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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川

作品名称:南向北归      作者:尔玛天空      发布时间:2021-11-20 22:43:37      字数:3167

  心理虽然纠结难过,工作可丝毫没有落下。这样天南海北的飘荡着,长了不少见识,也赚了不少钱,存折上的数字一天天在增长,腰壮背厚,感觉良好,可每年回家总在忧虑。
  女儿德馨渐渐长大,超生的儿子德辉慢慢懂事,也到了上学读书的年龄,总不能让他们像我学无所成,困守在大山里,长大后无一技之长到处打工谋生,过着察人脸色仰人鼻息的日子。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对于普通家庭,读书仍然是改变命运最公平最直接的方法。村小因为教育教学条件落后,质量不高,招收的学生越来越少,一所所正在慢慢倒闭,乡镇中心校却在不断扩大增容,发挥着规模效应。校点收缩,虽然增加了家庭的教育支出,但是中心校质量高,还是得到了群众的认可。走南闯北的经历告诉我,读好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能确保衣食无忧是多么的幸福。得为儿女未来创造条件,为他们的成长奠定基础。石家沟的新一代,不仅仅要求识文断字,对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读书能够帮助他们走出大山,去看更加广阔的世界。不只是我,山里的乡亲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年青的父母外出打工挣钱,就在张家场租下房子,让婆婆爷爷陪着,将儿女送到张家场中心校读书。为了孩子,一个家庭付出再多都无怨无悔。
  中心校条件好质量高,开课齐全,课外活动丰富,眼界开阔,有利于孩子成长。但我负担不起在张家场租房的花销,也不可能让彩妞儿专门去陪女儿读书,她还得照看家庭养育儿子。实在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后还是父母决定让女儿德馨到涪城去上学,父母一边照看修理厂,一边负责接送女儿。涪城的教育远远优于石泉,优于张家场。儿子德辉也不能输在起跑线,应该送到涪城去。该让彩妞儿到涪城去陪读,可石家沟这个家又怎么办?如果一家都去涪城,只有父母购买的一套房,无论如何不够往。况且,儿子媳妇儿与公公婆婆,常常存在这样那样的矛盾,永远没法优雅的住在一起。岳父岳母一家人都住在刘家窝,我又常年不在家,彩妞儿一人可能更难处理婆媳关系。总是拿沟里还有家,山上的土地林场没人经管做借口,彩妞儿住在大山里,逢年过节,生辰满日,才到涪城去走动。远香近臭,一家人真的比住在山里更加亲热和睦。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一个家总不能分作几处。
  无论从哪种角度讲,我都该回到涪城,接过父亲的修理厂,学会经营,将顺风顺水的生意做大做强,变成自己的事业。但现实却不是这样简单,老兵汽修厂虽说是父亲承头建立,两位战友只象征性出了股份,但当时没有他们加入,汽修厂根本开不起来。后来生意兴隆,也没有明确资本入股比例,利润分配完全按照战友情分,父亲一直占利润六成,其他两位战友各占两成。刚开始,摊子小,划分计算简单,什么都好办。十几年后,虽说还是按最初模式运作,但汽修厂已经变成了资产数百万的企业,好多东西说不明理不清,只有他们三个老战友有办法,外人万万插不进手。我可不能去粘手,父辈的事只有父辈们自己解决,他们有自己解决问题的传统办法。
  作为农村出生长大的一代,从小望着高与天齐的大山,渴望着外面开阔美好的世界。总觉得山里偏僻落后,藏不住任何财富,成就不了年青狂野的梦想,一直想逃离生养自己的地方。可两年前的药材疯涨,全沟人都在传说二爷梁崇廉买卖黄连发家致富的故事,揭示了自己的浅薄。(相关故事详见《石泉》系列之一《左邻右舍》)二爷的暴富,让我对大山有了重新的认识,土地庙的对联“土中生白玉,地内出黄金”揭示了最简朴的真理,大地能生化万物,只要条件适宜,大山就会向你展示无穿无尽的财富。关键在于怎样去把握规律,创造条件,找到成就财富的入口。
  眼看着年近四十,总不能一辈子在外打工吧。打工消耗着智慧与精力,换来的只有每月发放的工资。城里人只要年青时努力奋斗,就会老有所养。上班的除了工资还有福利,老了就领退休金,没上班的也可领低保,终归不会饿死。打工者干着城里人不愿做的脏活累活,付出超过城里人若干倍的努力,换取与城里人相比少得可怜的报酬,一旦老了残了干不动了,只得卷起铺盖走人,回到曾经被自己抛弃远离的故乡。故乡会不计前嫌的接纳他们,甚至在死亡长眠于大地时,他们眼中荒凉破败的土地,会把他们掩埋分化融解,最终消散成故乡的各种传说,如烟尘般飘荡在故乡的历史深处。我不想这样。与其到五六十岁,年老力竭无人问津,收拾着破衣烂衫回乡,还不如趁着年轻,早寻出路建立牢靠的生存之道,争取老有所依,过上体面自由的晚年。不过,如果返回故土,做什么怎样做,一切都得从零开始,必然会有无穷无尽的琐事和操不完的心思。虽说在外打工的日子,看到了发达地区许多挣钱的方法,学到了不少致富的思路,但想着创业未知的风险,就胆颤心惊心中发毛。打工好啊,老板怎样安排就怎样办,成功也罢失败也罢,都能领一份工资,有一份收入养一张嘴,不用去担那份成王败寇的风险。自己干辛苦劳累不说,弄不好血本无归,连后半辈子也牵扯进去。
  儿子德辉已经六岁多了,九月就该入学。什么事都可以放一放等一等,儿子读书的事却一点儿也不敢耽误。何去何从必须马上决定,再也不能左右摇摆,举棋不定。彩妞儿老在耳边抱怨,父母也不断的催促。千年的山村,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小就听着地主一家依靠山货发家致富的故事,也许回到大山还有希望。年青就是资本,早点回来,认真规划家庭和自己的后半生,才不会因为年龄变大而被时代抛弃。在外奔波了五六年,总觉得自己就像满天的飞絮,无依无靠,随风流逝,不知道根在何处,路在何方。已经过完了大半辈子,总不能让儿女,长大后同自己一样,满天流浪无根无乡。无论如何,该回家了!理智与懒惰反反复复的较量,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下定了决心。零零年春节,辞别跟了三年的老板儿回到四川。
  农村走出来的知道艰难困苦,精打细算,能省则省,尽可能存钱。总体来讲,还算幸运,五年的收入很不错。前两年一年只能挣下一万多,对我来说已经够多了,我像守财奴一样,天天计算着怎样节约,一年存下四五千元钱就很高兴。到香港后,收入直线上升,一个月居然能拿到三四千,虽然只干了几个月,但老板儿此后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放心将各种工作交我打理,工资一直不低,一年可以存下两万多。五年下来,自己挣了十来万,居然存了近八万。八万元,对于一个普通家庭,以前想都不敢想!
  我怀揣八万巨款,踌躇满志,回到涪城。回想民师下放后,浪迹天涯的这几年,五味杂呈,隐约地感受到了九二年爷爷大病卧床,对一家人说话时的心境。
  爷爷自责地说:“唉,都怪我当了逃兵,一辈子担惊受怕,把姓氏都搞得莫得了,对不起列祖列宗。起根根发脉脉,我们是仪阆的人,故土在仪阆……”
  我相信,当时爷爷的眼前,定然浮现出仪阆熟悉的山川人物,回荡飘散着乡音故语。爷爷也许渴望返回故乡,但自己力竭精枯无能为力,只得咽下奢望,只字不提。我比爷爷幸运,只在外飘荡几年,就意识到与故乡的千般联系,忙着计划返乡。爷爷当年跟着队伍离开故乡,虽然只是儿童团员不是战士,在最艰难的时候却离开了队伍。他如果回到故乡,找不到让自己信服的借口,又怎样向故乡讲述解释飘荡的一生。爷爷也许一直被这样的问题折磨着,当他躺在病床上,预料行将老去,害怕后代子孙们迷失了真名实姓,才道出了实情,以为从此可以解脱。但没料到大病之后,竟然会恢复如初,完全可以启程返乡,了却心愿。但爷爷从此却很少提起过去,不再谈论仪阆,也许是内心深处经历了几十年争斗,早已波澜不惊。他没有觉察到人生的奇怪转折,当自以为即将死去的时候,将事实说了出来,终将压在心底的石头抛开,一身轻松,从此又开始了新的人生。爷爷一个人在六十多年前走进石家沟,慢慢繁衍成大家族。寒来暑往,将日子过成了一种习惯。在漫长岁月里,故乡褪变成一个意念一种思想,却不再需要启程去见证逝去的历史。历史已经消失,面对的只有现在和未来。爷爷也许是大病之后悟透了人生,放下几十年的思念纠结,面对着繁衍生息的后代,留存下许多故事,只有在各种各样的讲述中见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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