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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作品名称:火红的杜鹃花      作者:晏子      发布时间:2021-11-29 17:40:20      字数:5463

  淮海的父母都是在战争年代参加部队的,淮海出生时,部队虽然已改编为国营农场,但农场的干部、职工,都还保持着以前部队的作风,农场还像一个军营,淮海从小就受着这种环境的熏染,长大后又经常听父母讲部队的事情,也爱看《林海雪原》、《红日》、《欧阳海之歌》等反映部队生活的小说,深受影响,对部队有很深厚的感情,在当时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年代,他想当解放军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了。
  1970年冬季征兵开始了,一天晚饭后,淮海的父亲带着淮海到居委会主任家去报名。居委会主任的男人,和淮海父亲是家乡人,他们对淮海的父母都很巴结,那个年代物资供应紧缺,买什么东西都要凭票,淮海的父亲是地区商业局副局长,母亲是地区糖烟酒公司副经理,掌握着物资供应大权,人们都来找他们“批条子”,城里人可能有人不知道行署专员、军分区司令是谁,但很少有人不知道淮海父母的名字。淮海的父亲对居委会主任说:
  “淮海当兵的年龄还差两岁,我已到公安局改过了,还请你遇到事情时帮忙遮掩遮掩。”
  他们报名以后,不合在那里又坐了一会,也就在此时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是淮海父母的冤家对头,更是淮海当兵最要防范的灾星。50来岁,干部模样,三来个头,秃脑袋,最明显的特征是一对小眼珠子在白眼上滴溜溜直转,从长相到品行,都和电影《红色娘子军》里的“南霸天”极其相似。。淮海父亲一见他,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偏在这时遇见他呢?”
  此人叫李金祥。早年,他在农村当吹鼓手,吃百家饭,见多识广,能说会道。一次给一户地主家办喜事,晚上,地主的小老婆招待他在厨房吃饭,他喝了两杯酒,竟色胆包天去摸地主小老婆的手。那地主小老婆原是地方淮戏班子里的,给老地主做小后,非常寂寞,她不仅没有嗔怪李金祥,还和他不三不四说了一些风话,不料被也在想地主小老婆心事的地主家的一个家丁看见,打翻了“醋坛子”,左右开弓狠给了李金祥两个大嘴巴,说:“也不看看是谁家的人?你也配!”后来,那个家丁当了伪保安团的连长,娶了地主的女儿,李金祥则参加了革命,建国初期当了区长。“镇反”运动时,那个老地主和老地主的女婿、伪保安团连长上了他的“黑名单”,老地主的女儿、伪保安团连长的太太魏金花就跪在李金祥面前求情。李金祥用手托起魏金花的下巴看了看,问:“你是地主家哪个女人生的,你妈是不是‘小桃红’?”魏金花说“是的”,这勾起了李金祥的一段旧情,问:“你妈怎么不来求我?”魏金花说:“我妈跟国军的一个医官跑掉了。”夜里,李金祥挎着一只盒子枪,单身去敲开了魏金花家的门。不久,老地主被释放了,但伪保安团连长被处决了。夜里,李金祥又来到魏金花家,搂着要亲嘴,被魏金花推开,说他是喂不饱的白眼狼,一点情份也没有,人就是竖个铁心,你也只当是丫杈萝卜(竖铁心:方言,翻跟头倒立的意思,这里用作双关语)。李金祥说:“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倒不领情。”魏金花说:“你杀了我男人,倒还说为了我好。”李金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是,你那男人有什么好?他一天不死,你一天就是个反革命家属,他死了,你就可以嫁给我,就成了革命干部家属。”魏金花没有料到他还要和她做长久夫妻,心动了,但还像母狗起窝拿拿姿态,嘴上不肯。李金祥就说:“我也不强迫你,我能把人放了,就能把人再抓起来,我还能把你全家扫地出门,一寸地、一片瓦都不给你们留。”魏金花说:“那你得按规矩办,三媒六证,结婚时我的亲戚要全带到,我不能不明不白跟你过。”李金祥说:“又糊涂了不是,这事怎么能张扬呢?再说,我也不能和你家那些反动阶级亲戚来往。等‘镇反’运动结束后,我们到区里办手续,一杯酒也不能请。”后来李金祥调到城里,魏金花跟他到城里拿了结婚证,又在城里安排了工作。李金祥原先在乡下已有一妻一子,也还保持着联系,常给他们送粮送衣,魏金花常为此和他大闹,直到五十年代中期,乡下女人死了,他给儿子成了家,安排到大队当保管员为止。这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坏的影响,但由于李金祥参加革命的引路人时任地区行署副专员,对李又很赏识,所以他只受到了党内警告的处分,“文革”开始后,这事又被革命组织揭发了出来,印成传单,写成大字报,李金祥被当作“革命队伍中蜕化变质的阶级异己分子”,受到了批判。
  建国后五十年代,淮海的父亲从海滨县调到黄海任地区商业局副局长兼地区外贸公司书记,李金祥是经理,李金祥为了当外贸公司书记,耍弄阴谋,排挤淮海的父亲,只要对淮海父亲有过一点意见的人,无论什么人他就将其发展为自己的亲信,提拔重用,他认为是跟淮海父亲关系亲近的人,就使用各种手段排挤打击。地委组织部下来调查,因那个行署副专员做后台,淮海的父亲被免去兼职。又从食品公司调来一个女书记。这个女书记可不是个等闲人物,山东老八路,能喝两斤酒,丈夫是地委监委副书记,李金祥又和她闹得一塌糊涂,直至大打出手。女书记不久又被调走,由李金祥以经理职务主持公司工作。他的地主小姐老婆魏金花,也和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称“两面三刀”还不够,称她“三面六刀”,好吹牛、摆谱,没有少帮李金祥干坏事。她在糖烟酒公司当营业员,糖烟酒公司在军分区大院和地委大院设有小卖部,她在这两个小卖部呆过,就对人说:“我先在军分区工作,后来调到地委。”她还有一个特点,生性风流,专一爱偷汉子,有一个长着黑麻子的同父异母的哥哥“麻舅舅”,在刻字社刻章,有人说魏金花做姑娘时还和他有不清不白的关系。“文革”开始后,淮海的父母都成了“走资派”靠边站了,但不久中央要求各级都要成立老中青“三结合”的革命领导机构,而且还要注意性别的比例,淮海的母亲是转业军人,出身贫农,就被“解放”了,作为老干部的代表进了公司革委会领导班子。而魏金花因为出身地主、反动军官家属而被划入黑五类。她也想参加造反组织,但革命群众不允许,她就和几个“牛鬼蛇神”成立了一个“五.一六”革命战斗队——因发动“文革”的中央文件叫《五.一六通知》而名——每人做了一个红袖章,红袖章上还盖了一个印。革命群众不服了,结果查出他们的印是麻舅舅私刻的,并且还查出麻舅舅原来是一个潜伏的国民党中统特务。淮海小时和李金祥的二儿子,又是天生的对头,碰到一起就打架,李二常常被淮海打得头破血流,这又更加深了两家矛盾。
  1968年,李金祥的大儿子在插队的地方报名参了军。他家这个成份怎么能被录取的呢?传言是魏金花和军分区兵役科的科长魏胖子睡觉换来的。魏金花把穿着军装的儿子带到单位来大肆炫耀,说:“你们说我是‘黑五类’,不准我参加革命组织,但我的儿子当了解放军,现在我家不仅是革命干部家庭,还是‘光荣人家’。”单位造反派不服,集中到人武部去反映情况,呼口号。结果魏金花的大儿子军装穿上身又被脱了下来。第二年,李金祥又将大儿子转到另外一个公社去报名参军,录取后再也不敢声张,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又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在新兵清晨准备出发时,他儿子从队列里被叫了出来。但这次他儿子怎么也不肯脱下军装,跑掉了,受到两次刺激,精神有些失常,晚上睡觉也穿着军装,父母叫他把衣服脱下来,他就跟父母拼命。后来作为回城知青安排在环卫处上班,一次用印有毛主席像的报纸擦屁股,被发现批斗,精神彻底崩溃,成了废人。李金祥和魏金花有五个儿女,唯有这个大儿子长得最好,方头大脸,高高个儿,也最老实,人们都说:“父母坏事做多了,都报应到了儿子身上。”这事其实跟淮海的母亲没有一点关系,但淮海的母亲是单位的领导,两家过去又有矛盾,新仇旧恨,魏金花就把这个账全记到了淮海母亲身上,当时就说:“她家也有儿子,她儿子以后也要当兵。”没想到刚报名时就遇上了。
  李金祥进来见到淮海的父亲,一愣,随即阴阳怪气地说:“是老路呀,你怎么有闲功夫来视察民情呀。噢,对了,你跟王主任是家乡人。又来拉关系了吧。”
  淮海的父亲说:“是的,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没事到处乱窜。”
  李金祥说:“我今年抽在地区征兵办公室,负责政审,我是来检查工作的。”
  淮海父亲说:“你的工作作风真细啊,地区到居委会隔着5级,你到这里检查什么工作?”
  李金祥说:“没办法啊!中央不是要求反‘走后门’吗,就是要防止那些不符合条件的人弄虚作假走后门当兵。王主任,你要把好关唷,那些年龄不符、打架斗殴、政历有问题的人,绝不能让他们混进部队——有人报名了吗?你把报名册给我看看。”
  淮海在肚子里骂道:“这个老讨厌鬼!”
  居委会主任无奈地看了看淮海父亲,把报名登记册给了李金祥。李金祥看了看报名册,没有说话,转过脸望望淮海,仿佛刚看到、故作惊讶地说:“这不是小二吗,这么高了,比我家李跃高一头,身体挺结实,能当空军。怎么,现在还跟人打架吗?部队可不要流氓唷!”
  淮海被李金祥的话激怒了,他忍无可忍,责问李金祥:“你说谁是流氓,请你说话注意点!”
  李金祥今天讲话有些失态,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淮海的父亲,觉得很不自然,于是就故意振起精神,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却不料竟遭到一个小孩的抢白,当着大人的面,他不能训斥淮海,而且淮海也已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可以被他训斥的小孩了,他很是尴尬,冷着脸对淮海说:“你多什么心,我提到你的名了吗?是不是流氓你自己知道,大家也知道。”
  淮海更加生气,说:“是的,我是流氓,欺男霸女、搞破鞋,谁不知道!”
  李金祥气得涨红了脸,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淮海说:“你说谁欺男霸女、搞破鞋——老路,是不是你教他的,你就这样教育小孩?”
  淮海的父亲对淮海说:“和大人说话要有礼貌,不要乱说。”
  淮海说:“我说他了吗,他又多什么心?他有个大人样吗?”
  李金祥气冲冲地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就你这样还想当兵——我们走着瞧吧!”
  淮海记得,“文革”开始那年,一次淮海在外贸公司宿舍附近上厕所时遇到李金祥,李就训斥淮海:“你昨天又打了李跃,是不是,你还不准吴小四子说,吴小四子全告诉我了。你想死是吗,对李跃肚子踢了一脚,肚子能踢吗,你要把人踢死!”
  淮海说:“李跃把我的脸抓破了,你怎么不管他?”
  李金祥说:“还犟嘴,没大没小,他打得过你吗?你这个流氓,以后再打就把你抓进公安局。”
  这时,淮海已经解好,站起来系好裤子,对李金祥说:“你才是个流氓,老流氓,勾搭地主小姐——‘亲爱的、雅爱的、革命友爱的金花同志......’”
  那个时候,造反派抄了李金祥的家,把他家里东西拿出来展览,其中有几封李金祥当年写给魏金花的情书,开头一律是“亲爱的、雅爱的、革命友爱的金花同志”。这句话当时广为传播,李金祥的子女也经常被小朋友们拿这句话来嘲笑。李金祥听了淮海这话,气急败坏,突然提起裤子,就追了过来,一下和门外进来的一个外贸公司的造反派撞个满怀,被人训斥了一顿。
  从居委会主任家出来,淮海的父亲责备淮海说:“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去惹他。”
  淮海说:“他讲话太气人。”
  淮海父亲说:“你这个脾气,以后要吃亏的。”
  淮海的父亲是个老实人,遇事总是让人,和同事、下属人缘特别好,人们说,如果有谁和路局长有意见,肯定不是路局长的责任。“文革”开始后,大大小小的“走资派”,包括机关食堂的司务长,都遭到批斗,戴高帽子游街,唯有他仅有一张大字报。贴他大字报的是下属水产公司的一个临时工,机关要求各单位清退临时工,这个临时工来问淮海的父亲:“我可以不在这儿工作,但留在这里造反行不行?”淮海父亲说:“中央要求‘打回老家去,就地闹革命’,你还是回去造反吧。”这个临时工就贴大字报说他不支持革命群众造反。机关下属百货公司有个权欲很重的青年女职工,处处以“江青同志”为榜样,也拉起一个造反组织,自封司令,但手下只招来一个兵,组织成立之时,她指派那个兵买鞭炮、贴标语,干这干那,那个兵也跑掉了。她见局领导中只有淮海父亲还没有被批斗,就攻击局机关造反组织是“保皇派”,扬言要揪斗淮海的父亲。她的公公、婆婆都是商业系统的干部,对她说:“路局长是老实人,你不要为难他”。她不听,竟和公婆家闹成了两派;但她召开批斗会无人响应,也没有开成。
  但淮海的母亲性格完全相反,争强好胜,爱出头露面。她常说:“我要是个男人,干部比你爸爸大多了。”她十岁时就当了村儿童团团长,副团长是她的表哥,比她大三岁,后来参军当到了团长。1949年淮海战役结束后,华东军区警备二旅旅部住在她家村里,有很多女兵,她羡慕得不得了,就去找首长,被批准当了兵,那时她才16岁。横渡长江时,女兵们都躲在舱里不敢动,她呕吐得一蹋糊涂还跑前跑后。“文革”初期,她也是“走资派”靠边站了,但不久单位里成立了一个保皇性质的造反组织“东风战斗队”,她有部队转业干部的特殊身份,就被造反派请去当了大队长;后来城里成立了一个清一色由转业、退伍军人组成的造反组织“红铁军”,她又当上了“红铁军”的二号人物。她有强烈的阶级意识,坚决拥护“文革”,开批斗会时,训斥站在台上的“牛鬼蛇神”们:“不许抬头、不许动、不准笑……”她单位的书记苦笑着对她说:“我就是张笑脸。”她说:“笑脸也不准笑,你们要是笑,劳动人民就要哭。”……
  淮海的性格就像他的母亲。淮海想:不管今天遇没有遇到李金祥,也不管得罪不得罪他,他肯定会在他打架的事上做文章的,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呢。
  第二天晚上,淮海的父亲又带淮海到他的一个老乡家,此人也是他的老战友,叫陈立志,抗战时期他们在同一个武工队,建国后任黄海地区公安局副局长,每年都被抽去负责征兵工作。
  陈立志眯着一双像线一样细的眼睛,看着淮海说:“没问题,等部队带兵的同志来,我带小二一家一家去给他们看,这么漂亮的小伙子,哪个不要。”
  淮海的父亲说:“哎呀,这事不能敲锣打鼓,就是要防李金祥使坏,小二不是年龄不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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