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相对的无语

　　刘芳坐在一大水盆边，低头仔细认真地洗着青菜，耳朵却在注意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怎么他还没有来？每个星期三的这个时候，他就会准时送到这的啊，会不会半路上出事了？她想到这儿，不禁为覃小七担心起来！她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自从半个月前在这个学校里见到他之后，她心里就有了一份对他的牵挂了。
　　那天之后覃小七再过来时，两人碰面的时候居然都感到不自然起来，在林厨师前面，她除了简单的一句问候之外，不外乎加上一些微笑，就是不敢和他说一句多余的话了。
　　她心里的那份牵挂是带着点甜蜜带着点失落带着点期盼的，她不知道这份一厢情愿的牵挂到底会在自己心里存藏多久。
　　她曾经守在他病床前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那时她就想过，等他醒后便跟他当个农妇度过下半生算了，但她又不甘心就那样每天背朝黄土背朝天的过日子，她最终还是带着茫然的心情逃离了。
　　“阿芳，你考虑好没有，和我登记结婚？”林厨师在熟练地调料，装着不经意地问道。
　　刘芳停住思绪，微笑道：“我的事我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随你的主意吧？”
　　“那到了八月十五，我就带你去市中心我儿子家过节吧！”林厨师微微叹息着，“也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们毕竟相差整整三十岁啊！”
　　“那就去吧！”刘芳随口应着，听见了门外三轮车“吱咔”停住的声响，心里立刻涌起喜悦说，“豆腐送过来了！”
　　“嗯！这小七蛮准时的！时间观念比之前那个人强多了！”林厨师赞同道，“你先去帮他割豆腐吧！”
　　“嗯！”刘芳欣然地站起了身子。
　　覃小七捧着第一板豆腐走了进来。
　　刘芳冲他欢心地微笑：“今天我帮你割！”
　　覃小七怔了怔，又看到林厨师对自己点点头，随时也向她微笑：“谢谢！”
　　覃小七放下豆腐，把上面的木方压拿下去，再慢慢揭开那层裹豆腐的白布，白白鲜嫩的一板水豆腐呈现出来，一股清鲜的豆鼓香味扑鼻而至。他忍不住长吸一口气，吞下涌上嘴里的口水。
　　“你去搬进来，我来割吧！”刘芳已拿着一把小菜刀在准备了。
　　“小心啊！别割歪了割烂了！”覃小七微笑着提醒，继续去搬豆腐。
　　“嗯！”刘芳拿着菜刀，把刀尖放插到豆腐里，小心翼翼地从左往右割划过去。一刀到头时她停下手来看，吓了一跳，只见一板豆腐上有着一条歪斜，线条凹凸不平的深刀痕。
　　往时我看到覃小七也都是这样拿着刀这样子割划的啊，怎么自己照样的割划下去会成了这样子！刘芳望着豆腐讷讷苦笑着，拿着菜刀站到那里不敢下手了。
　　覃小七捧着第二板豆腐进来，见到她怔住的样子，往她前面的豆腐看去，忍不住笑了：“你可能太过谨慎小心了！”
　　刘芳也笑道：“可能是啊，那不要小心吗？”
　　覃小七轻轻摇头：“动作太过慢了，就不行了，动作要快，要什么什么而就的行了？”
　　“什么什而就啊！这么拗口啊？”刘芳一脸的疑问，“说清楚啊，让我也明白！”
　　林厨师笑着解释：“是一蹴而就，就是动作要轻快连惯一气呵成的意思！”
　　“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覃小七点着头，向刘芳说，“来，我割一板给你看看！挺简单的！”
　　“嗯！”刘芳把菜刀递给他。
　　“看好了啊！”覃小七接过菜刀，揭开第二板豆腐的裹布，对准豆腐，先从上到下，再从左到右，动作麻利快稳地割划，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割划出一板四方平整，大小均匀的水豆腐。
　　“你真行啊！”刘芳望着他，眼里流露出钦佩爱慕的光彩。
　　“刚开始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手笨！割划多了动作自然就轻快熟练了！”
　　“教教我！”
　　“嗯！首先要这样拿刀，不要横着拿刀柄，要竖着拿，刀柄就给母指和食指握挟着就行，要手腕使力就行！”覃小七把拿着菜刀的右手给她看。
　　“哦！我再试试！”刘芳依他说的右手拿着菜刀，又在原来的那板豆腐割划起来。
　　覃小七继续搬豆腐，当他搬完十板豆腐时，刘芳有些得意地冲他笑着：“来看看我的杰作！”
　　覃小七看着她前面的那板豆腐，不禁哑言失笑了。
　　“笑什么？虽然刀线歪曲了点，也算均匀的了！”刘芳笑嗔道。
　　看到她微微含怒娇嗔的迷人笑容，覃小七有些呆了。
　　刘芳注意到了他的愣怔神态，也是一呆，随即微笑着：“你来割吧！我帮你把豆腐泡进水盆里！”
　　覃小七点点头，眼角瞧到林厨师并不注意自己这边，在接过刀的同时，鼓起勇气用双手一把从上面半握住她拿刀的手背。
　　刘芳的心突地一惊，手一颤，连忙松开菜刀把手抽回，那把小菜刀趁机往下落去，“当”的跌在地板上。
　　“小心点啊！”林厨师闻声转脸轻责道。
　　覃小七和刘芳同时弯身子伸手要拾起菜刀，他们的手要碰到菜刀时，又突然同时停住，相互对视一下，他们的脸如此的贴近，鼻尖几乎碰到一块了。
　　两人同时在对方的脸上快速地查找，终于在对方的眼珠子里看到小小的自己，正在激动不安地愣愣望着对方。
　　“你们……做什么？”一只大手把地板上的菜刀捡走，林厨师板着脸看着他们冷笑着。
　　“我去洗青菜！”刘芳低语着，站起身低头走开。
　　“我，我割豆腐去！”覃小七满脸通红，有些怯怯地看着林厨师。
　　林厨师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把菜刀交给他，又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沉默，整个厨房里，似乎弥漫着一些难闻的饭菜气味。
　　覃小七麻利地割完豆腐，收拾好板架和布，因为有些心虚，所以一声不吭地离开。
　　回到豆腐坊，覃小七下了三轮车，小黑就摇着尾巴走过来，用头部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他放好车子，正要弯腰逗逗它，小黑却突然转过头冲大门外大声吼叫：“旺……”
　　覃小七也转过身往大门外面望，见到一辆白色“宝马”在大门外面停下来。
　　车门开了，先后下来了三个人：任森田，陈晓八，韦丽。
　　“小黑，别叫！是贵客来了！”覃小七喝住了小黑。
　　小黑住了口，却依然充满敌意地瞪着大门外的三人。
　　任森田望着小黑不敢轻易走动。
　　陈晓八首先笑着向覃小七开口：“覃兄弟，你在这儿工作啊？”
　　覃小七漠然点点头。
　　韦丽怯怯地看着小黑，又冲覃小七微笑：“阿绿在吗？可以叫他出来一下吗？”
　　覃小七点着头向仓库里喊：“阿绿，你姐来了！”欧阳绿闻声立即从制豆腐间跑出来。他光着膀子戴着灰皮围裙，加加上黄色半裤，黑色长筒水鞋，活脱脱像个在舞台表演的小丑。
　　任森田一直傲慢地站在轿车旁，这时见到欧阳绿的样子忍不住失声笑道：“韦丽啊，他就是你亲弟弟啊？”
　　韦丽笑着点头。
　　欧阳绿已走到她身前，欢心地微笑：“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陈晓八替她回答：“别忘了我们也认识‘创美沙龙’的上官红！”
　　“哦！是她告诉你们的！”欧阳绿记起前晚上自己和上官红所做的事，脸上有些不自然了。
　　韦丽把脸别向任森田，对欧阳绿说：“他是我现在的表哥，也算是你的表哥了，我们今天是特地带他来找你的！”
　　欧阳绿此时才注意到了任森田的存在，闷声问：“找我有啥事啊？”
　　任森田向他点头微笑：“嗯，我们公司正缺个保安队长，听表妹说你身手很好，我今天是来请你去我公司做保安队长的！”
　　“我？”欧阳绿有些不相信的望了望覃小七，又望向韦丽，寻求她的答案。
　　韦丽语重心长地说：“阿绿，你到表哥的公司上班，比这强多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多难看。要是当了保安队长，那一身的保安制服，穿在你身上，别提有多么的帅气威风了！听姐的话，马上把现在的工辞掉，跟姐走！”
　　陈晓八也得意地说：“是啊是啊，阿绿，我和你姐现在都在任老板的服装公司工作了，我们都是跑业务的，你要是也去了，那我们一家人相处的温暖机会就多了。你姐啊，整天在挂念着你呢！”
　　欧阳绿低头想了想说：“姐，我、我还是想想吧？”
　　陈晓八大声说：“还想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人家任老板大老远的亲自来接你，你有面子了！”
　　韦丽也跟着强调：“阿绿，别想了！马上走！”
　　欧阳绿看了看任任森田，想了想还是肯定地说：“我再想想吧！”
　　“好吧，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到时你不来，我就另请人了！”任森田用商量的语气说，又突然转向覃小七微笑，“我可以和你借一步说话吗？”
　　覃小七一直在逗着小黑玩，也在注意着他们的谈话，这时忽然听到任森田向自己开口，心里一怔，随即也冲他微笑：“有事吗？”
　　任森田点点头，指指右边说：“我们去那边谈谈吧！”
　　“嗯！”覃小七也不多想就点下了头。
　　陈晓八和韦丽在轮流对欧阳绿劝说着。
　　覃小七跟着任森田走到离大门有十米左右远的一个鱼塘边。
　　两人相隔两米之遥的站着，覃小七只觉得自己身上陈旧的布质衣衫和任森田身上光鲜的名牌绵丝衣衫相映成趣，心里不自觉的产生许多自卑感来。
　　任森田指着鱼塘里的鱼大气的问：“你看见水里的鱼了吗？”
　　覃小七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开口反问：“这个和我们今天的谈话有啥关系？”
　　任森田并不回答，自顾说道：“要想这里面的鱼生活的无忧无虑的快乐安康，不仅只是要随便提出一些鱼食料就可以的，而是要提出充足的足够有营养的鱼食料才行，你懂我说的话吗？”
　　覃小七依言笑道：“我知道！我养过鱼的！”
　　“那就好！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任森田用郑重其事的表情说，“换个角度说吧，现在你是这个鱼塘的主人，甘问问就是你养的鱼儿，你知道我意思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覃小七想了想说：“我养过鱼！我都是随便割些野草和一些鸡鸭的新鲜粪便投喂它们的，他们就开心的抢着吃呢，好像也过得非常的快乐啊！鱼和人的思想相差十万八千里呢！好像是没法比啊！”
　　任森田不禁有些哑言失笑了，又问：“你读过几年书？”
　　覃小七耸耸肩，随口回答：“算起来有九年吧！读到初三下学期就回家了！”
　　“回家之后就来这里打工了？”
　　“我刚来这里不到两个月呢！”
　　“那你是怎么和甘问问相识发展成为男女朋友的？”
　　覃小七奇怪地反问：“任老板，这个我可以不回答吧？”
　　任森田追问：“你和她上过床了吗？”
　　覃小七愣愣瞪着他：“你问话怎么这么直接？这个我也不需要回答吧！”
　　任森田突然放心似的笑了：“如果她随便轻易的就和一个男人上床，她就不是甘问问了！”
　　覃小七纳闷地望着他问：“任老板，你今天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啊？”
　　任森田却微笑着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相信又有些不相信！”覃小七马上回答。
　　“好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今天我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谈话的！”任森田依然笑着，又突然用认真的口吻说，“最后，我想对你说的，也是我们第一次在甘家我曾对你说过的话。那就是，你很幸运啊，有那么好的一个女朋友，千万要好好的珍惜啊！”话未说完，他已转身走开了。
　　覃小七怔怔站在原地，仔细地从头到尾把他们所谈的话想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不由冲着任森田的背影闷声嘀咕：“这个人的脑袋是不是太过聪明了，只问就知道答案了，真不知道他心里在装些什么让人想不通的事！”
　　任森田、陈晓八、韦丽都上了车，立即绝尘而去。
　　这时听见菊姐在仓库里大声关切的呼唤：“小七，阿绿，吃午饭了！”
　　“哎！来了。”覃小七应道，懒得再去想那些事儿，动身向仓库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