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团丁投奔游击队 兄妹习武后花园

　　老天爷终于下雨了。尽管雨不大，仅是秋雨绵绵，但久旱的禾苗还是被滋润得心花怒放，干涸的稻田也慢慢有了积水。欣喜的农民站在自家门前，遥望着租种的或是属于自个儿的土地，构思着，商量着雨过天晴时，去种季小麦或蔬菜。
　　就在普天同庆喜下小雨时，刘庆天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说说，到底咋回事。”他对从县里回来的胡来旺说。
　　“我把老爷的意思说得清清楚楚，可那个孔令达说，不是让你交平摊的那份军饷，这是县政府规定的大户捐赠；他还说，全县二十几家大户，有的捐赠二十多担，最少的也捐赠十几担；你家老爷是大户中的大户，捐赠二十担不多。”
　　“他奶奶的！这不是卡脖子吗？啊，尽想些歪点子，我就不捐赠，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孔令达说，如果老爷不捐赠，就上书吴大帅，说老爷抗缴军饷，让吴大帅收回二爷的军衔，另派一位司令到云山寨；本县同时撤消老爷的乡长职务。让老爷权衡利弊。”
　　“他说收回军衔就收回？吴大帅就听他的？啊，王八爬到牛桩上，把自己捧上了天。”
　　“他还说，上次保安团有两个士兵在我们府上被人暗杀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老爷交出凶手。”
　　“什么两个士兵被人暗杀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上次保安团与我们民团交手的时候；孔令达撤了我们的岗，换上他们的人。丢的两个人，一个叫王锋，一个叫周建。”
　　“他奶奶的！啊，望风捉影，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他说，前年二爷派人暗杀了中共青山县县委书记郑大海，造成中共县委解体，那是为民除害，为党国立功；这次暗杀党国士兵，就是对国民犯罪，就是与党国为敌。必须彻查。”
　　“想翻脸啦？啊，翻脸就翻脸，谁怕谁呀！不过……”刘庆天停一下又说，“你去查查，是谁干掉了他的人，查出来我要重赏他！”
　　“是，老爷。”
　　那天王锋、周建被秋凤鸣打伤了眼睛，放出来后，不知到哪里去才好：回保安团吧，枪没了，怎么交差？说不定被打个半死再赶出去；回老家吧，家里已经断粮了，吃饭就是问题。想来想去，没有出路。最后，俩人决定干脆到云梦山去投靠游击队。
　　云梦山离县城约七十里，东连大别山，北接云山寨，山山相连，沟壑纵横。在山沟深处李洼村李恩明家，秋敬民正在主持召开排以上干部会议。自从县委书记郑大海被人暗害后，中共青山县委被迫解散，临时组建了县工作委员会，秋敬民任工委书记，游击总队队长，主持开展游击战。
　　“同志们，我们虽然受到一些挫折，但毛主席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我们一定能战胜眼前的困难！”秋敬民扫一眼在座的几位连、排长和游击队长接着说，“目前，日寇正在华北平原进行大规模扫荡，我抗日军民开展了游击战，地道战，给敌人以迎头痛击！估计要不了多久，日寇的残兵败将就会南移，我们县望城岗的小股日寇建碉堡，修粮仓，就是为南下日军作后勤保障准备的。另一方面，蒋介石借抗战之名，为保障军用物资，又加大了对农民赋税的收缴份量，且只收粮食不收钱。再加上今年碰到百年不遇的旱灾，夏粮颗粒无收，我们的人民真是苦不堪言啦！总之，解决人民吃饭问题是我们目前的重点工作，民以食为天啦同志们！为了少饿死一点人，哪怕是虎口拔牙，我们也要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
　　“报告！”进来的警卫员打断了秋敬民的讲话。
　　“什么情况？”秋敬民抬头问。
　　“刚来两个人，说是要投靠游击队，看样子像保安团的人。”
　　“带枪没有？”
　　“没有，都搜了。”
　　“这样吧，大家从后门退出去，李队长留下来。”秋敬民挥挥手后，看着警卫员说，“带一个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秋敬民看着被押进来的仍穿警察服的人问。
　　“我叫王锋，长官。”
　　“来这里干什么？”
　　“投靠游击队，长官。”
　　“我们不兴叫长官，叫同志！”李恩明纠正称呼。
　　“哦，是是是，叫同志。”
　　“为什么要投靠游击队？”
　　“那天，县长，也是保安团的团长陈继堂，派团副聂少魁带大部队去攻打云山寨，让孔令达带一个班到大刘湾刘家大院去撤他们的岗，让我们的人替岗，我是随孔令达去大刘湾的。当时，我和周建已经缴了他们的枪，正准备把他们两个人推进岗楼关起来的时候，突然冒出个大侠；哎哟你不知道呀长官同志，那家伙飞檐走壁，来无踪去无影，武功高强，特别会使暗器；‘嗖’的一下，不知什么暗器一下击中我的眼睛，哎哟我的妈吔，眼睛疼得呀，根本睁不开；又‘嗖’的一下，暗器击中周建的眼睛，他妈妈娘娘地叫啊！就这样，我们反倒成了他们的俘虏，被关进岗楼。直到大半夜，来了个丫环，说把我俩放了，但枪被他们没收了。命是捡回了，可枪没了怎么回保安团呀？长官同志不知道，那个聂少魁就是个杀人魔王，剥人皮、抽人筋他都干得出来，我们不敢回那里去呀！回老家吧，这大荒年的，回去连饭都没得吃的。我们听说，你们共产党游击队，是专打坏人的，心里装的是穷人，所以我和周建商量，前来投奔游击队门下，愿为长官同志效犬马之力，希望长官同志收留。”王锋说着“扑嗵”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共产党不兴这一套。”李恩明忙扶起王锋。
　　“你到大刘湾去替岗，知道他的粮仓在哪里吗？”秋敬民接着问。
　　“知道知道，就在大院东头；长官同志不知道呀，那里的粮食多啊！后两排，扯长八九间屋，全堆放的是粮食。不过，有好多家丁把守。”
　　“如果让你带领我们去找那个刘老爷借粮，你愿意吗？”
　　“愿意，一百个愿意！借什么呀？我带路，你们干脆去抢！你们共产党不是搞过打土豪分田地吗？干脆再打一次，我也好借这个机会报一箭之仇呀！”
　　“好，你下去吧。”
　　接着通过对周建的问话，确认俩人并没说谎。
　　王锋和周建的到来，让秋敬民万分高兴，决定派一个侦察班，去了解刘家大院粮仓的具体位置和兵力布署。
　　“凤鸣！凤鸣！”这几天练枪法，秋凤鸣自我感不错，正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忽听有人喊，听声音就知道是大龙，忙回身迎上去问：“有事吗？”
　　“二管家正在查是谁打死了保安团的两个团丁，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查这事干啥？再说，也没打死呀。”
　　“听说是老爷让查的，查出来是谁，赏谁十块大洋。”
　　“有人问你吗？”
　　“没有。刚有人让大柱下岗后到二.管家那去。”
　　“去，你快去告诉二柱，让他见了来旺什么都别说，打人的事不能说，枪的事更不能说，说出来就没命了。说完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贺大龙去了不大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小声说：“二柱说他也是这样想的，他还怕我们说出去了呢。”想了想问，“我们要枪干什么？”
　　“你傻呀！这年头，有枪的欺负没枪的，有钱的欺负没钱的；有了枪，谁欺负俺俺就跟谁干。走，到后面去说。”
　　贺大龙跟着秋凤鸣，穿过弄道，经过圆门来到后花园。但见丛丛绿叶簇拥着摇曳的花朵，鲜艳的花瓣上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特别是满眼的菊花，黄色的，蓝色的，白色的，橘红的，异彩纷呈；条形花瓣，舒展身姿，圆形花瓣，厚实别致；全开的，笑脸朝阳，半开的，含而不露。“真好看！这就是富贵人家呀！”大龙不禁感叹道。
　　“是呀，啥时侯俺们穷人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走，那边坐。”秋凤鸣指一下对面的观花亭。
　　“哎，凤鸣，总想问你，后来忙忘了：你是用什么打伤那两个团丁眼睛的？怎么那么准？你练过武功吗？”贺大龙坐下来看着秋凤鸣问。
　　“俺就是扔个小石子呀；小时候，俺娘总说俺是假小子。那时还小，常在水塘边上用瓦片戳漂漂，别的孩子瓦片在水面上漂两三下就落下去了，我的瓦片能漂好远，练多了，自然就比别人强。俺爹娘都是唱戏的，大多数唱的是折子戏，黄梅戏、京剧、豫剧都唱，像《穆桂英挂帅》《花木兰从军》都演过；剧情里有武打动作戏，有时候他们排练武打，我也跟着练；俺娘说，做戏做戏，这个三拳两脚不是真功夫，都是做个样子给观众看的。”
　　“你会唱戏吗？我最爱看戏了；小时候跑十几里地去看，有一次夜晚去看《卷席筒》，看完回来天都快亮了，我妈还把我屁股狠抽几巴掌，说快把她急死了。从那以后，再不敢偷着去看戏了。”
　　“你也是戏迷呀！好，我唱一段《花木兰》你听。”秋凤鸣站起来，清清嗓子，摆下姿势，唱道：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享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
　　女子纺织在家园，
　　白天去种地，
　　夜晚来纺棉，
　　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
　　将士们才能有吃和穿，
　　你要不相信，
　　请往这身上看，
　　咱们的鞋和袜，
　　还有衣和衫，
　　千针万线都是她们连；
　　有许多女英雄，
　　也把功劳建，
　　为国杀敌代代出英贤，
　　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
　　“唱得真好听！唱词也好，妹妹就比我强，赶明儿也能成为女英雄。”
　　“唉！”秋凤鸣叹口气坐下来说，“哪能成为女英雄呀？现在还在给人家当丫环，连敌人是谁还没看清。”
　　“听说共产党把穷人当好人，把富人当坏蛋，专门打富济贫，赶明儿他们打来了，我们不就成了他们的敌人了？”
　　“俺爹俺娘说，共产党是好人，好人咋能把好人当敌人呢？”
　　“也是的。哎，哎……”
　　“怎么啦？”
　　“刚看到东头围墙上冒出个人头，晃一下又缩回去了。”
　　“真的？我去瞧瞧。”秋凤鸣跑到墙边，纵身跃上墙头，跑几步，四处张望一会儿，又折回跳下说，“没人啦，看花了眼呗。”
　　“真的，没看花眼。”贺大龙仔细地打量着秋凤鸣，好一会儿才问，“妹妹刚才是怎么上墙上去的？我还没看清你怎么就到墙上去了？”
　　“轻功呀。俺娘说，舞台上那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吃，就教俺练少林功。开头，俺娘让俺跑步，一天三次，一次跑五里地；后来在腿上绑沙袋，一条腿肚上绑一斤，五里地不减速；再后来一条腿绑二斤，一直增到五斤，从八九岁跑起，今年才没练。跑久了，除去沙袋再跑，感觉就像长了翅膀。”
　　“妹妹教我，我也想学点武功。”
　　“好啊。不过，武功里边分好多好多门类，有轻功，有硬功；有练拳的，有练腿的；有练棍的，有练枪的，有练刀的……不管学哪门儿，都要先学基本功，譬如，练轻功先练跑步，跑步就是基本功；再譬如，跑木桩，是练腿脚的灵活，蹲马步，是练身子的稳健，都是基本功。我蹲马步，你拉我试试，看你能拉动我不？”秋凤鸣说着，扎下马步，伸手让大龙拉。
　　贺大龙心想，你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劲儿？就用一只手抓住秋凤鸣的左手腕往后拉，他自己感觉用了很大力，而秋凤鸣却丝毫没动；他只好用双手再拉，尽管满脸胀得跟大红鸡冠似的，而秋凤鸣却像一根铁柱钉在地下一样，一动不动。
　　“好了，这就是练蹲马步的效果。你也可以练，练的时候，要做到心无杂念，把全身的劲儿都调出来；开始练，蹲一刻钟腿就受不住，多练几次就好了。”
　　“凤鸣！凤鸣！”秋凤鸣正教贺大龙练蹲马步，桃子从圆门里走了进来，“凤鸣，二管家来找你，说有件事想问问你，在三姨太屋里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