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章 对比和伤害

　　1998年3月10日
　　由于没能给申报减刑，我心里自然十分地不服气，当然也十分地不平衡，在过去的一年里自己的改造成绩被半年评审给肯定，又被申报减刑给否定，无论换作是谁，都无法想得明白！起初我真的以为自己不需要活动第二次减刑就理所当然地来了，但是，事实已经向自己证明了自己的想当然是那么的幼稚，自己甚至怀疑当初如果不是大队管教股的意思，自己的第一次减刑是不是也会成为水花镜月。由于第二次减刑的希望成了泡影，我开始敷衍自己的改造任务，只要能把自己分内的任务做好了就行，我绝不会再像去年那样为这个中队卖命地节省了。虽然我在敷衍着自己的改造任务，但是，对于自己，我不能放松。敷衍改造任务，我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充实自己了，就能在自己明年回到社会上的时候有更多的资本去立足社会。不管在这个地方会怎样，我必须认真对待自己，让自己能站在另一个高度上去迎接明年到来的自由。
　　几天来，我把自己的一些感受和认识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下来，当自己以后重新走上社会的时候，或者在自己老了的时候，重新翻读这些诗歌，不管该会是怎样的心情，但有一点一定会变得非常清晰，那就是对于这段青春时光的记忆，那就是对于这段青春时光的真切感受，那就是对于这段青春时光的思考，那就是对于这段青春时光的回望。
　　
　　于是——
　　我想——
　　站在思想的高处
　　体味会当凌绝顶的感受
　　让空灵的视线发出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我想——
　　让自己站在思想的高处
　　横刀立马迎风长啸
　　笑傲人生的处处关隘
　　
　　于是——
　　我开始寻找心灵与思想的默契
　　寻找高高挺胸的信念
　　寻找凌顶前的跋涉
　　尝试着感受群山伏于脚下的胸怀
　　感受一份执著的坚守
　　感受一份渺小与伟大的对白
　　我想象项羽拔山的力度
　　想象张飞横矛断桥的气概
　　想象自己勒马腾空的神采
　　
　　于是——
　　我湍湍流动的梦
　　在我的血脉里铮铮作响
　　搏动一个不愿沉寂的地带
　　我开始向自己呐喊
　　呐喊着我所有的年代
　　过去现在未来没有明显的界限
　　当现在变成了过去
　　当未来变成了现在
　　伸向远方的路
　　仍会为我作着详实的记载
　　我再也不能只介意路边的里程碑
　　让一路踩响的脚步
　　震撼着脚下的年代
　　
　　于是——
　　我再也不会为失落的过去感到心痛
　　再也不会为无望的现在感到无奈
　　再也不会为渺茫的未来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用钢一样的双手
　　紧紧地抓住自己硬朗的影子
　　抓住自己硬朗的信念
　　去敲响生命的宏钟
　　让彻霄的声响
　　震落生锈的心情故事
　　震落尘封的生涩情节
　　震落自己所有的悲哀
　　当生命的宏钟被敲成雄壮的交响
　　磅礴的气势——
　　已将辉煌的乐章铺开
　　
　　于是——
　　梦会被感动精彩
　　心情会被感动精彩
　　感受会被感动精彩
　　装饰着我对生命的热爱
　　装饰着我对生命的善待
　　不在意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于是——
　　我感受到项羽拔山的力度
　　感受到张飞横矛断桥的气概
　　感受到自己勒马腾空的神采
　　有了这样的力度
　　有了这样的气概
　　有了这样的神采
　　我坚信——
　　生命中不会再有险关要隘
　　一声呐喊
　　定会将满天的云霞蓬勃铺开
　　
　　于是——
　　我听到了伟大与渺小的对白
　　我看到了执著坚守的另一种境界
　　我看到了群山伏于脚下的那份胸怀
　　有了这样的对白
　　有了这样的境界
　　有了这样的胸怀
　　我发现了——
　　心灵与思想的默契
　　让这份默契
　　在一路延伸的征程上
　　绽放出蔚为壮观的寂寞花开
　　
　　于是——
　　我就可以站到思想的高处
　　鸟瞰自己驿路踩响的声音
　　鸟瞰自己的年代已被演绎成另一种
　　——飞扬的神采
　　
　　1998年3月21日
　　眼看着春耕大忙在即，没想到这两天天气返寒，并且空中有雪花在飘，清晨，推开门，映在眼前的是一片雪的世界。一个冬天都没有下雪，想必这雪都积存在了今天这个夜里。
　　走出门，走进这雪的世界，心情一下子像被沉淀过的一样的庆幸和沉静。如果整个世界都像眼前这样洁净，没有污点，没有肮脏，那该是一个怎样美妙的世界啊。
　　积雪在脚下咯咯吱吱地响，清脆而单纯。这春，这雪，这洁白的世界……，像我此时的感受。站在这样满地洁白的世界里，由不得自己去想那些让自己心里不畅快的事儿了。
　　
　　有关成长的新感受
　　一
　　跋涉过许多阶梯
　　翻越过诸多障碍
　　终于——
　　我们站在了岁月的另一个高度
　　于是，我们开始撕下
　　——掩饰成长足迹的帷幕
　　以清欣的色彩设计——
　　真实的脚步
　　设计另一种心情
　　或许会妙夺天工
　　或许会早有定数
　　一种亮丽的感悟已将——
　　我们的历程装饰成崭新的季候
　　走在这段崭新的旅途上
　　走在这段岁月的演绎中
　　感受成长的心情
　　感受自己的恳诚
　　感受自己沉稳的沸腾
　　感受自己将生命定格成——
　　不会褪色的风度
　　
　　成长，原本不需要帷幕
　　装饰得企望博得别人的喝彩
　　装饰得四处溢彩
　　成长就是一张白纸
　　让我润色着生命独白
　　或许可以写得干涩无泽
　　或许可以挥写得激昂澎湃
　　每一处最终——
　　还是要向自己作出交待
　　
　　二
　　年轻只是一段历程
　　是否能够走进精彩
　　付出的值不上一张门票
　　那就永远被关在门外
　　
　　生命的烛火会有燃尽的时候
　　辉煌的烛光如果照亮了我们成长的轨迹
　　我们的脚步定会走出——
　　另一个温暖的生命境界
　　充盈着我们走过的每一处精彩
　　
　　三
　　生命与命运的抗衡
　　充实着成长的内容
　　或许生命会输
　　或许命运会败
　　这样的抗衡酝酿成酒
　　有人会醉
　　有人会呆
　　有人无法将酒瓶盖儿打开
　　于是——
　　有人醉醒后斗志更盛
　　有人呆后仍然发呆
　　有人根本无法知道酒和水的区别
　　
　　四
　　生命的景致枯荣交替
　　成长的感受经久不衰
　　或许会愈久弥新
　　或许砺然慷慨
　　只要成长有美丽的出发
　　生命的景致就会散发亮丽的色彩
　　大禹一把铁锹
　　铲平了水灾
　　也筑就了一个永远年轻的形象
　　勾践卧薪尝胆
　　苦难的滋味——
　　把吴国覆灭
　　项羽挥剑
　　一剑刺出力拔群山永远不败的豪迈气概
　　或许我可以托着太阳
　　让太阳的光辉温暖这个世界
　　或许我可以将自己点播在——
　　悠深的夜空
　　让微弱的生命气息
　　闪耀成璀璨的星光
　　照耀着自己的存在
　　照耀着拂晓向这个世界慢慢走来
　　照耀着我对生命的热爱
　　照耀着自己豪迈的脚步踏向未来
　　
　　场基周围的几个外宿犯也都起来了，纷纷给这样的雪惊喜得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着。在云彩里眯了两天的太阳这个时候也乍然而出，金灿灿的光辉映照着白茫茫的大地，让整个世界变得耀眼地光亮。
　　“这场雪，下得太大了，别看天气暖了，没有三天五天是化不完的。这几天可以捉小鸟下酒了。”姜歪子一阵欢呼之后，又扯着嗓子兴奋地往我这边嚷。
　　这个姜歪子，也真是有个歪法儿。他第一次减刑比我晚了一个季度，可这次他又给申报上去了。而我留在这儿原地不动了，论减刑条件他不如我充足，论平时的改造表现他也踏实不到哪儿去。就是这样，他却要比我先回到社会上了。这中间的曲折，自然我能想得透彻，只是我不能把它说得透彻了。
　　姜歪子的话让我想到了小学时读过的课文——《少年闰土》。在《少年闰土》里有一段描写了雪地捕鸟的办法。在这个地方，中队里的大筛子有两个，自己只要在这样的雪地扫出一片儿空地来，抓上两把稻子往空地上一撒，大筛子用一根拴了绳子的小木棒儿支起来，想必就能捕到鸟了。我依着这个办法在门前的雪地上扫出一片儿空地，做好了捕鸟的准备，把拴在小木棒上的绳子牵到屋里去，一手握着绳子两眼紧盯着大筛子下面的动静。大约小鸟这个时候还不甚饥饿，先后有几阵山雀落到筛子旁边看了看，竟然没有一只愿意到筛子下面觅食儿。就这样接二连三地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山雀，又都一阵接着一阵地飞走了，这倒让我有些着急了。看来，这样捕鸟是需要一定的耐心的，可我没有这个耐心，偏巧这个时候宁国喊我去工棚签到。我干脆甩下手里的绳子，也不再考虑会不会有山雀来到筛子旁边觅食儿，最终会因饥饿而闯到筛子下面去，就和宁国一道去工棚了。
　　大组犯人因为这样的大雪而休息了，工棚里显得有些噪杂，宁国签到后就留在工棚里和人聊天了，我就一个人回了场基。刚进场基，我就远远地看见被支撑起来的筛子罩下去了，是不是因为风吹动了筛子？可今天没有风。我慢慢靠近了罩下去的筛子，马上就很清楚地听见了筛子下面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捉到鸟了！我一下子冲了过去，透过筛子底儿，我看见筛子下面罩住了很多的鸟，大约摸也有几十只。这些鸟见我靠近了筛子，更加惊恐地在筛子下面扑棱着翅膀想冲出筛子，可是，它们的力量是无能把这个大竹筛子顶起来的。
　　这就叫自投罗网！人也是如此，因为自己的贪欲不顾及危险就把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为今天有这样的收获而欣喜。我蹲下身子一只手慢慢地将筛子掀开了一道缝隙，另一只手从这道缝隙里伸进了筛子，不想，一只山雀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啄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甩了一下手，也就是我这么一甩手，几只山雀乘机从筛子下面的缝隙里扑扑楞楞地飞走了。我慌忙拔出手，将筛子重新罩了下去。我看了看给山雀啄了的手背，竟然给啄出血来了。鸟雀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会如此抗争，尽管对于人类来说它的反抗如此无力，但它还是做出奋力最后一搏。人类在最危险的时候会不会这样做最后的奋力一搏，还是会听天由命？我吮了一下手背上的血，两脚已十分残忍地踩到了筛子的底儿上。我在筛子底儿上来回踩了好几脚，筛子下面的山雀就再也没有声音了。我揭开筛子，将山雀捡到一起，总共是四十六只。四十六只山雀，估计能打理出来一大饭钵子的山雀肉了。我从屋里拿出洗脸盆，四十六只山雀撞了小半盆。这样一来，接下来我就有事情做了——打理这些山雀。
　　飞禽要比家禽容易打理得多了，不需要热水就能把身上的毛给打理得干干净净。尽管山雀容易打理，毕竟不是三、两只，也毕竟它们的个头儿太小，打理起来还是有些麻烦。麻烦也就麻烦吧，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儿，把它们打理出来，今天上午就能又一顿好口福了。