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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O六章 挂牌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11-18 11:52:12      字数:3850

  “文桐司令,我不喜得你们百人,喜得你一个。加入我们吧,我会给一个满意的位置,一个你能接受的名分。”张专员紧紧握着文桐的手,摇来摇去,以示亲热。
  自从崔明桂下山,这段时间没闲着,多次与荣子桓、张士元接洽,达成初步协议,将红军改编为驻军第三团第三营。消息传到山上,黄政委不置可否,文桐却坚决反对,王大明因为听崔明桂说改编后,他就可以回省了,再也不要在这穷山沟里待了,很高兴,自然帮着明桂说话:“固司令,你这姓没有错,你确实有些固执,当初支持改编的是你,现在反对的也是你,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要如何?”文桐没工夫和王大明抬杠,他对此只是报以一笑。他把自己的担忧与黄政委说了,黄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人议定的结果,文桐亲自下山,与荣、张二人再次接洽。
  先是拜会了荣子桓,荣对他不冷不热,自己好不容易把驻军这几个团收拾利索,真不愿意文桐的红军加入进来。
  与张专员见面时,结果大不一样,张的热情让文桐有些招架不住。张专员强烈建议文桐的人加入他即将成立的保安旅,许下军饷、服装,还有职位,百般拉拢。
  听到张专员说话如此肉麻,文桐大笑:“张专员,你是政府要员,我是你们以前宣传的赤匪,青面獠牙,现在,为了抗日,咱们坐到一处,共商大局,你得到我虚名而已,我帮不上你的忙。我这人脾气不好,在红军内,领导同事都烦我得很,如果我真是加入了贵军,几天下来,你就会嫌弃我的,到那时,大家反而不自在。对此,我有自知之明,咱们不必彼此劳烦,我的想法是,我们的部队相对独立,服从国民政府抗战大局,在沂州,张专员但凡有令,我们必行,至于这名分嘛,我看就没必要了。”
  张士元却不愿意放弃,坚持道:“这样吧,只要固司令过来,你任保安旅一团长,你一百人我也给你一个团的建制,你的部队与你不分离,这个条件还算丰厚吧?”
  文桐冷笑道:“张专员,你以为我是嫌官小吗?我们共产党人对官位从不在意,只要能打鬼子,我就是当一士兵也不含糊,我实话实说吧,我们部队很多战士都是沂州人,当初加入红军,都是因为地方豪绅逼迫,对于改编,他们思想上一时转不过弯,真的加入了贵军,万一哪天发生冲突,我担心收拾不了。你别不信,举个小小的例子,我那边有一个叫永怀的,暴动以后,地被永功占了,媳妇、孩子跳了井,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引起事端,张专员,我们何不折中一下。我想,改编无非是为了抗日,只要是抗日,起个什么名号真的不重要,不如这样,我们人马不多,号称游击总队,其实不够一个连的编制,你就是给我一个团的名号,我也担不起,我们就叫个国民政府沂州抗日大队如何?隶属于沂州国民政府,政府负责我们大队的军饷、服装,我们共同抗日。”
  其实,不怪张专员热情,只因为他手里没有人马,一个人来到沂州,当了第三区专员兼沂州县长,这年头没有兵不成,沂州有荣子桓的驻军,有李世营的民团,关系盘根错节,唯独他一区之专员,却没有一个兵,寸步难行。想拉拢文桐过来,筹建自己的保安旅。听到文桐拒绝的理由,只好作罢。叹一声:有一支友军,总比有一支敌军强。
  文桐回山,把情况给黄政委作了汇报,黄政委十分高兴,这个结果远出于他的预料,他问道:“我们何时下山?”
  “不急,黄政委,我的意思是先到沂州把抗日大队建立起来,旗子打出去,队伍等一等,你知道的,我有种担心,张士元答应接济咱们军饷,怕是缓兵之计,这军饷到头来还得咱自己想办法,真要是人马到了沂州,没吃没喝,军心会不稳。其二,我要看看国民政府是否有合作的诚意,我们不能把家底都透给他,防止万一,谁能担保他们不会摆鸿门宴?!三者,我们的队伍擅长游击战,与国民党的军队不一样,装备差,训练不够,因此,我们下山不急。”
  “那也对,去沂州县城成立抗日大队,你任大队长,我任政委,王大明同志,和丁、李二委员,需要请示上级,王大明现场本来是帮助暴动,一直没有回去,意见很大,现在我们已经国共合作,老王也该回去了。还有,上次,谁诬陷你的事纯属子虚乌有,我建议形成一个报告,丁和李二人也可以回去了。我会马上起草报告,看省里如何指示。”
  文桐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笑道:“你说起县城,我又改了主意,这样,我们不去沂州县城,进去容易出来难。我家的那个油坊,现在是捕共大队占着,我们用来当作大队司令部,我倒想看看,看看我永功伯如何捕共?我这次主动送到他门口,看他如何办。”
  过了几日,文桐带着十几个人来到油坊,站在门外看了一会,瞅着门外岗哨,故意对随从们道:“还行,与咱们暴动时变化不大,我以为被捕共大队拆了呢。”
  岗哨不知道他的底细,没敢说话。
  文桐一把扯住门东侧捕共大队的牌子,两手一拧,随手一丢,牌子掉到地上,然后指挥着几个人:“挂上,挂上,这里是沂州抗日先锋大队司令部,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众人准备把带来的写有“沂州国民抗日先锋大队”的牌子挂上。
  听到门外的动静,文适跑了出来,一看是文桐,吓得急忙朝回跑,一想不对,又折回来,笑着说:“二哥,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家的油坊,我怎么不能来?文适,你把这里当成了捕共大队的办公室,我们几个,你瞅瞅,都是共产党,你现在把我们抓了吧。”
  文适这才看到地上的牌子,哭丧着脸道:“二哥真是会说笑话,现在是国共合作,不讲那一套了。不过,这里,我们还得用,我爹说了,三河口要成立联庄会,我爹是咱固庄的会长,他没有办公的地方不行,这油坊,改为联庄会了。”
  看到几个人正在挂牌子,文适不高兴,但是,他不敢直接得罪文桐,只好央求道:“二哥,你好歹给我爹说一声,他是保长,也是联庄会长。”
  文桐好像没听到他说话,只是指挥着人把牌子正一正:“下边朝东移一点,可不能歪了,要是歪了,做什么也正不了。就像人一样,心眼要是歪了,做出的事都是坏事。”
  文适见不是对头,急忙跑了。
  几个人挂好了牌子,进了院子,里面桌椅板凳齐全,墙上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文桐对众人道:“你们看,桌椅都省了,这事划算。我看,他们一会就会搬家,这些东西不能让他们带走,咱现在穷得吃不上、喝不上,哪有钱买桌椅!正好。”
  到了下午的时候,永功上门了,见了文桐,永功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转,冷冷地说:“文桐,国共合作,你这是要破坏国共合作大局呀,我要去张专员那儿讨个说法。现在,你的牌子先取下来。”
  “哦,二伯来了,正好,你看,牌子已经挂上,挂上自然没有取下的道理,不过,方才挂得有些低调,街上人家开个业,都得放点鞭,听听动静,何况咱们是抗日大队,没点响声不行。天祥,过来,你骑文适的车子,对,就那辆,去三河口,请一个响器班子来,我有用处。”
  天祥答应下来,跑着去了。
  永功不知道这小子要闹哪一出,对文适低声道:“去,把你大伯、还有你永劼叔叫来,我看这小子想犯混。”
  文适点头去了,等再回来的时候,三祥请的响器班子来了,文适苦着脸道:“大伯不来,我永劼叔也不来。”
  看到响器班子,文桐乐了,叉着腰站着,对响器班子的班主道:“看了吗?这是沂州抗日大队司令部挂牌之日,大喜之日,大喜之事,没点动静不行。麻烦各位,我给各位一块钱,使劲吹。”
  班主忙点头,给钱就行,这年头挣钱不易。
  唢呐手试了试音调,吹了起来,众人笙、竽、钹、铙乐器齐响。
  村里人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都出了村子,赶到油坊门口。
  文桐见来人越聚越多,目的达到,来了精神,站到一个碌碌上,止住乐器,高声道:“众位老少爷们,今日是我们沂州抗日大队司令部挂牌之日,文桐以前是政府围剿的暴动分子,青面獠牙,众位老少爷们,我文桐是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也是肉身凡胎,人生父母养的,大家看我是青面獠牙吗?不是,说明什么?有人骗你们。今天,众位来油坊,我代表抗日大队,谢谢众位捧场。这年头骗子很多,大家一定要擦亮眼睛,比如说,方才,我二伯不同意我们抗日,说我占了他的地方,想骗我上当,当着众位的面,我请教二伯,这油坊是谁家的?”
  “当然是你家的。”永功没有反应过来。
  众人哄笑,没想到文桐回来了,而且当着众人的面羞辱永功,很多人都觉得文桐替二先生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二伯,既然是我们家的,那好,你用这里当什么捕共大队办公室,我觉得不合适。方才,我算一下,你大约用了四年,一年你多少给点租金吧?多了不要,一年一百,好了,你给四百。这钱,我替我爹收了,你千万不要去找他老人家,他比我还会算计,可能要你五百,一千,你以前对我们也是这样的,我记得我大伯在监狱里,还有几家农协的,被你骗了不少钱。”
  永功让他气得一窝脖:“你!”
  “二伯莫生气,还有,差点忘了,你们占着油坊,我家打不成油,这几年损失有点大,我爹说,我们家都吃不上饭了,准备抱着方仁、方义讨饭呢!我记得我们以前,一个月,总得挣三百二百块钱,一年下来,怎么着也得有三千多,四年,共是一万二,你看看,这钱什么时候付?这不关国共合作的事,你去张专员那儿讨个说法我不反对,我也正想去讨个说法,一万二的损失,不能白失了。响器班子,吹起来,欢送我二伯。”
  唢呐一响,乐器齐鸣。
  永功被气得发抖,脸色焦黄,文适见爹不占优势,趁机拉着爹出去:“快走,爹,你老身体不好,不能生气。”
  “罢了,你叫几个人,把桌子、椅子,还有茶碗、茶壶先搬走,我现在就去张专员那儿,定要讨个说法。”永功借坡下驴。
  听了这话,文桐大笑:“这里一草一木不得带走,你们不是要说法吗?我也要,一万二付了,你们把这些破桌子、凳子带走,不然,我留着烤火了。”
  永功气得抬腿就走:“真是土匪。”
  “土匪也是你们逼出来的,这世上本没有土匪。”文桐恨恨地说。
  人群欢闹着散了,剩下一个青年,长得很像文桐,到了文桐跟前,小声说:“爹叫你回去,大伯在咱家。”
  “文柄呀,我差点没认出来,长大了。”文桐拍拍青年,“我一会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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