和县政府的。他们还开了收条,我还按你的要求,亲自派了我兄弟去催了两三次,回答是政府工作忙,顾不上。还说是要往上报就没下文了。我也急呀,兄弟,这村长不好当。”吴老汉无可奈何地说。
  “大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反正我们以后小心些。”钟武说:“玉兰你现在知道当初不主张多造船的原因了吧。政府拖着不批,敷衍我们,可能包藏着某种祸心。”
  没过几天村上的人从勘察的工程师那儿探听到消息,梨溪的大山里不仅有煤炭,而且还有大量的铁矿石和其它矿产。
  勘察队前脚刚来没几天,邮差就送来了一封磨盘区税务稽查的函件,说是梨溪违规造船和营运,扣押没收两艘帆船,船工也暂时收押。待稽查专员择日到梨溪查清税款后再行处理。消息一传开,梨溪村就炸开了锅,群情激奋,一下子就把矛头和祸根指向了钟武。他们的认知很简单,如果不救助灾民,梨溪人不会欠债;梨溪人不欠债,就不会挖煤;不挖煤就不会租船造船;不造船就不会使二十多个梨溪人被扣押。这一切都归咎于钟武这个外乡人,人群很快被煽动,围到村公所来了。
  闻讯赶到的吴家三兄弟和十几个年轻人提着棍棒,把大部分人挡在村公所外边,吴老汉也是气得晃头摆脑,立在村公所大门外。他这次不是背着双手笑呵呵地样子,而是两手叉腰,一脸怒气,两眼圆瞪。
  “你们要干什么,要反天了!”吴老汉面对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喝道。
  “我们要钟武出来,换我们的男人回家。”有些女人哭喊着说。
  “把钟武撵出梨溪!他从哪来就滚回哪去。”一个叫肖麻子的人大声喊道。
  “钟武是祸害!”又有人高声喊道。
  “住嘴!”吴老汉提高嗓门大声地说:“你们今天喊撵我的兄弟,天理难容,就是和我吴家过不去!”
  吴家老二吴天云,老三吴天名这两个强壮的汉子也挤上来,立在吴老汉旁边。
  “吴家还怕你们瞎闹吗?”老二吴天云把胳膊袖一挽说。
  “老实点,有话好好说。肖麻子,我记住你了。你平时偷鸡摸狗,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你今天敢带头闹事,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老三吴天名指着肖麻子说。
  吴小运立即冲了过去,抓住肖麻子,就拖到人群的前边撂到地上。肖麻子一下子吓瘫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惊恐的瞧着吴小运和他那几个兄弟手中的棍棒,连连告饶。
  被安置的灾民听说有人闹事要撵走钟武,也从四面八方朝村公所跑来,一下就把梨溪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双方剑拔弩张。
  “乡亲们,不管是哪来的人,来了就是我们梨溪人,大家说是么?”吴老汉一看这阵势惊了一身汗,他赶紧说。
  “是”
  “对”
  喊声似滚雷一般,惊天动地。
  “好了。”吴老汉招呼大家说:“是一家人,一村人就都不准乱动!听见了吗?”
  “听见了!”人群又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回应声。
  “乡亲们,四邻右舍,我吴老汉平时为人怎样,亏欠过谁?”吴老汉又理直气壮地说。
  “好!没亏欠谁!”下边人群又爆发一阵回答声。
  “那为什么有人要撵走我的兄弟,欺负我吴老汉呢?”吴老汉接着说。
  “不答应!”
  “谁敢,我们就和谁拼命!”
  又是一阵吼声。
  “说句良心话。”吴老汉抹着从眼光里滚出来的眼泪说:“我们梨溪人不能昧良心,忘恩负义。梨溪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遇到了天大的困难,如果没有我这个大兄弟,我们早就家破人亡了。我们刚刚收完了粮食,都能吃饱饭,不挨饿了,就要把我的大兄弟赶走,天理难容啊!想想吧,你们娃儿读书,花过一文钱吗?全部都是陈老师自己掏的腰包,你们都有家了,老婆娃儿都安逸了。我那大兄弟两口子还挤在学堂的一间屋里吃饭睡觉,批改作业,就那小一点的地方。他们为了啥,为了大家呀!我看了都心疼,你们不心疼,还要撵走,我答应吗?我吴家允许吗?”
  人群鸦雀无声了,好多人都垂下了头。
  一直被陈玉兰和吴小秀拦在村公所内的钟武,这时努力挣脱妻子和小秀的拉扯,告诉她俩没什么怕的,才走了出门,站到吴老汉的旁边,伸手拉住吴老汉的手说了声:“谢谢大哥。”看到大家的情绪平静了,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这才调过头看看跟出来的妻子和吴小秀,笑了笑。又调过头镇静地去拉着吴老汉的手朝前走了两步。
  “乡亲们,你们不要说了,听我这大兄弟说几句。”吴老汉朝大家说。
  “是我惹的祸。”钟武一脸地无奈说:“我也不想跟大家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没办法呀。人家要和我们过不去,就说今天的事吧,如果我去磨盘能换回关押的二十多个人,我义不容辞马上去磨盘换回你们的家人。他们关押人,扣押船只是为什么,我们不知道。他们这几天要派人来,等我们搞清楚他们究竟要干什么,我和大哥才好办了,才好商量。”
  “那他们派人来了,我们家的人能放回来吗?”有人提出了问题。
  “肯定行,”钟武不假思索就回答说:“你们的家人都是船工,是卖力气的人。如果说我们是犯罪,我才是主犯。他们要抓的也是我,何况人家还没有说要来抓人呢。所以你们大家放一百个心,我保证你们的家人都能回来,而且是平安回来。”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也是道理。家里的男人只是受雇去划船,拉纤绳,又没干什么坏事,又没犯法。是这么回事,既然钟武和村长都表了态,就都不愿意继续留在这儿为难他们了。大家也就三五成群地陆续散去了。
  村公所里就剩下钟武和陈玉兰、吴小秀以及吴家三兄弟和吴小运三兄弟及几个年轻人。大家都觉得该捉摸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和应对办法。吴老汉想的很简单,吴家有三兄弟,三个晚辈,人多势众,不怕村上闹事。而钟武则想法不同,他怕村里人四分五裂闹不团结,往后被人利用。而陈玉兰担心丈夫,枪打出头鸟,总怕他惹上事。而吴小秀吴小运三兄弟觉得村上人心隔肚皮,为他们办了好事,还不知好歹。总觉得钟武是个干大事的人,跟着他干什么都不会错,都有劲,能学到好多知识。打破了这帮青年人过去枯燥无味,年复一年毫无趣味的生活,有了新鲜和刺激的追求。因为在这帮年轻人的眼里,钟武作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伙。特别开煤窑挖煤换钱换粮;造大帆船简直是神话;造梯田那更是了不起的创举,一下子就解决了一千多号人的吃饭问题。这些年轻人都觉得钟武哥与众不同,是过去梨溪没有一个人能比肩,就连吴小运与吴小秀都认为他老爸落后了,没有钟武,他那个村长的名号就虚设了。所以梨溪的年轻人都把钟武敬佩的五体投地。
  “真讨厌。”吴小运还愤怒不已地说:“男人在外跑船,挣了钱回去,二话都不说。出了点事这些婆娘又哭天喊地要泼,不要脸。”
  “三伯,那个肖麻子真该锤他一顿。”吴老幺说。
  “那个肖麻子我迟早要教训他,这家伙手脚又不干净,还爱挑事。”吴家老三吴天名说:“你们是小辈,就别做这事。”
  “算了,大家都扯远了。”吴老汉说:“让大兄弟说说我们往后的事。”
  “第一件事,大哥。”钟武说:“明天我和大哥、二哥、三哥和玉兰、小秀分别到这二十多家去走走,看看有什么困难,问题需要我们帮忙解决。小运你们年轻人就别去了,怕你们冲动。税务稽查专员来的事就等他来,要作两手软硬的准备。他软,我们就与他好好商量;他硬,我们就来硬的,吓唬一下。小运,懂我的意思吗?”
  “懂是懂,我们为啥不给他来真的呢?”吴小运说。
  “真的来不得。”钟武笑着说:“这专员的背后是政府,政府的背后有军队,军队有枪。派一个排来,一会时间就把梨溪一两千人灭光了。你敢硬来吗?”
  “我这就懂了。”吴小运说。
  大家伙都露出了点笑意,只有吴小秀嘟着嘴不满。她感觉大家伙冷落她了。
  “我明天就去看谁家的婆娘敢闹,我就臭骂一顿。”吴小秀说。
  “不是叫你去吵架,是叫你去哄一哄。懂吗?”吴老汉说。
  当大家都各自回家散去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玉兰挽着丈夫的手朝学堂慢慢地走着。她想了很多,梨溪的大风大浪也见过,经历过了。但还总是麻烦不断,而是这些麻烦总是牵扯着丈夫,总是使丈夫处在危险的边缘,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落入深谷,粉身碎骨。她害怕这种时刻的到来,也害怕没有丈夫过孤单的生活。这才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虽然清贫,但过的有意义。丈夫忙村上的事,她自己教书。抄写课本,批改作业,一天到晚还忙碌得手不停脚不歇,每天都充实极了。但一想到眼下是非又惹上身,她真不知道丈夫怎样才能闯过这一关。她过去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紧张地过日子。一想到这些她又不寒而栗了,手都颤抖起来。
  “玉兰,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钟武感觉到她的手心汗湿了,冰冷了就问。
  “没有啥。”陈玉兰拉着丈夫在操场停了下来,说:“钟武,我们走吧,离开梨溪。”
  天已经黑了,只有微弱的月光照在他们站立的操场上,周围除了房屋偶尔透出的星星点点的灯光,夜色已经把村子笼罩了。
  “走哪去?”钟武感到奇怪地问。
  “到哪都行,只要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离开梨溪就行。”陈玉兰双手勾在丈夫的脖子说.
  “你怕啦?”钟武问。
  “怕。你看今天那伙人都要赶你走了。我真的好伤心,好害怕呀,你为他们作了那么多事,人家还是不理解你,翻脸不认。”陈玉兰说着说着泪水长流,把头埋进丈夫的怀里。
  “玉兰,我也感到委屈,心里难受。”钟武搂紧妻子,想了会说:“要不,我让小运先送你回去,等这边没事了,我再把你接回来。”
  陈玉兰只是摇头,她心想,如果真的走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丈夫了。
  钟武其实也觉得憋屈。梨溪有难,他和妻子挺身而出。为的就是报答梨溪收留自己的恩情,使自己不再四处漂泊,无家可归,饱受饥寒交迫之苦,而且还和妻子相聚,共同为梨溪做点事,尽点力。如果现在与妻子一道离开,他相信无可厚非。但是一想到梨溪人现在人心涣散,缺少主心骨,一旦受到欺负,他们就只有像任宰的羔羊,毫无抗争之力。他又陷入了痛苦挣扎之中的选择。
  “玉兰,你回去吧,听话。”钟武伸手擦着妻子眼里流出的泪水轻言细语,语重心长的说:“我真不知道梨溪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我想不到,也不敢想。我怕连累你,拖累你。”
  “我不会一个人走。你在梨溪活,我就在梨溪活,你在梨溪死,我就在梨溪死。”陈玉兰说:“当初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
  “不准说这种丧气话,我们都好好地活下去。”钟武叹口气说。
  说完钟武也忍不住落泪了,他们两个紧紧相拥,大哭一场。
  从第二天开始,学生一放学,陈玉兰就带着吴小秀朝那些男人还没放回来的家里跑。她不会安慰人,也知道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不起作用。一进人家的门,她不管别人欢迎还是不欢迎,也不管别人的脸色,不管有没有事,她就去只管找事做。她把李婶家的屋里外都清扫一遍,屋里的家具她用抹布里外都擦了一遍,李婶家立刻就亮堂了起来。在张婶家,她看到一大堆换下来的衣服,堆了一床。她拖了个大盆洗了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衣服,洗了一遍是黑水,换了水再洗还是黑的脏水。她又跑到小商铺去买了肥皂,她自己都记不清换了多少次清水,才把这一大盆衣服洗了干净。拧干抖开,晾晒到院坝的竹竿上。这时她才发现腰都伸不直了,疼痛极了。
  一直守着她的吴小秀朝她说了句:“姐,你真够溅!”
  “小秀,你不懂。”陈玉兰一只手撑着腰弓着身子说。
  一连几天放学她都是这样去做,当她在黄婶的院坝帮她洗大青菜叶子时,围在一边的几个女人嘀咕开了。
  “瞧,陈老师那粉皮嫩肉的样子还真能做事。”
  “做事还挺在行的呀!”
  “大家学着点。人家陈老师是个文化人,能文能武。钟武是哪世修来的德性,找了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媳妇呀!”还有人说:“我家男人咋没有这福气呀。”
  “再乱嚼舌根,看我不把你们嘴巴子撕烂!滚,还是长辈呢!”吴小秀跳了过去,一吼这几个女人吓跑了。
  完了,吴小秀一脸不高兴地站到陈玉兰面前,一言不发,嘟着嘴,丧着脸,仿佛像不认识她一样。
  “姐,你硬是贱。”这次吴小秀最后还是说了句。
  “小秀,你不懂。”陈玉兰还是重复说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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