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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迁徙

作品名称:江船      作者:纯风      发布时间:2021-12-14 22:19:43      字数:3522

  造船师傅告诉他们,这是完全不同于造木船的工艺,需要用钢筋当骨架,钢丝当筋络,做好船型后,把混好的水泥糊在上面,待其风干就成了水泥船。听说他们来自西平,师傅说他早年时到过那里给一户姓郑的人家打造两条木船。
  “那是俺家老头!”郑成钢惊喜地说,“您是姜师傅吧?他们常提起你们,两条船度过二十多年风雨现在仍在使用。”
  “那时祖父尚在,一辈子的心血都用在了造木船上面,”姜小航感慨道,“后来我到了国家造船厂,学会了造水泥船的技术,很少再造木船,技术要失传了。”
  在陌生的地方遇到有过交情的长者,郑成钢很是意外,当即发出邀请:“姜师傅,请您赏给晚辈一个薄面,明天中午咱们找家饭店叙叙旧。”盛情难却,姜小航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不过将时间改在了周末停工的日子。他带着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赴约,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儿子,不爱学习,初中没毕业就跟我学活,已经能独当一面。”提起小儿子,他满脸骄傲地说道,“那小家伙酷爱学习,一直在读书,前年刚考上武汉的大学,不过没离开老本行,学了船舶设计专业。”
  “真是虎父无犬子!”胡长生举起酒杯夸赞,随后说道,“蒋师傅,您对这边比较熟络,还请您帮我们指条道。”
  蒋师傅告诉他们,淮河这边联系货运业务和洪河那边不太一样,需要船上派一个人到码头等着,货主通常会在白天到河边与船上的人洽谈业务。第二天早晨,蒋师傅让大儿子带着他们来到码头货主联系船民的地方——一个小卖部,等货装的船民都聚集在那等货主现身。胡长生和郑成钢轮流在码头小卖部门口蹲守,不时有不同的货主出现,但看到他们生疏的面孔,不放心把货物交给他们运输。在等不到生意的这些天,随身带着一包烟,见人就发,渐渐地与周边的船民熟悉起来,参与到他们的聊天打发无聊的时光。当地船民听说他们刚从偏僻的小洪河出来到这里打拼,为他们年轻的勇气赞叹不已,当再有货主寻找货船的时候,帮着他们说了不少好话。四月的第一天,他们终于装上第一趟生意,老板预支了三成的运费,胡长生非常激动,船上的面粉桶快见底了,如果没有这趟生意,他们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去,肯定能听到别人的挖苦和嘲笑。他激动地给李佳佳写去一封信,告知这一喜讯。郑成钢提着酒来到蒋师傅家,向他表示谢意。
  有了第一单生意,接下来的每一个航次都变得很顺利,这是胡长生没想到的。生活渐渐趋于稳定,他对李佳佳的思念日益加重。尽管多次写信建议她说服父母把船开过来,但他收到的回信内容多是她家人的忧虑,不认为在他乡能轻易地立足。他想抽空回去一趟,恰巧一位货主来到河边找到他们向老家送一批货。由于小洪河是一条极度弯曲的小河,并且要过很多道木坝,这里的船没人愿意去,因此货主之前都是找货车运输。车运虽然节省了很多路程和时间,但是运价贵了很多,货主知道他们来自小洪河,有意把这趟生意交给了他们。
  迎着最后一抹晚霞,他们回到半年前出发的地方,与郑耀祖的船贴在一起。第二天清晨,有心的船民自发地来到他们的船上,亲切地给予问候,询问外面大河的情况。郑成娟扇着炉子烧着热水,客气地为每位来访者倒上一杯清茶,熟练地为空杯添水。郑成钢详细地描述此次闯荡的经过:“我以上帝的名义保证,绝没有骗你们,那边的生意真的不难做。”只有他一个人应付众多访客,胡长生急切地与相好约会,天未亮就已离开,到了深夜才面带笑容地回来,激动地摇醒郑成钢,说道:“我跟她求婚了!她答应了!她答应了——我们就要结婚了。”他受够了分别的日子,这次回来最主要就是办这件事。
  婚礼只仓促地准备了五天,但船上的男人们都到了。在酒席上,王援朝喝得半醒半醉地讲述这半年来的经历,他重操父亲的旧业,卖起了梨膏糖,起初的每天白天,他会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高声吆喝着:“梨膏糖!”后来他找到倒卖古旧物料的门路,边吆喝边敲打铁杵,既卖梨膏糖,又回收家家户户不起眼的古玩意,转手一卖价格最少翻倍,他由此赚了不少钱,实现了早年的愿望,在县城里盘下一个店面,言语间透露着志得意满:“成钢,你知道我收古董时收到了什么?”王援朝吐着酒气,见没有回应,接着说道,“我收到了你家的香炉,当年被你弟弟成鹏卖的。”
  郑成钢虽然醉醺醺地站不起来,听到这脑子清醒起来,想起当年种种委屈,语气坚定地说道:“真的?哪会那么巧让你碰到?”
  “长梅仔细看过了,就是你们家的。”王援朝刚要接着往下讲述,突然想到妻子交代他不要向外透露,尤其是郑成钢,于是话锋一转,“是我搞错了,不是你们家的。”他以为这样能够糊弄过去,没料到第二天晚饭席间,郑成钢还是来到了他的小店,没有拐外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要看一下那香炉。”
  “什么香炉?我昨天喝醉了,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王援朝说。
  胡长梅不悦地瞟一眼王援朝,放下面条碗,说道:“他昨天喝醉了胡说的,哪有什么香炉?既然来了,一块吃饭。”她之所以交代王援朝不要向外透露这件事,是因为担心引起是非纷争,现在既然郑成钢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希望能蒙骗过去,但她却明白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去。
  郑成钢说道:“我吃过了,我今天来没有其它的意图,只是想了解那件事,然后了结那桩恩怨。”说完,他搬个板凳守在门口,展现出不达目的不离开的决心。
  胡长梅执拗不过,拿出香炉放在桌子上,问道:“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弄清事实,谁的错由谁来承担。虽然上帝知道不是我的过错,但世人还不知道我的清白。”郑成钢问道,“当年是不是郑成鹏拿走的香炉?”
  见瞒不过去,王援朝说道:“那人说,一个背着葫芦的船上小孩卖给他的,那时你弟不会凫水,我猜可能是他。”
  胡长梅说道:“今天太晚了,你先住一晚,明天我给你带过去。”不论是福还是祸,都无法躲避,只好尽力转危为安。郑成钢没有拒绝的理由,在城里过了一夜,第二天真到了船上,胡长梅的担忧反而落了空。郑成钢把香炉放在刘桂菊面前,看见郑成鹏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忽然轻淡地说道:“东西帮你找回来了,他们可以作证此事跟我无关,至于跟谁有关,我想已经不重要了。”他显得十分平淡,郑成鹏却局促不安。
  “知道了!”刘桂菊看向郑成鹏,说道,“它对我已经不重要了,你把它拿走吧,怎么处置都行。”她已经猜到了真相,任谁都觉得她似乎在刻意维护郑成鹏。事实上,她在刻意回避那些被勾起的悲伤回忆,试图让自己的情绪不产生波动,保持平和的状态,她将此视为必要的修行。
  预想的激烈冲突没有暴发,胡长梅虚惊一场。郑成钢像是过了暴躁年纪的小河,平静而沉稳,年少的痛苦和哀伤顺着时间无声无息地流淌而去,没有一丝波澜。当天下午,郑成钢刚回到船上,胡长生和他的新妻子就把拉到空屋内。他们等候了多时,急切地跟他商议一件大事:“我父亲托关系把我送到航运公司岸上的管理部门工作,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下岸?”(前面补充:船民公社更名为航运公司)事实上他隐瞒了一件事情,新妻的父母答应这门亲事的条件就是他到岸上生活。
  郑成钢诧异地问道:“我到岸上怎么生活?”胡长生是退伍军人,原本就有上岸当管理干部的资格。
  “我让父亲想想办法。”
  “我考虑一个晚上。”郑成钢说道。他躺在床上思考着未来,想象着岸上安定舒适的生活,的确让他心驰神往,可爷爷的形象突然浮现在眼前,郑启善说的话也在耳边响起,不知从哪位祖宗开始就都在水上讨生活,这是家族无法逃脱的命运。犹疑之际,他又想起了哥哥,想起建造铁船既是哥哥也是他的梦想。他决定接受家族命运,将之视为一生的使命,做出了一个无怨无悔却一生艰难的决定。天一亮,他就找到胡长生说道:“我不下岸,以后就守着船。”
  胡长生似乎猜到这个结果,松开紧绷着的严肃的脸,笑着说道:“以后常回来看看,有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决,祝你一帆风顺。”
  清晨天气凉爽,细雨绵绵,郑成钢一个人拔起铁锚,开启新的航程,这次不再只有他这一条木船。年轻人听说外面生意好,前几天已经开着船离开了一批。这一批跟着郑成钢离开的木船足足有三十多条,浩浩荡荡地在洪河里依次前行,发动机发出震天的响声,仿佛战场冲杀的号角,随着船队慢慢地远去,洪河航运最后的辉煌渐渐落幕。许富有知道这一去,无论怎么样估计不会再轻易开船回来,便把刚退休的郑耀祖和王彩凤留在了家中,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走出洪河。虽然郑成鹏早已成年,但郑耀宗却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应对未知而又陌生的世界,况且身体依旧硬朗,距离退休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也跟着一起到了淮河。任何人都没想的是,到了淮滨所有人的生意都很平淡,并与当地人摩擦不断,没有郑成钢说的那样好,感觉受到了欺骗,纷纷指责他信口雌黄。姜师傅公正地说道:“生意本来是好的,只是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船,生意才不好的嘛。”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的郁闷需要找一个突破口发泄。郑耀宗说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有谁愿意跟我往下游走,我们多到一些地方总能找到生意。”天亮以后,一些人自愿跟着他离开,向下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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